《十二槐花陌》漫鹣

32、卷二 一品僝僽 Chapter 32

　　93年，最后的一天正巧是星期五，接下来四天连着全国休假，跨年迎接新一个年头成了年轻人最兴奋的事。在书包里塞着替换校服的漂亮外套，女孩子盘算着放学后去理发店吹个大波浪，学校倒也应景中午就提早下课了。
　　将来的日子是会越过越快，成长的印记就会像校园里年年都会凋零的落叶，漫长的时光里你以为都存在的东西，老早消失的无踪影。
　　自那日把话剧搞砸后，顾芸欣硬是生了三天的气，见到苏城就头转另一边，看到赵以坤就嘟着性感的唇不讲话，每次苏城想向她道歉，她就挥挥手不想想那不堪回首的画面。毕竟这是顾芸欣和大家一个月来的心血，就被苏城你追我赶的给搅和了！她竖起耳朵暴露在冷空气中，清楚地看到那两个人一天比一天走得近。

　　冬日深夜里迎风呼吸本就是痛苦的事，如果你再坐在自行车上会发觉，有十几把锋利的刀正欢快得割着你的面颊。城市的郊区朝东方向离江边离得最近，风一阵阵扑在脸上卷着湿漉漉的江水味儿，易安低头，瞅着轮子在自己脚边飞快得滚动，拉出一条斜斜的倒影。
　　抬头，不知怎么莫名的熟悉，少年黑色的羽绒服被风吹得鼓起，贴在易安的脸上冰冰冷。
　　“大概还要多久？”对面的自行车，顾芸欣坐在苏城的身后，憋了半天终于说了句话。
　　“就快了，最多二十分钟离整点还有一小时呢。”骑车的苏城一激动，屁股一左一右的摆，伸脖子扭头对顾芸欣献殷勤。
　　女孩明显仍旧气鼓鼓的，侧着头抱怨的说上几句，看着苏城沮丧的脸易安摇摇头，表示无能为力。谁让他是破坏那场完美话剧的罪魁祸首呢，女孩心想，也该感谢苏城，不然此刻被顾芸欣恨的人多半是自己了！那一吻，自己是死活不愿意看见的，比起亲眼见证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接吻，那还是让苏城暂时打入冷宫吧！
　　哈利路亚，主，您原谅我吧。

　　红灯时，车稳扎得停在十字路口，凌晨昏暗的马路上还有其他的自行车，人行道窜动着人影，都是朝同一个方向——江边十二点烟花盛典。
　　“回家晚了没关系？”趁间隙，赵以坤直起身子用脚撑住车，回过头对易安说。
　　“和妈妈，说过了。”他黑发在风里起舞，长睫毛也跟着颤，易安看得出神。
　　“吹牛了。”
　　少年乌黑发亮的发眼睛，洞悉一切，悲剧。“严格，来说不算，是和芸欣一起过的。”只是还有你和苏城嘛，当然这话时自个儿在心里默念的，易安讲得很小声，大概只有赵以坤一人听得见。
　　“噢。”他背对着易安点头，过了几秒在交通灯跳成黄色的时候，突然扯开嗓门叫。“抓紧了。”
　　“啊？”
　　废话不多说，赵以坤露出牙齿笑，手伸到后座拉起易安的衣袖搭在自己的腰间，在作者来不及讲他好温柔时，忽然加快了脚踩踏板的速度，少年的自行车像原子弹一样朝前飞速行进。
　　“苏城你再不快就只能吃老子的灰尘了。”他瞟了落后的苏城一眼，抿着嘴戏谑的笑。
　　“我靠，你丫的赖皮！！！！！给本少等着，美人咱起飞了！”
　　两根车道的马路，左拐再笔直骑，头顶是灰白色的云在翻滚。空气硬生生得降至冰点以下，赵以坤的捏住车龙头的双手几乎失去知觉，好在疯狂骑车后胸腔才暖了些，苏城跟在车屁股后，面孔同样被冻得发红，黑暗仿佛是大风的天堂，它随意这么一卷就没收所有温度。
　　赵以坤卖力的蹬踏板，二十多分钟后终于来到江边，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人群一小簇一小簇得铺了几张报纸盘腿而坐。凑热闹的多半是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学生，他渐渐得放慢车速找到块空地。后背暖暖的扭头一看是紧闭双眼的易安，于是啪得一下用手拍她的脑袋，才想讲话，苏城用力蹬了两下也把车停到自己旁边。

　　跨入一九九四年一月一号的零点，是易安第一次和赵以坤跨越的念头，听着四周充实着人们的尖叫声、欢呼声、一句句新年快乐和同乐同乐还有轰隆轰隆的烟花声。赵以坤勾搭着苏城的肩，高出半个脑袋儿显然是有优势的，苏城一感性红着双眼大喊一声：哥们儿咱都十年了！抗战都他妈八年胜利了，要不把证给领了吧！
　　“妈的，我想吐！”不可否认，苏城确实是他们中间的开心果儿。
　　易安抖得发颤，拉住顾芸欣的手，想着一九九三就这样嘻嘻哈哈得过完了，不好的也该跟着一同消失。抬头，发现漫天的星光，定睛一看原来是孔明灯啊，无声无息得飞到老高老高然后静静得熄灭落到小角落里。
　　“阿坤，我们，也放吧。”她闪着眼睛，仿佛小孩征求大人同意似的问赵以坤。
　　少年长手一伸搭在易安肩膀上，掰过她的身体绕道两个女孩的身后，三人同一个角度对着苏城，那厮立马从书包后头拿出一个白色不明物体。嘿嘿，苏城傻笑背着人群弯下腰，撑开不明物体。易安和顾芸欣不约而同的发出惊叹声，敢情这厮偷偷摸摸带了个孔明灯啊！
　　“苍天为证，四人友宜天长地久。”顾芸欣念着孔明灯上歪歪倒倒的字，苏城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
　　“苏城……”
　　“有！”
　　“你写错别字了！友谊的谊是提手旁一个宜！”
　　啊啊啊啊啊啊啊，赵以坤昏倒白了苏城一眼直接吐槽，“甭丢脸了，你丫还是快转个面儿吧。”
　　苏城听到这句话，连忙将孔明灯翻面，这下连顾芸欣都跟着面红耳赤了。

　　嘭，啪。
　　再见我喜欢你这四字时，易安格外的喜悦。热烈气氛，为自己内心的花园浇浇水，烟花在少年的背后画一道亮线，打破黑夜的宁静，绽放出瞬间的永恒，照亮地下每张青春的面庞。
　　这句顾芸欣我喜欢你，好久了。终于在室外温度冰点时讲出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