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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   禅达,次日。
      孟烦了他们被装上了一架C46运输机,上飞机之前,他们被勒令脱光了衣服,只剩下了一条大裤衩。而人手一个的VOMITINGBAGS(呕吐袋)则是上峰照顾到的唯一细节。
      他们的第一次出国之行显然是不愉快的。途中他们乘坐的运输机被日本战斗机围追堵截,后舱着火,亏得两个美国驾驶员还算经验丰富,飞机总算安全的迫降在了异国的莽莽丛林里。飞机当时超载装了50多人,现在还剩下30来人,幸而孟烦了他们觅食小组的人们拥在一起而避开了毁伤严重的后舱,他们除了一身擦伤淤伤外基本完好。
      祸不单行,手无寸铁只穿一条裤衩的他们遇到了全副武装巡逻的日本人。在“王八营长,犊子督战”阿译长官的带头下,所有人不顾孟烦了声嘶力竭的劝阻,一头扎进了一栋房子里。
      这栋房子的结构非常简单,单层,几乎就是用单层水泥板搭的,它明显是源自某些只想偷懒的英国工兵,而非缅甸人的设计,有一条折了个弯的走廊,分出了很多单独的房间,像是个简易营房。
      孟烦了被迷龙拽进来之后,也不管地上的东倒西歪,径直冲向里边,他想找一个出口,但只找到一堵死墙,他瞪了半晌那堵墙也没在上边瞪出一个出口来,于是又砸了砸这建筑里的几扇门,它们干脆是那种包了薄铁皮的玩意儿,无一例外地锁着,孟烦了十分确信凭他的力量无法打开它。
      无功而返,他靠在旁边的墙上,待了一会儿后开始大笑。
      阿译用一种知道做错了事的哀怜眼神看着他。
      孟烦了边笑边说:“阿译长官您可真行啊,真行。滇缅人的房子都是四通八达,您偏就能找到一栋只有一个门的英国仓库。”
      醒过神来的阿译现在想亡羊补牢,他挥舞着手枪,“准备防御!”
      “来不及啦。你打过仗吗?你知不知道我们败了的时候就好像受惊的绵羊,顾头不顾腚扎个自以为安全的地方,然后叫人圈起来杀?”
      阿译还想维持着他的身份,挥着枪说:“你不要动摇军心!”
      “再给我一枪啊——别挥那破枪啦,又不是你们训练团的教鞭,要走火的!”孟烦了火到。
      迷龙骂骂咧咧,冲到门边举起他们仅有的一支从鬼子手里抢来的步枪向外瞄准,他根本看不见雾气里的日军,只有远处的雾霭和近处的火焰。
      孟烦了赶上来推开了那个勇猛的家伙,用来轰他的是机枪的弹雨和一枚失近的手炮弹,三角阵的那两个角一起发动,机枪在他刚站的地方锄出一排坑,炮弹在门外炸出一片烟尘。气浪把他们俩全都掀了回来。
      迷龙吐着嘴里的沙土,他居然被炸得有些服气,“小个子狠啊。从东北到西南,这小炸弹还越扔越准了。”
      不辣居然有点儿得意:“小个子就是狠。”
      蛇屁股扫他的兴,“他说的是小日本。”
      不辣丧气地吐口水,“呸呸。”
      孟烦了转回头又开始用恶毒的眼神看着阿译,阿译看了他一眼又低下了头。
      孟烦了决定不放过他,“被封住了,营座儿。你跑进来的时候没想过?头上烧得火光冲天,眼珠子熏得快掉出来了,你看不见他们,他们看着你,你们跑出去比个固定靶还好打,因为你是瞎子。我们可以休息了,他们不会进来,他们现在连子弹都想省了。房顶很快就烧通,这里塌了,简单死啦,简单死我们啦。”
      终于结束了,活着这件事情。孟烦了在心里想着,苟活了这么长时间,父母,妹妹,终于从此再也见不到了。他用手摸了摸裤衩上面的缝隙,这样的结束似乎又让他很不甘心。于是他继续刻薄着,“以后我们的墓碑上会写着,他们是只有一条裤衩的中国士兵——如果我们有碑的话。”其他人无动于衷,孟烦了嘴再损也损不过即将来临的死亡。
      远远的有汽车的引擎声。
      他们都在呆呆地等着这房子坍塌,没人在哭但又每个人都在哭,因为烟雾已经彻底弥漫了这栋建筑,每个人都在咳着流泪。
      康丫居然还在跟人要东西,不过这次他要的比较特别,“有种的没?给我一枪得了。”
      迷龙站起来说:“好啊好啊,我喜欢痛快人。”
      他说成那是真成,拿着步枪就瞄住了康丫的脑袋。康丫倒也冷静,仔细端详了一下枪口,说:“算了算了。”
      迷龙为之气结,“你崩死我得了!谁能痛快点儿?”
      他气不过,迷龙气不过的时候一向觉得得做点儿什么,他去砸门,拿枪托砸不开索性拿肩膀撞,其他人看着他的徒劳,那家伙从门上被弹回来。
      蛇屁股劝阻他:“弄不开的,我试过。”
      不辣更实际,“弄开也没用,这屋子没得窗。”
      但迷龙发了邪劲,他又猛撞了一次,又被弹回来,他肩膀上已经明显地肿了一块,那家伙操起枪,对着锁头砰砰地来了两枪,再撞,再被弹回来。
      “东三省要以后就姓了日,你•他•妈•就给我开不开!”迷龙发狠了。
      真是疯子自有疯子的招,那扇薄铁包着的门居然直直地倒下,连门枢都被他撞脱了,迷龙一头扎了进去,随即发出木头碎裂声。
      其他人忙赶过去从那堆木箱碎片中把迷龙拽出来,那家伙还有点儿发晕。他们打量着这间被迷龙撞开的房间,这地方像它的外观一样,明显是英军的一个简易仓库,这间屋大半物资已经被搬空,迷龙撞进来正好撞在剩余的那半角物资上——某些对东方很有雅兴的英国军官收罗的缅锦一类的,用木箱草草盛着,现在那些木箱已经被迷龙撞塌撞碎,郝兽医好心地给迷龙拔着扎在身上的木刺。
      蛇屁股抱怨,“什么有用的都没得。”
      不辣看着同样透进这屋的烟雾和火苗,提醒道:“把门装回去!一点就呼呼烧。”
      迷龙可算费力不讨好,撞开了门还要往回装,蛇屁股几个帮着他把门往回搬,但迷龙忽然想起啥来,把搬半截的门一扔去捣腾那些花里胡哨的织物。
      险些被砸了脚的康丫抱怨:“有嘴的没呀?放手你要说啊!”
      孟烦了一直在门口悻悻地看着,“迷龙,阴间的黑市花布好卖吗?”
      但迷龙根本不搭理他们,他扯了一截缅锦,往自己身上一缠,转过身时就活像个托钵僧一类的人物。
      “老子不咋想光着死。”说完他阴着脸出去了。
      其他人呆了一会儿,然后都开始动作,不辣几个没什么想象力,像迷龙一样拿布在身上缠,郝兽医不想太像个印度托钵僧,像缠绷带一样地缠。
      郝兽医看着康丫,“你象个缅甸人。”
      康丫还嘴,“你那是老不死的裹尸布。”
      这时候其他人也相继进来和出去,显然是被迷龙提醒了,他们瓜分着布匹,后来阿译也悄没声地进来,他也知道光着腿穿上衣不好看,给自己缠了个裙子。
      孟烦了拿着比他们都少的一截布,在倒在地上的门上找到一个钉子头,就着那截钉子在布料中间撕开了一个口子。然后拿起一截被其他人扔在一边用来捆布匹的绳子,就着布上的口子套进了自己的头,然后把绳子绑在自己腰上。
      孟烦了其他同僚们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
      不辣赞叹道:“娘的,他成地主老财了。”
      郝兽医点头,“连坎肩都有了。”
      康丫也四处找绳子,“这小子是聪明。”
      于是大家都开始去抢绳子,因为布肯定够,绳子却肯定不够。
      然后他们听见屋外轰鸣的汽车引擎声,和一个用日语大叫着“乌哉(万岁)”的声音——他们都打过仗,不懂日语但至少懂得这一句,也都能听出那里边的狂热。
      他们花花绿绿聚集在同样花花绿绿的迷龙身边时,迷龙正拿着枪看着外边——当然,聪明到并没有靠近门——从他们有限的视野里,外边仍是大雾,而车声在外边奔蹿迂回,东边在乌哉,一会儿西边也在乌哉,伏击他们的日军也在狂热地响着乌哉,听起来他们像是被足足一个中队的狂热日军给包围了——当然,一个中队或半个小队,最后的结果对他们不会有什么区别。
      康丫迷惑地问:“搞什么玩意儿?”
      不辣说:“围我们的鬼子都死脱了,叫魂呢。”
      “我看他们是要冲锋。”阿译瞎猜着。
      孟烦了则语中带刺地说:“不该冲的时候来个万岁冲锋,如此这般这指挥官跟我方战术就是棋逢对手了。”
      阿译只好青着脸当没听见,连郝兽医也只轻咳了一声,被害惨了的他们是不会为阿译打抱不平的。
      迷龙对外喊:“出不来气了就赶紧归位!回你们那岛上去嚎丧!”
      他真是个惹事精,他刚喊完那边机枪就响了,轰轰地响了一个长连射,屋里吃过苦头的全都以最快的速度闪回房中,那个连射停了,却没有子弹扫射到他们,他们探头,枪这回响了一个短点射,偏高的火线几乎把阿译给报销。
      然后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屏着息,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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