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槐花陌》漫鹣

26、卷二 一品僝僽 Chapter 26

　　一路走，低头呼吸急促有点紧张不敢说话。赵以坤悠闲地一车推着车一手插在裤兜里，走在易安身边，从学校影视厅到公园这路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走也得走一会儿，这死丫头片子居然一句话都没讲过！赵以坤面无表情，心里无声埋怨，我有那么恐怖吗？平时怎么就见她和苏城这厮话特别多呢。
　　于是，想至此脸色越来越沉，易安用余光偷瞄，更加认定少年今日心情不好，还是闭嘴来得托。

　　每次，这个点漫步在大街小巷，身边就会擦肩而过许多陌生面孔。有同一个学校不同年级的学长学姐，有夹着包板着脸的上班族，赶回家的人都急急忙忙。唯独他们两，一个推车一个像小媳妇得紧跟在身边，偶尔相视抿嘴笑一笑，更多的时候都各想各的心事。
　　南方的冬天，说来就来，广播里刚整点报时天就如墨水倒下般，顷刻间就黑了。
　　“苏城这小子，还真用情至深了啊。”隔得不远，赵以坤轻笑说了句无关紧要的话。
　　“嗯。”易安答，看见他温和的侧脸，心里像被蚊子叮了个包，碰也不是不碰又难受。感情中再难熬的不过是暗恋，你不知道该不该讲出口，你怕结果不是你所期盼的，最后连做朋友都尴尬。
　　或许真有那么好，我暗恋你你也真巧喜欢着我，那就别逃脱。
　　苏城对顾芸欣的感情，起初一个月被大家认定为是小孩子嫌读书无趣闹着玩，再来是新鲜感还没过，可现下苏姓少年成了整个高一年级的膜拜对象！连赵以坤这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哥们儿，都奇了怪了，未见过这小子如此认真地对待一个人，像样的朝自己的目标努力。慢慢地，他恍惚，可能这是个好开端。
　　所以，今天学生会文艺部开会，其中一份子的顾芸欣准时出席，护花使者苏城定是等候在操场上。

　　拐个弯儿，走进秋叶落尽的小公园，风把赵以坤的头发吹得朝左飞又朝右倒，少年不在意有些萧索得弯下身子坐在长凳上，浑身一僵只觉得屁股冷冷的。赵以坤打开双臂用力得伸个懒腰，‘哈’一声最后彻底瘫痪，一动不动。不可否认，读书上学回家都很累，一时半会儿让自己安静安静，是和易安达成的默契。
　　‘咕咕’人一放松下来连肚子也跟着爆发饥饿感，赵以坤扭头对易安笑笑，肚子依旧叫个不停。这时，易安打开那像多啦A梦百宝箱一样的书包，翻出一盒有些压扁的华夫饼干，撕开推到少年面前。
　　红着脸，说道，“吃吧。”
　　赵以坤一惊，难怪她的书包那么沉，也不再客气夹起一块就往嘴里塞。皱下眉，草莓味儿的他不喜欢吃甜食，不过女生都爱。
　　“来来来，我的小安一定也饿了。”
　　他俩的腿边老朋友到涌了过来，不知是不是天冷了，好心人看流浪狗可怜就抱回去几只，庞大的十二军团现今缩减到了五只。小黑、小安依然坚守岗位，对主人们不离不弃。
　　赵以坤把小安从地上抬起来，拍拍他脏了毛的屁股，手里一把狗粮洒在地上，这群没品种的草狗开心得摇起尾巴。九三年那会儿，宠物店不多，四人总一起省下零花钱然后再凑一块儿去买狗粮，放到赵以坤的家里。小安撒娇得趴在少年的大腿上，一上一下得呼吸乌黑得眼珠子瞅着易安，眨呀眨似乎有看情敌的含义。
　　“好，幸福。”她安静得坐在长凳另一边，一臂之遥就心满意足。
　　冬季傍晚的风，呼啸而过有些刺骨，在寒冷得夜里他闪烁的星眸，传来阵阵温柔，从头到脚包裹着自己。
　　“你说它们？这帮小兔崽子可别是有吃就是娘。”他笑，笑得爽朗。其实那三字更想是对自己说，易安想着。
　　“小易也很喜欢狗吧。”他抓住怀里狗狗的瓜子，兴兴得冲易安挥动。
　　“疼的。”她急，生怕赵以坤弄痛小狗，“喜欢，但，妈妈不许。”
　　哟哟哟，说到易安的妈妈赵以坤心里三百个不乐意，翻个白眼略带戏谑得说。“阿姨确实挺有气场。”
　　她的眼神，二十年过去了赵以坤都记忆犹新，像是在看一只虫……
　　“妈妈，很严格，对我。”易安不好意思起来，“但我，似乎很失败，总做不到她满意的。”
　　“呵，就算真做到最好，也并非所有人都会认可。”他说完望向前方，眼睛眯成一条线，目光绷紧，乱如团丝脑海中只有男人的名字。赵国俊！
　　当然，这感受，一般人体会不了。
　　地面上被明亮的灯泡映出两个非常清晰得影子，一大一小风一扑，影子里的人发丝跟着飘逸。吃完饭爱散步的中年人挽着手从眼前走过，这里真好，一头是人潮拥挤的大马路，另一头的小径却满是干枯交错的梧桐桠枝。易安换一只手楼小黑，懒洋洋的，不想回家。
　　“好想一直，这样。”
　　赵以坤笑，扫一眼身旁的女孩，白皙的手往椅背上一靠撑住自己的脑袋。“回家，有人疼有大鱼大肉，还不乐？”
　　易安颔首，摆正脸一本正经凝视着少年的脸，“看到期中考试成绩，单后，妈妈快，快一个月……没和我，讲话了。”
　　她的语气满是委屈，他知道，她进校时的成绩就不错，怎会一下退步那么多。其实也不算差到哪儿去，只可惜，她妈要求确实高。
　　“我也挺想被妈妈骂上几句的。”赵以坤语重心长的吁了口气。

　　这样的男孩，总是很迷人，但同样摸不清他性格看不清他身上背负的故事，只能说很危险。
　　后面渐渐地记不清他俩说了什么，只晓得那时是九三年的十一月底，初冬。看着流浪狗在身边玩耍，她说自己的爷爷曾上过抗美援朝的战场，是个扛过枪吃过子弹的老军人。平时完全就一普通老头，但身份一亮，却是一退了休的军长，跑武装部一问全知道老爷子的名字。
　　赵以坤拍手，说了句自己的爷爷也上过抗美援朝。
　　结果呢？
　　至今还躺在抗美援朝烈士陵园的土地下呢。家里除了奶奶和我，都死光光了。
　　他老早不会为了自己的出身而激动，这吐露心声是说给易安听的，也像是释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