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槐花陌》漫鹣

20、 卷一 九陌踏槐花 Chapter 20

　　人生最悲伤的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而是期中考试的当天，才发现心底忐忑不安，回想两个多月以来的学习，只剩三个字：死定了。
　　黑板上一张巨大的考场分配图，班里学号单数的留在原教室，双数的和高一（3）班对调。赵以坤三十四号留教室，苏城四十五号出去出去，易安六号，顾芸欣十一号。抱着沉甸甸的书包，苏城脸上堆满了笑容和女神一道上路，那架势敢情不是去考试反倒更像去民政局登记结婚。
　　过了会，三班的少女少年们陆陆续续的走进教室，男孩懒洋洋得找自己的座位，随后一屁股坐下掏出铅笔盒，女孩就疯狂多了你夺我抢得巴不得和赵以坤坐一块儿。本就离赵以坤甚远的易安彻底泄了气，想着他还真不是一般有行情，考试变成影迷见面会。
　　最终，易安吁了口气，赵以坤身边坐了个身材瘦弱的小伙子，真枉费了女人们的一番争抢。考试这日是潮湿的阴雨天，窗外弥漫着没散透的晨雾，市中心的高楼大厦都被一团一团白晕包裹，灰色的天空像一个浑浊的玻璃球，笼罩整片大地。
　　气温降至十几度，风一吹，瑟瑟发抖，该找个人抱抱取暖。

　　第一场考试，语文，命题作文是《你是谁》。
　　易安托着下巴苦思冥想了片刻，偶尔几个灵感闪过都被否决。这门课是她最喜欢的而写作文又是她的拿手绝活，所以必须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假如换做以前，易安会把这题目扣到解放军叔叔身上，比如在什么紧要关头解放军匆匆赶来救人，并且不要求回报不留姓名，全文最后必须点题，挥手问叔叔，你是谁？叔叔，一笑，大喊我是中国人民解放军。
　　而现在易安望向四周，角落里的赵以坤正手撑住脑袋翻阅试卷，犹豫一下易安停下转笔的动作，飞快的往试卷上写下几行字。
　　你是谁？闯入我一个人很安静的世界。
　　你是谁？和你并肩行走，牵手都觉得沉重，我要怎样，剪断丝线，再不作茧自缚。 
　　你是谁？没有地图。我们一路走一路被辜负，一路点燃希望一路寻找答案。
　　噢，原来是你啊，那连挣扎都没必要，逃不掉。

　　她大部分引用了徐志摩的爱情诗，那个年代，她的情感无法张扬，只整日整夜的期盼单相思的结果。

　　第二场，数学。
　　赵以坤写得格外流畅，同桌的男孩才刚翻面，少年已经开始检查了。他淡淡的呆在那儿，解题成功得快感仅零点一秒，过后就是无限的没劲。从小到大，有多少难题被自己攻克过，他倒希望真有一天有什么可以战胜不了。抛开脑海里无聊的念头，少年抬头眼一瞥，方向刚好落在易安乌黑的长发上。
　　女孩背挺得很直，换上秋季的西装校服和短裙，不断转笔偶尔在试卷上写些东西又用力划掉，换个姿势咬住笔盖半天没下笔。来来回回这么好几次，赵以坤嘴角一歪，显然她陷入困境了。

　　第四场第五场是物理和化学，苏城瞪大了牛眼在陌生教室里恨不得狂吼一声，这特妈的是什么！！！前一场英语几乎快把他逼疯了，这一刻眼中的理化试卷实在天理不容，莫非自己这俩月学的都不是高一物理和化学？还是岁数上去忘性大了，把老师教的都还回去了？
　　翻它个大白眼，要不趴桌上眯盹一小会儿吧？不不不，苏城又弹了起来，佯装十分认真得做着题目，其实只想把背影留给顾芸欣看。

　　三天后，各课老师拿着厚厚一叠批完的试卷进教室，一张张卷子迅速传到同学们的手上，瞬间班里乱哄哄一片，每个人表情千变万化。易安下意识的紧咬嘴唇，拿着试卷的手在颤抖，本还对语文残留最后一丝希望，现在可好来了个历史最低分！文稿纸上，醒目的红笔字扎在眼里里忍不住湿了眼眶。
　　偏题！
　　完了完了，其余几门都刚过六十，语文居然五十三。

　　“安，你语文考得怎么样？”顾芸欣微微侧过头，坐在她身边气息平稳。
　　望向她满目如星光的脸，易安很难很难才挤出一丝笑容，顾芸欣门门仅次于赵以坤听了老师一天的表扬，而自己呢？一味的暗恋，一味的情不自已，回家留给自己的是一味的冰山脸。
　　易安摇头，半响说，“不，很差。”
　　“怎么会呀其他没考好也就算了，可语文是你的强项呀，你的试卷呢？会不会是老师改错了？”
　　据说身体在紧张时大脑反应会特别快，易安将试卷折成豆腐干捏在手里，耳旁嘈杂的男女讲话声几乎要爆炸了，脸慢慢涨的通红，支支吾吾得对面前的顾芸欣转移话题。
　　“狗，齐齐了。”
　　蓝色的窗帘被风一吹扬得老高，暮色席卷尘埃飘进教室，周围所有人都变得不再重要，顾芸欣盯着女生傻傻的脸，心里无声的笑。
　　“嗯，好吧，我放学和赵以坤说一声，看他愿不愿意来。”
　　本该金光闪闪的秋天在易安看来格外灰暗，为了每天寻找流浪狗她几乎跑遍了市中心各大公园，对爸爸妈妈撒谎说学校有晚自习，却将所有复习时间都花在它们身上。黑夜、无人、孤单，这半个月每天都独自回家，呵呵，期中考试会有这样的成绩也在意料之中。
　　回过头，在易安眼里混沌的世界，忽然有一双干净漂亮的眼睛，彼此交错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