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局》柔千小舞

8、第 8 章

　　艾洛特家是去年冬末的时候来到安迪亚城的。雷克家族是这个国家的三大贵族之一，一般性来说，国王不会轻易召他入城，在北方，他们有一块十分辽阔的土地需要打理。虽然国王说着，只是想见见许多年不见的朋友，但是大部分猜测也许国王另外打着什么算盘，这让安迪亚这个城市的政治情况又发生了一些细微的改变。谁也没办法忽略雷克家族的存在。
　　于是他们很简单的，在春季的社交界成为了最瞩目的人。
　　艾洛特公爵很少露面，但是每天都会进宫，而他的女眷们则出入各种社交圈，虽然是情妇和私生女，但是一样受到了欢迎和尊重。
　　洛西对社交界一点也不感兴趣，只是被母亲强迫去过几次，每次说起婚姻问题就头疼，这样的情况下，他见过几次安娜夫人和蕾塔小姐。不管怎么说，她们有着出众的美貌和不输于这边上流社会的社交手腕和礼仪，他知道安娜夫人有个叫卡尔的孩子，但是不知道雷瑟的存在。
　　直到那一天……

　　“到了。”他的同僚说。
　　洛西愣了愣，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到了案发地点，安迪亚已经经历了太长时间的和平，事情发生的那段时间，引起了贵族们的恐慌，要求驱离游民。当然，为了让那些贵族们安心，护卫队们只好形式上驱离了一下。
　　马车的门被推开，安罗斯扶着雷瑟走下马车，毕竟他身上有伤。洛西在马上看着那名雷克家的次子，他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就是在那天。
　　“是这里吗？”雷瑟对安罗斯道了谢以后，转头问坐在马上的洛西。
　　“没错，就是这里，”洛西露出一个骑士的标准笑容，然后利落地从马上下来。
　　这是一片宁静的郊区，就雷瑟看来，这里好像跟那天事发的地点有些不符，当然，这事已经过去了几个月，这里也已经变得更加生机勃勃。
　　雷瑟打量了一下周围，这里有一面小湖，湖水清澈，夏风吹皱了湖面，显得十分舒适。草地上长满了夏草，开满了各色的花朵，在风中摇曳，闻不到花香，但是空气十分清新。
　　“我记得……那天是红色的花，”雷瑟看着一片碧绿的草地。
　　“没错，那天是红色的话，”洛西奇怪地看了雷瑟一眼，“尹娜花，你不知道那种花只在冬天开放吗？”
　　有一种花叫尹娜吗？听起来好像女性的名字。雷瑟抱歉地笑了笑：“呃，失忆了，特纳医生说，偶尔也会出现忘记常识的情况。”
　　洛西说了声抱歉，继续为雷瑟讲当天的情况。
　　“那时候你躺在这里……”洛西走到湖边用脚比划了一下，离湖水很近的地方。
　　雷瑟走过去，那里离湖很近，怪不得可以闻到水的味道。

　　“当时的尸体一共有八具，”洛西笑了一下，看着雷瑟说，“你不算。”
　　“八具？”当时听说一共是六人，两名骑士、三名随从，另外加上一名不知道怎么会出现的教会实习生，怎么会是八具尸体？
　　“有两具是流民，”洛西说，“这也是你被流民袭击的证据，贵族们也因此信服。”
　　“那你为什么说是佣兵之类的袭击者呢？”雷瑟问，如果有流民的尸体出现的话，那么为什么对方那么肯定袭击者是训练有素佣兵呢？
　　“……两具尸体中，一具是五十岁的妇女，一具是七八岁的男孩，”洛西那双金色的眼睛看着他，“我想他们是被不小心卷入的。”
　　雷瑟愣了愣，他听到安罗斯轻声说了句“光明之神在上”之类的祈祷句，看起来他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情的详细过程。
　　“为什么我身边会有教会的实习生呢？”雷瑟转头问安罗斯。
　　安罗斯摇摇头，阳光落在他茶色的头发上，有种格外柔软的感觉：“这也是我们想知道，那段时间那名实习生的工作似乎是来帮助这边的流民……也许也是无辜被卷入的吧。”

　　光明教会偶尔也会派出教会医生，由实习生协助来帮忙免费治疗城外村庄的患者，也许看到一群流民，基于同情心伸出援手也说不定。
　　“也许他们看到了袭击的过程……只有这三个人吗，没有其他的目击证人吗？”雷瑟转头问洛西，“一个老妇人和孩子，即使是流民，也不会在那么晚的时候走在郊区，我想当时陪着的，也许还有别人。”
　　洛西金色的眼睛看着他，然后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说：“报告给我的是巡逻的士兵，按照情况，安迪亚的下城区实行宵禁，但是郊区并没有这样的规定，我们会派士兵按时巡逻，当时除了一片尸体以外并没有别的发现。”
　　那时的情况让洛西难以忘记，他跟着那名巡逻士兵带着护卫队，骑马来到这片地方。
　　冬末的风带着一种刺骨的冷冽，草叶上有浅浅的霜痕，离拂晓大概还有两个小时，天还显得十分暗沉，星辰的光芒显得有些隐晦。
　　但是在那湖边却好像不是那样。

　　风在那里停止了。
　　星光映在湖水中，就像星星落到了湖水中一样，带着一种静止般的奇异美丽。他闻到了血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却没有被风吹散，他看到血红色的尹娜花妖艳绽放在冬季，就像顷刻间模糊了季节的界限。
　　他看到了几具尸体，最后在湖边看到了浑身沾满血的雷瑟。
　　他睁着眼睛倒在那里，星光映在他的眼睛里，他的皮肤有种失血后的苍白，映着周围盛开的血红色尹娜花，竟然有种诡异的妖艳，连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里都居然带上了一种诱人的甜美气味。他躺在那里，黑色的睫毛上也站着血珠，别的人很痛苦，好像死前经过挣扎，他们的眼泪被冬日的寒冷结成了冰，但是他的表情却很平静，就像入睡一样平静。他的身边是漂亮的尹娜花，就好像……下一秒就会起来一样，他的眼睛还那么明亮，映着天空的星辰……
　　事实证明，这个人的确没有死，虽然离死就差那么一步，面无表情的特纳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奇迹”或者“光明之神保佑”之类的话。
　　“洛西大人？”

　　看到雷瑟困惑的目光，洛西再次从沉思从清醒过来。事实上，那天晚上觉得他的眼睛那么明亮就好像是个幻觉，星星的光，好像前所未有地闪亮过，落在他的眼睛里，十分美丽。
　　而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听说他才十八岁，看起来有些纤瘦，雷克家族一向标榜战斗，不过他看起来更像一个学者。黑色的头发在脑后简单地用一条金色的丝带扎起来，他的肤色有些苍白，没那么晚上白的那么厉害，他的眼睛很黑，就像一潭死水，没半点波澜，也许那双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你的时候，还有点令人害怕。很奇怪十八岁的孩子会有这样深沉的眼睛。
　　洛西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说：“打斗的痕迹从那边的大树一直到湖边……”洛西指了不远处的一片小树林，“我们到达这里的时候，血已经差不多干了，我猜袭击的时间可能是在傍晚这段时间……我问过艾洛特公爵，他说那天你似乎想出来走走，于是就带着一些人出来了？”
　　“也许……我失忆了。”雷瑟耸耸肩膀，看着不远处的树林，洛西指的那棵树是离湖最近的那一棵。现在已经是夏天了，植物的长势将这里的证据消灭了大半，不过就算证据在恐怕也很难找，毕竟这个年代没有强大的科学技术支持，从一些表面证据很难得出谁是凶手。
　　“第二天我们来处理现场，尸体已经全部带回验伤，”洛西继续向两个人解释，“我们认为雇佣兵起码有四个人。”
　　“为什么这么认为？”雷瑟问。

　　洛西看了雷瑟一眼，倒是很少有人会这么问，大部分——包括艾洛特公爵都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不过既然对方问了，洛西便回答：“我们在尸体的身上发现两个来自不同方向的箭，死因都是被射穿喉咙，死者倒地的姿势可能有所改变，所以对方必定有一名埋伏在附近的弓箭手，在其余的死者身上发现了至少四种武器造成的伤痕，假设那名弓箭手之后加入战局，那么也就是说，至少对方有四人参与战斗。”
　　“我的随从没有武器吗？”雷瑟问。
　　“没有，”洛西奇怪的看了雷瑟一眼，虽然显得很仔细，但是有些缺少常识，“安迪亚的下层阶级不允许携带武器外出。”
　　雷瑟点了点头：“有剑造成的伤口吗？”
　　“并没有，”洛西比划了一下，“造成伤口的武器分别是双手大剑，长柄斧头，钉头鎚以及匕首。”

　　“双手大剑、斧头这些武器很大，想要隐藏住很难……他们走在路上应该会引起人注意吧？”雷瑟问，“如果是从安迪亚出来的话，守城的士兵应该会发现，他们是从外地来的吗？”
　　“我也是这么认为……”洛西随即皱了皱眉头，“但是我也派人询问了附近的村庄上的人，但是并没有发现这样的人。”
　　雷瑟听了以后沉默了下来，有些困惑地看着那片湖水。
　　“不可能是从湖上过来的啦，”洛西发现雷瑟的视线，又给对方补习常识，“这片湖很小，只是观赏用的，而且也不与安迪亚相连啊。”
　　“会不会……他们是坐马车离开的呢？”一直沉默的安罗斯忽然开口说，这下，另外两个人的视线都落到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