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钟的背面》喵言喵语

2、第 2 章

　　吃过饭，陈奕又拉着宁吴说了半天话，宁吴只管严肃认真地听着，并不多言。不知不觉她就把宁吴和自家的儿子比较起来。
　　陈奕唯一的儿子宋骁和也是个可人疼。
　　当初陈奕和宋骁和他爸离婚时，宋骁和才七岁，本应是天真烂漫的年龄，却过早的被别人异样的眼光蒙上了灰尘。
　　刚离婚那会，凭着分得的一套80多方的小居，还有一些存款，母子俩的日子也不是很难过。可屋漏偏逢连夜雨，陈奕所在的纺织厂一夜间倒闭了，攥着少得可怜的买断钱，真真是欲哭无泪。焦急上火的陈奕一下子病倒了。但她不敢花钱每天挂药水，也不敢向年迈的父母求助，唯有自己苦苦撑着。
　　那时她躺在床上，受着病痛的折磨，更不知将来何去何从，只觉得满目的昏黄，什么都不可琢磨，不能把握。
　　虚掩的房门被轻轻的推开了，陈奕听见动静也不想动，紧闭着眼，装作毫无知觉。忽然，一只柔嫩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抚了抚她的脸颊，她睁开眼，看见儿子抿着嘴笑，可爱的梨涡若隐若现。又见他变戏法般从身后端出一碗应该是蛋炒饭的东西。献宝一样凑到她嘴边，喊了声：“妈妈！”
　　陈奕觉得整颗心都碎了！
　　看着面前的这碗饭，儿子讨好的笑容，还有他幼嫩小手上油星溅起的水泡，她终于忍不住滑落两行清泪。宋骁和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竟会惹出了妈妈的眼泪，一下子慌了神，一手端着饭碗，一手胡乱地擦着妈妈脸上的泪水，最后竟然也嚎啕大哭起来。　　母子二人终于抱头痛哭。
　　就在那一刻，宋骁和觉得自己长大了，许许多多曾经很模糊很空洞的感觉一夕之间清明了。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是快乐而满足的。虽然爸爸做了错事，让妈妈觉得没办法原谅，两个人“暂时分开”了。但是除了比以前更少见到爸爸，认识的阿姨婶婶奶奶婆婆总是摸着他的头叹息，宋骁和没觉得跟以前的生活有什么区别。因为妈妈还在，还给他做香喷喷的蛋炒饭、红烧肉、猪耳朵，甚至拎着他的耳朵凶巴巴地命他饭前洗手，这些都和从前一样温暖。他以为这样的温暖舒适是永恒的，就像童话里的结局“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一样。然而至此他才终于意识到，这还远远不是结局。一切还在飘摇，也许明天妈妈就会躺在床上一睡不醒，也许明天她就会像爸爸一样跟别人生活在一起就此将他抛弃。
　　对于七岁的小骁和而言，妈妈意味着宽容慈爱的天空，意味着美好的明天，是幸福的全部。而此时她的眼泪像一场悄然而至春雨，将他这株懵懂的笋催逼着；又像一双蛮横的手，将他这棵稚嫩的苗用力拔着。他第一次感受到内心的疼痛，那是与摔跤打架都不同的疼痛，钝钝的，由最深沉的内里向整个脑袋整个身躯扩散，无法抑制。
　　他第一次对生活感到恐惧，第一次强迫自己不要颤抖，第一次察觉到肩头属于男子汉的重量。
　　陈奕想到儿子偶尔流泻出的沉静不禁心疼得湿润了眼角，想到他平日里鬼灵精怪、活泼可爱的模样又忍俊不禁。这一悲一喜的情绪被最善于察言观色的宁吴捕捉到，她睁大了眼眸，好奇问道：“阿姨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么？给宁吴说说么？”
　　陈奕见宁吴难得主动发问，又关及自己的宝贝儿子，不由得精神一振，捡了宋骁和小时候的两三件趣事讲得眉飞色舞。当说到她备在家里的一箱双汇火腿肠短短一个月就见了底，逼问宋骁和却遭到他指天誓地的否认，结果在他床底扫出无数火腿肠包装皮时，连宁吴都捂着嘴辛苦忍笑。
　　“那宋骁和……哥哥，”宁吴差点咬到舌头，一派天真道，“他为什么没有跟你一起来我们家呢？”
　　看着宁吴黑黝黝的眸子，陈奕一时沉默了。
　　该怎么向这个小姑娘解释——宁昌平本就不是个喜欢孩子的人，又有极狭隘的家庭观念，他决不会允许与自己毫无血缘的孩子在他的家——他的私人领地里生活，更何况这个孩子还是他的现任妻子与其前任丈夫的结晶。尽管当初他说的很委婉“毕竟是男孩子嘛，不能总跟在妈妈身边，他也需要自己的亲生父亲！”，但无异于在下驱逐令了。　　她能怎么办呢，虽然她精明能干，不惧风雨，可她也是女人啊！偶尔也会渴望一个伟岸的男人为她撑起天空，用坚实的臂膀温暖她，为她遮风挡雨。这些年一个人踉踉跄跄走过来，世态炎凉看得多了，感情都淡了，只希望能有一个“全都交给我吧”的人相互扶持着安安稳稳走完下半生。这样的要求过分么？
　　莫怪她，她是母亲，也是平凡的女人。
　　宁吴直觉气氛有点怪异，便掩着嘴优雅地打个呵欠。陈奕回过神来，也顺着劝她早些去睡。便互相道了晚安各自回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