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绘墨染》凌青丝

8、素笔绘情缘

　　十八日清晨，街道上忙碌着三两个摊贩，远远的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大约有四五人的样子。

　　马入北城门，但听为首那人“吁”的一声，马儿顿时高扬前蹄，嘶鸣不已。看他样子，竟与昨日成婚那靖天王有五分相似！不过较之靖天王，却显柔和了些，虽说失之刚毅，却自有一股子江湖人风流潇洒的味道，此刻，他正噙笑看这墙上的画，忍不住拍马赞道：“不错！”

　　忽然，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震惊的事，一张俊脸霎时变得苍白，复又染上一抹异样的红。

　　但看他一手拔剑，一手拍马而起，整个人就如蛟龙腾空，只听“唰”的一声，腰间宝剑出鞘，带起一串清脆的剑鸣，凌厉的劈向墙面，剑影连闪几下，飘飘洒洒落下些尘埃来，再看去，一堵七尺厚的城墙生生叫他劈出几条缝来！墙上的画却未损分毫！

　　宝剑归鞘，那人眼中带上几分冷冽，肃然道：“带上！不得有损！”竟是要将整堵墙都带走！策马狂奔中却见他嘴角高高扬起，连眉眼都笑开。

　　靖天王府...

　　靖天王羿临天气急败坏的冲进大堂，对着堂中悠闲品茗的人一顿咆哮：“凌展！你怎么才来！”

　　那叫凌展的男子正是今晨于逐鹿镇北门削墙之人，此刻似乎心情不错，端着茶杯悠悠道：“你不是一向沉稳？怎么？昨日才大婚，新娘子不满意？”言罢，还微眯了双眼，投去几许意味不明的目光。

　　羿临天横他一眼，凌展这才收起心思，对着茶杯轻吹了几口气，却不喝，茶杯里荡起一圈圈的细纹，缓缓绕着茶杯转圈圈，连时间都好像要慢下来，良久才听到他说：“先坐吧！”好像他才是此地的主人！

　　看着他那慢悠悠的动作，羿临天低哼一声，锦袍一摆，大步一跨就坐到了凌展对面，立时就有人奉上一杯香茗。羿临天左手接过茶杯，轻轻在手里晃了几圈，右手伸出三根手指捏住杯盖，沿着杯沿缓缓掀开一角，茶香顿时扑面而来，他又轻闭双眼，深吸口气，看似无比陶醉...

　　“哐嘡！”凌展将茶杯重重放下，杯中已见底！他可以忍着不说话，可以忍着装优雅，就是忍不住看某人那缓慢劲！

　　羿临天轻笑一声，仿佛对对方的表现早已了然于胸，浅浅抿了一口茶，不紧不慢地放下茶杯，抚上左手的黑金戒指，缓缓道：“那个女人可不简单，第一日就敢给我下药！”声音不带丝毫起伏，仿佛说的是别人的事。

　　凌展起身暧昧一笑：“难怪今日起迟了”，只不过起身的动作快了点，像是有人在他椅子下烧火一样，配着他暧昧的话语，说不出的怪异。

　　“你就尽管笑吧，她手里可没有我们想要的东西，嫁过来也不过是个幌子，谁借她的胆，也敢算计到我头上！”话锋一转，又道：“还有那小子，到了我的地盘，竟让他从眼皮子底下溜走了！你说你要是早点...”

　　“我送你样礼物！”好似没听到他说话一般，凌展已自顾走了出去。

　　羿临天扫他一眼，甚觉奇怪，他都没再慢腾腾地挤兑他了，那他不是应该和他商讨怎么将那小子抓回来吗？怎么...算了，都是些烦人事，有什么好说的。倒是不知道对着谁说了句：“浓了”。

　　屋中立时传来一句恭敬的女声：“是，婢子下回注意！”

　　才走出大堂，就见几个壮汉抬着一堵巨大的墙，一步一顿，小心翼翼地走进来，羿临天璀然一笑：“你胆子不小啊，城墙都敢拆！不要告诉我你是要送我一座城池！”

　　“何止！你好好看看！”凌展抑制不住的轻笑，一脸的得意。

　　羿临天挑挑眉，他当然知道凌展不会送一块毫无意义的墙来，“嗯，画得不错，不过看这工笔似乎不是你画的？好像还缺几个颜色...”复又走近几步，正想好好欣赏自恋一番，突然间看到几个字体，说不上龙飞凤舞，却也如行云流水般的舒畅，这不是篆体，是以一时不查，还以为是画中的景色，此刻仔细看来，顿时一张俊脸想笑未笑，眉尖似蹙未蹙，好不怪异。

　　羿临天猛然回头望向凌展，那一瞬间，双目迸发出无尽光彩，有渴望，有惊喜，有期待，还有不可置信...

　　凌展忍不住再次开怀，说着只两人听得懂的话语：“已经派人去找了！”

　　羿临天大吐一口气，嘴角都快裂歪，两人各伸出一只手来击掌相迎，那是只属于兄弟间的默契，男儿间的豪情，那一刻，天地间只留下两人爽朗笑声...

　　相传两百年前燕国出现一位大谋略家孔思明，能使奇兵，布奇阵，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但无人知其来历，能书一种诸国之外的文字，记各种用兵之道。此种字体唯江湖侠女叶翩翩能识，偏偏叶女侠也是神秘莫测。燕王爱慕之，叶翩翩却独爱凤国王子凤墨轩，燕王使孔先生出兵，叶翩翩使人挑拨，燕王本多疑，猜忌于孔，杀之。孔著兵书《略记诸子兵法》唯叶一人能识，诸国虽欲得之，然凤国雄踞一方，天下莫敢攻。兵书藏于燕国，能识文断字之人却在凤国，直到两百年后，凤国式微，燕国疆土不足原来三分之一，天下流传得孔书者得天下，本就蠢蠢欲动的各路人马暗流涌动，诸国纷争，天下将乱！

　　辰武十八年，燕国中兴王举兵谋反，将燕王一支皇室赶尽杀绝，然，国玺，碎！兵书，不得！宠妃一双儿女，不见！中兴王登位，政权不稳，邻邦凤国趁势兴战，一年之内连破燕国七座城池，中兴帝将爱女联姻南辰太子，给出的嫁妆却是五十箱书籍！一时各国派出使者，庆的却是靖天王大婚！

　　......

　　潘安紧走几步赶到潘朵前头：这女人，不爱惜自己也就算了，一路简直可以用披荆斩棘来形容，可是，为什么那些压下的树枝都往他面门上招呼？那女人还恬不知耻道：“阿弟，你早该前面开路了！这样才像个男子汉嘛”

　　谁让他摊上这么个姐姐？看在她...的份上，不跟她计较！思绪又回到三年前...

　　三年前他从靖天王大婚现场匆匆逃回，他不敢看那万众相迎的场面，那样的风光，太过刺眼...潘朵直到下午才兴高采烈的回来，第二天又高高兴兴的出去，不过是抱着一大堆五颜六色的染料垂头丧气的回来。

　　第四天他与潘朵出去走走，本想采办些东西以后放入新家，没想到刚好碰上燕国回程的使节...明目张胆的相遇，使节一行人却不敢动手了，只悄悄派出一人前来，但一人却已足够！那时，他多么渴望另一拨人再来劫他，哪怕是为质为奴，至少不会连累她！那时，他的书也被夺走，于是生也无望，恨也枯寂；那时，再无眷恋，只待死亡...后来，他看见眼前那个高大而疯狂的杀手缓缓倒地，那人脸上还挂着来不及褪去的笑，他看到杀手倒地后现出的身影，一脸的平静呆滞，只说了句：“不要把书放在身上了...”

　　潘安眸光一暗，轻轻将挡路的树枝折断...

　　那时他们两个都有些惊慌失措，还是她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于是他们还是在渔村住下了。半年后，潘朵送他去夫子的学堂，自己却整日东溜西逛的无所事事，也不是，她的画很好看，她画画的样子，更...

　　“哎，你一个人在前面偷偷笑啥呢？鸡还没打到，就开始做白日梦了？来来来，给姐看看，流没流口水”

　　他就知道，这女人嘴里没一句好话！可是她却可以抛却性命的守护着他...

　　半年前渔村发生瘟疫，是致命的天花，那一日她正好出去玩耍，回来时整个渔村已被官兵封锁，任何人不得进出。他被关在里面即使不是染病而亡，也会被饿死！等待死亡的过程才是最绝望的，他想，幸好她贪玩，可是贪玩的她却扛着大包小包，满目焦急的出现在他眼前！最后整个村子活下来的人不到十个，他们就是其中两个！后来他才知道，封村之后许进不许出，她懵懵懂懂闯进来才想起家里没有吃食，他们向来是到镇上买东西吃的，于是她又散尽钱财才换得那么几袋吃的。

　　被一个这样的姐姐守护着还有什么不知足呢？潘安几乎傻笑出声，突然背上挨了一掌，潘安还有些回不过神，郁闷道：“干嘛打我！”

　　潘朵挑挑眉：“听说这山上有鬼，你不会是鬼上身了吧？”

　　“你才鬼上身呢！鬼就在我身后！”潘安怒吼道，可是他急躁起来一向是记性不好的，他以为潘朵一直是走在他身后的，没想到自己已经转过了身子。

　　潘朵眼角抽搐，惊恐的望着他身后，脸色也开始发白，浑身直打哆嗦，仿佛他身后有什么吃人怪兽！完了，这山里听说是有猛兽的！潘安也开始怕起来，哆哆嗦嗦转过头去，耳中就传来一声爆笑：“哈哈哈哈，你不是身后有鬼？看清楚了没？”

　　潘安两眼一翻白，好吧，算他倒霉，又上当了，被她骗得还少吗？那次她骗他去捉人家的鸡，被发现之后结果她先跑了，留下他被抓起来关在猪圈里，她还有理了：“不是说好了分开跑吗？怎么没有小时候那么机灵了！下次换一家！”想他堂堂...恩，读书人，怎能干如此偷鸡摸狗之事？不过，阿姐做的鸡还确实蛮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