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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金龟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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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的阳光有些刺眼,自称是陈誉的公子对我的师父施了国礼,甚为恭敬,复又跪在我与凤瑶跟前,称公主千岁。凤瑶神色有些苍白,我瞧了瞧陈誉,又回头看了看师父,心思有些复杂。然而师父并没有瞧陈誉,亦没有瞧我与凤瑶,只是进了屋。
凤瑶一直没有说话,我兀自镇定了神思,道公子可否容我与师父道个别。陈誉颔首表示应允。我牵着裙子,走到草庐门口,盈盈跪倒,在清蔚山六年我走得从未如此多礼,多是同凤瑶跳上跳下,没个样子,所有宫廷礼数都是不记挂在心上的。此时的我却仿佛是回到了我的七岁之前,娴静端仪。我重重磕了两个响头,道小七今日回京,再见不知何岁,望师父保重身体。我言语有几分哽咽,想起了清蔚山上的点滴,复又絮絮道,师父夏日睡之前,一定要记得先点上熏香,那净香草是在柜子左数第一个格子,还有师父记得咳嗽的时候要找君先生配药,今年的药已用完了,我念着念着,便觉嘱咐的东西愈发得多。只听玉骨扇一声脆响,却是君先生来了,小七你再念,怕是你师父便不愿放你走了。君先生笑得温和,过来扶了我起来,你且放心的去,这老鬼有我照看。我抹了抹泪,才定了声唤了句麻烦先生。
我转了身,瞧见凤瑶已被扶进了马车,便也朝马车走了去。我与凤瑶坐在车中,半天不曾说话,凤瑶才缓缓道,我刚瞧见师父跑出门了。我低着头应了生喏,眼泪却如珠子般落了个不停。若下了车,便再也不会想走了,可是这般?凤瑶瞧着帘子外,语气也愈发得难过。
行了没有多久,马车一个震动,我与凤瑶皆是一惊,却见师父立在帘子之外,这手轻功漂亮之极,在清蔚山六年我极少见过师父的武功,此时却是觉得若有仙人之姿,必是如此。师父依旧是什么话也未说,却扔进了两个匕首。那是师父最钟爱的收藏,据说能削铁如泥,一把称为酬情,一把称为雁翎,旁人半点都碰不得。我同凤瑶年少之时,曾一眼相中,求了师父整整一个月,都没让他松口,反而令师父将它们藏得更紧,生怕被偷了去。此时师父将其送给我们,我们反而没了当初的喜悦。凤瑶与我皆是带了哭腔才唤了声师父。师父的身影滞了滞,却没有回头,缓声道,诸事小心,复又朝车旁的陈誉道,我那两个徒儿顽劣,你要好好照看。陈誉点头称是。我与凤瑶再定睛看,青影掠过,师父早已不见了踪影。
马车行了第三日的时候,凤瑶跑到车前,竟高声呼了句我要找个金龟婿。声音将旁人惊了个半响。饶是陈誉反应快,才跑来行礼道,四公主要找什么?我抿了抿唇,笑道你莫要管她。金龟婿是凤瑶的戏折子中的人,讲的是个有钱有势的夫婿。我那时还笑她若是佳婿,金我是理解了,可为何是个龟。凤瑶那时答道若不是个龟,我如何能驾驭的了。
我将凤瑶拉进马车,道,喏,其实金龟婿倒不难,眼前这个便是极佳的。凤瑶转了转眼睛,我瞧这小子虽迂了些,倒也是不错。我心里暗自诽谤,那陈誉是陈家长子,又是年少出名,将来必是司礼司主的不二人选,整个燕京都难找出个,怎么会不合意。凤瑶自顾自道,我得尽快,不然回了燕京没了独处的机会,要钓上这个金龟婿便是难上加难了。
马车行了整整五日才近了燕京。这五日里凤瑶总是借故找陈誉出外散步,不是佯装拐了便是闹个什么事。也不知陈誉是怎么了,美人当前,却是半点未动心。凤瑶深深觉出了挫败,才道你瞧那陈誉莫不是个断袖吧。我笑了笑,我估计不是的。
那夜,我在凤瑶百般央求下,去找陈誉套话,希望探听出他对女子的喜好。陈誉坐在不远的树下,神思专注,我走近了他都未觉。我那时觉得陈誉其实真的可称上是位佳公子,若说长得好的,我同凤瑶是见得多了,便是师父,年少时也曾是燕京有名的俊美,可这个陈誉礼法周全,自成风度,如今神思专注的时候脸上有抹异彩,我瞧见他是在刻一个木雕,是个女子的样子。陈誉瞥见我,一下将木雕藏入袖中,神色竟是从未有过的局促。我想我是不必再问了。便将裙摆拢了拢,在他身旁坐下,道那姑娘是你心上人陈誉脸上绯红,我•••我。我笑了笑,若是两情相悦,何不将其娶回来。陈誉低着头,我仿佛勾起了他的思绪,他忽有几分失落,道她想必是不喜欢我的,她时常骂我是个木头,陈誉这便回去了,公主也早些歇息。
待陈誉走后,我便拍了拍裙上的尘土,凤瑶从树后闪了出来,我道既然你在这,想必我也不必说了。凤瑶狠狠踩了两下土,我就说本公主貌美如花,才高八斗,是个男人都会动心,果然是个木头,木头!复又道,什么刘文君,这木头,木头!我一下打断她,你说他心上人叫什么?凤瑶回头道,刘文君啊。原来是刘家的女儿,我喃喃。凤瑶似乎觉得不解气,又道,我瞧那文广就是个呆子。我凉飕飕道,你却是功课做得足,连陈誉的表字还有心上人的名字都探得一清二楚,还要我来耍这个花枪。凤瑶一呆,干笑道,没有没有,小七我不过是随意上了点心,自是还是你出马管用的。凤瑶瞧我神色不善,便不敢再多说,兀自跑了。
我站在树下勾起了神思,原来是司战刘家,委实有趣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