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不可求心可求》幻朱若紫

82、莫道来日总方长

　　她话音未毕，只听屋外陡然有一个声音响起：“外婆怎知此地就只您和舅舅二人，又怎知就没人笑话呢？”一身喜服的沉香边说边笑着，走进了屋里。
　　“臭小子，居然敢偷听外婆和你舅舅说话，真是没规矩！”瑶姬含着轻笑责骂道。
　　“哪有！”沉香鼓鼓腮帮子，不服气地辩驳道，“分明是外婆和舅舅说体己话说得旁若无人了，连我进屋都不曾听见。”
　　他话音刚落，只听“啪”地一声，头上便挨了一扇子。他抬头一看，见杨戬拿着墨扇笑吟吟地望着自己，便故意夸张地“唉哟”一声大叫，抬手摸了摸被打疼了脑袋，说道，“舅舅打人！”然后又向瑶姬可怜兮兮地告状道，“外婆你看，舅舅他乱打人，你可要为孙儿作主啊！”
　　“你这般没大没小的，难道不该打么？”杨戬故意板起脸来教训起自己的外甥。
　　“确实该打！”瑶姬在一边帮腔。
　　“哼，外婆尽疼着舅舅，不疼沉香了。”沉香嘟着说道。
　　见外孙不停地说笑撒娇，如今还拈酸吃醋起来，虽知他是佯装的，瑶姬却也乐不可支，笑道：“我疼你舅舅多些，也是应该的呀，他是我亲儿子嘛，这亲疏远近，你也总该知道的。再说，你也有你娘疼呀，今日你又要娶亲了，将来还有媳妇儿疼。你舅舅与你不同，他除了外婆，便再没有其他人了……”她原是与外孙在玩笑，说到这儿却嘎然而止，心中猛地抽痛了一下，想起这三千年来儿子身边竟是一个心疼他的人都没有，又想起过了今日他又要独自一人，瑶姬的心便一阵阵地钝痛起来，脸上的笑容也渐渐隐了下去。
　　外婆这是怎么了？沉香心中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但他不好询问，只得继续笑着插科打诨下去：“外婆可真是偏心，还偏得如此理直气壮。”
　　这句话让瑶姬回过神来，脸上又绽放出了笑容，抬眸宠溺地望了儿子一眼，说道：“我就是偏着你舅舅了，怎样？”
　　此言一出，把眼前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都吓出了一身冷汗，都说女人不讲理，今日他们算是见识到了，什么理直气壮呀，人家根本就是理不直气也壮，“就偏了，怎样？”，怎样？沉香苦笑一声，我能怎样啊？您就偏着呗！他又作孩子状蹦到瑶姬面前，双臂一展，问道：“外婆，我这身喜服好看不？”见瑶姬微笑着点了点头，又问道，“外婆你看，是我好看，还是舅舅好看？”问罢，忽然自嘲地笑了笑，摇摇头，失落地说道，“我问这个干嘛呀，我哪能跟舅舅比，在外婆的眼里，自然是自己儿子好看，还有我的眼睛……”他抬手抚上黑色的眼罩，脸上满是感慨之色。
　　见他这般，瑶姬和杨戬对望了一眼，心中同时一阵难过。瑶姬抬手摸了摸沉香的头，笑着安慰道：“都好看呢，你二人真是难分轩轾！”
　　“真的！”沉香的一只眼中突然放出了异彩。
　　“当然是你好看，今日你是新郎，谁又能和你比。”杨戬也笑着安慰了一下外甥，沉香脸上的那只黑色眼罩让他看了格外心疼。
　　“舅舅今日还是寿星公呢！”沉香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说道，“再说，舅舅的风采在这三界之内，真的是无人能够企及的，沉香又怎敢与舅舅相提并论，方才我是开玩笑呢，外婆与舅舅莫要见怪才好。”
　　“戬儿，你瞧这孩子，这会子倒谦逊起来了。”瑶姬摸摸沉香的头，满目的怜爱流淌开来，问道，“今日可是你成婚的大喜日子，你不在圣母宫等着拜堂，又跑到这里来做什么？一会子误了时辰，把新娘子给气跑了，我看你哪儿哭去。”
　　“哎呀！糟了！”沉香一拍脑门儿，惊叫失声，“真的要误了时辰了！”他撅着嘴向瑶姬埋怨道，“还不是您和舅舅两个竟知道在这儿说体己话，他们才让我下来看看，请你们上去主持婚礼，这下可倒好，若是误了吉时，您和舅舅都要负责的！”
　　沉香的话让瑶姬在他脑袋上狠狠拍了一下子，指着他对杨戬笑道：“你瞧瞧，这小子倒会倒打一耙，明明是他自己在这儿废话，耽误了时辰，倒是怪起我们两个来了，真是该打。”
　　沉香吃痛，跳开了几步，蹭到杨戬身边，揉揉脑袋，笑道：“舅舅，你瞧，外婆她以大欺小，她打我。”
　　杨戬知他有意玩乐，笑着横了他一眼，说道：“什么以大欺小，分明是你没大没小，确实该打！”说罢，他推了沉香一把，又道，“好了，莫要在此胡闹了，一会子真误了时辰。这新娘要是跑了，我看你跟谁成亲去。”
　　沉香腆着脸笑了笑，笑容中掩藏着一丝隐约的感慨，对杨戬说道：“舅舅放心，她要跑早跑了，这会子不会跑的，她都等了我一百年了，还在乎等这么一会子么？”
　　这番话说得杨戬心中一酸，他知道，这一百年，对他二人来说着实不容易，今日好容易破镜重圆了，实是一桩大大的喜事。但沉香脸上那有些凄楚的笑容却仍是让他心里不是滋味，想起即将到来的离别，他心中更是酸涩，只是他也不愿在此时扰了大家的兴致，是以仍是强颜欢笑地说道：“你倒是有信心，你怎知她就一定不会跑了？”
　　“这个自然！”沉香头一昂，得意地一笑，说道，“她若不嫁我，还能嫁了谁去？”
　　“好！”杨戬手上的扇子“唰”地一合，大声说道，“这可是你说的，一会子我会把它一字不漏地说与小玉听……”
　　“别啊，舅舅……”沉香终于苦着脸央求起来。
　　见他舅甥二人说笑打趣，瑶姬心中更是开怀，说道：“好了，别闹了，真的该到时辰了，我们去圣母宫吧！”
　　“好！”沉香大声地应了，一手拉着杨戬，一手挽着瑶姬，高兴地走出了木屋，边走边对瑶姬絮絮说道，“外婆方才可是说错话了。”
　　瑶姬不知他为何没头没脑地冒出句话来，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哪句话说错了，便越发地糊涂起来，奇怪地问道：“你倒说说看，外婆方才哪句话说得不对，不过是你小子想来寻外婆的错处罢了。”
　　沉香摇摇头，笑道：“我哪里敢寻外婆的错处，方才外婆说舅舅只有您一个人疼，可是说错了？我们都是一家人嘛，舅舅有娘，还有我和小玉孝敬，还有……”他忽然想到一件事，转头向杨戬问道，“舅舅，如何还是不见哮天犬叔叔呢？今日不但是我和小玉成亲，还是您的生日，该让它一起来的呀！”
　　杨戬被他问得略一怔忡，眼光越过沉香望向母亲，见瑶姬也一脸忧色地看着他，他心中默默叹一口气，微微闭了闭跟，对母亲摇了摇头。瑶姬见状，也是默叹一声，撇过头去。
　　沉香察觉出他神色有异，便小心地问道：“舅舅，你怎么了？”
　　“没什么！”杨戬不想在此时此刻说出实情，免得坏了他做新郎的心情，便强笑道，“哮天犬……它在昆仑好好的，就随它去吧。再者，时辰快到了，以它驾云的速度，来不及赶来的！”
　　“那我去昆仑把它带来，我驾筋斗云，快着呢！”不知为何，沉香很执着地惦记着那只笨狗，他一转身，便真的要驾云去昆仑找它。
　　杨戬见状，忙一把拉住他，劝道：“你这孩子，性子也太急躁了些。你的筋斗云就是再快，这一往返昆仑，还是会误了时辰的。不如这次就不要去接它了，反正……来日方长……”说到这“来日方长”四字时，杨戬的声音陡然低沉了下去，他觉得有点儿心虚。
　　“好吧，那我就不去了，不然误了吉时，小玉真会骂死我，反正……来日方长……”显然，沉香对“来日方长”这四个字十分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