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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四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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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龙文章和孟烦了同时怔住,转头——孟潇正趴在弹坑里抬着头一脸天真的对着他们俩笑,“西岸一个不落全都过去了,任务完成!”
“潇……潇儿?!你!你怎么上来了?!”孟烦了惊得竟然打起了磕巴。
龙文章也瞪大眼睛直盯着孟潇。
“我本来就和你们在一起啊?完成任务不该回来吗?我……”还没等孟潇说完,她就被孟烦了和龙文章拽过去保护了起来。
弹道声音划过,炮弹落地,却没有爆炸声。龙文章爬起身来朝后边喊,“烟幕弹。步兵要上啦。第十四次啊!”
孟潇觉得不对劲,抬起头来看,只见烟雾中的两个人跪倒,咳嗽,用手开始拼命揉自己的眼睛。她一脸惊慌的转向龙文章和孟烦了,“是毒气!□□!”
孟烦了不顾孟潇的挣扎,硬把自己身上的防毒面具给孟潇戴上了。
龙文章则把自己的防毒面具摔给了孟烦了,就要往外冲,结果被孟烦了一把扯住,抓过防毒面具就给他往脸上套。
“死不了人的!你看他们都在烟雾里!好,好好!带,带带带!”拗不过孟烦了,龙文章只好带上。然后他开始大吼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古怪歌子,“冲啊冲!冲得上,杨六郎!冲不上,喝米汤!”
孟潇在弹坑边沿喊:“到死人身上搜防毒面具!有面具的上!找不到的后撤!”说着拿着枪就往雾里冲。结果跟刚冲进去又冲出来的龙文章撞了个满怀。
龙文章看是孟潇,一把扯住就往回跑。边跑边喊,“回撤!给他们屁吃!——跟我撤!”
已经跑出了大约有十几步,孟潇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一摸自己的手腕,发现手链不见了。她转头就往回跑,连龙文章都没扯住。她进了雾墙,在那个弹坑边上摸到了掉在那儿的手链,刚抓到,就被跑回来找她的龙文章拽起拉走,一路狂奔。
伤员们咳声一片,他们没有任何防化设备。郝兽医站在石头后玩儿命地挥手跳脚,“额的伤员啊!”
孟潇经过的时候一把扯下了防毒面罩,给郝兽医戴上了,自己掏出块手绢倒上些水来捂住口鼻,就开始帮着拖伤员。
孟烦了被留下和孟潇郝兽医一起照顾伤员。
没能管伤员的龙文章并没浪费时间,他在与毒气拉开一个安全距离后重组防线。那道几乎在山沿边草草重组的防线留出了一个缺口,他们拖着伤员往那里挣命。
迷龙在防线最前沿,仍是以豆饼为枪架在打卧姿射击,他一眼看到了架着伤员往缺口跑的孟潇,大惊,“哎哎哎!潇儿!你咋在这儿呢?!”
“迷龙哥!嫂子和宝儿都过江了,很安全!你放心吧!”孟潇朝迷龙喊。
“不是,我说的是你!你咋在这儿呢?!”迷龙又喊回去。
“我也很好!放心!毒气!快找湿布包住口鼻!”
迷龙听了不再喊了,而是赶紧撕衣服。
孟潇和孟烦了他们终于把伤员拖进了龙文章留下的缺口,精疲力竭。
烟墙渐渐地逼近,龙文章已经开始组织反击。
孟烦了喘息未定,但目瞪口呆地看着也拖着伤员的康丫,“康丫?你……怎么还在拖人啊?”
康丫咳着,“啥事?”
“你……没事了?”孟烦了问。
康丫过一会儿才摸了摸肺部缠得乱七八糟的绷带和破布,露出一头如梦方醒却发现大祸临头的表情,“……是啊……老子要归位了还背啥伤员……你们有良心的没?”然后直挺挺向后倒去。
孟潇赶紧跑过来,“哥,怎么回事儿?”
“康……康丫!肺,打穿了。”
孟潇稍微检查了一下,朝迷龙喊,“迷龙哥!我的包呢?快给我!”
“这儿呢!”迷龙一边说一边从豆饼身上把包扯下来,朝孟潇扔过去。原来从他下水去东岸救援的时候,孟潇的包一直是他的人形骡子豆饼保管的。
孟潇接住包,开始翻找依然给她的急救包,“哥,你去帮团长,我和郝老伯在这儿就成。”
孟烦了在迷雾中找到了龙文章。他们在刺刀形成的防线外走动着,开枪,力求击中烟雾中鬼影一样闪现的敌军。他们在毒气中冲撞和推擞,然后是拼刺,但日军连一个回合都没能撑住,这样的战争早超过人的承受极限,日军开始后退,这一退立刻就成了全面的坍塌,这回日军成了被最后一根稻草压死的骆驼。
龙文章转过身挥舞着双手,面具后传出他嘶哑的嗓音,他在阻止那些疯狗一样追着日军的人,否则他们将会以卵击石地一直追进树林。
龙文章大叫:“固防!固防!”
突然他绊上了一具尸骸,一头摔进了身后的一个弹坑。这一跤摔得甚是狼狈,不只是防毒面具,连手上的枪都摔掉了,他一边爬起来一边擦着在残余毒气中被熏得眼泪直流的眼睛。
孟烦了跑过去向他伸出了枪托想把他从里边拉出来,却眼睁睁地看着一支南部式□□枪管从烟气里伸过来,猛力杵在他的太阳上。
龙文章擦眼泪的动作顿时停顿了。
孟烦了像在梦魇中一样看着弹坑里发生的一切,一个重伤的日军军官从烟气中直起了上身,他是跪着的,刚才他躺着的时候坑里的烟气把他整个都淹没了。那家伙浑身是血,防毒面具也被打烂了,他索性撕掉了那玩意儿,露出一张平静之极又疯狂之极的脸。
孟烦了像傻了一样无措的看着龙文章,枪伸在外围,枪口倒向着自己。
板机扣下,击锤击发。
龙文章的脑袋被那个用力过猛的日本人杵得歪了一下。
卡弹。
龙文章发出一声不知道算喜悦还是愤怒的怪叫,虽然看不见,他一把将那把差点儿要了他命的手枪抢了下来。他摸到了那军官的脖子猛扑了下去,松散的泥土簌簌下落,几乎把被他压在身下的家伙掩埋,然后他用枪柄一次次地猛砸。一个看不见的人用枪柄挥击着另一个看不见的人。
孟烦了站在坑沿,终于回过神来,把枪托伸到了龙文章的面前,龙文章也终于平静了,被拉扯上来,丧门星往一块破布上倒了点儿水递给他,他手上仍抓着那支南部手枪,但开始擦洗眼睛。
孟烦了看了看那具被龙文章打的血肉模糊的尸体说:“你杀了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官儿,一个中佐,搞不好是个联队长。”
龙文章看了看说:“年青得很嘛。”
“身家显赫,前程似锦。他们的中佐好像都得是帝国陆军大学的出处。”孟烦了放低了声音嘀咕,“假货干掉了真货。”
“最多是个副的,觉得赢定了跟着来历练一下。你看他们一点儿没乱嘛。”他对着坑里欠了欠身子,以这种方式表示了他的哀悼,“年纪轻轻的也不学好,拿个拨浪鼓对着人脑门子乱杵,我才不会叹你的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呢,看杵得我脑门上这大青疙瘩!哼!走,看看伤员去!”
孟烦了哭笑不得地跟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