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局》柔千小舞

24、第 24 章

　　他有些羡慕地看着前排，不管怎么样，他还是希望能在前面找到一个位置，这样卡尔一眼就能看到自己，知道他自己不是一个人在努力。抬出雷克家的名头自然能坐到前排位置，不过这会儿，人们的注意力都在比赛上，身边也没有仆从，都不知道找谁说去。
　　“这不是雷瑟吗？”
　　有人从背后拍了一下肩膀，雷瑟回过头才发现自己的身后站着一个金发的男人。
　　对方穿着夏日专用的轻薄铠甲，装饰性大于实用性，在他的左胸上纹着护卫队的标志，红色的长袍被银色十字荆花袢扣住，垂落到脚踝。在他的腰部有护卫队专用的荆花腰带，上面插着一把骑士专用的长剑。
　　大概是装束太过正式，以至于雷瑟一下子没能想起这个人是谁。
　　不过看到对方那双少见的金色眼睛，让雷瑟一下子回过神来。
　　“洛西队长？”
　　洛西揉了揉太阳穴：“光明之神在上，你刚才不会认不出我了吧。”
　　“是太阳太大了的关系，”雷瑟有些心虚地说。
　　洛西耸耸肩膀，显然对这个借口不太满意：“听说雷克家的私生子也会来参加考试呢，你是来看他的吗？”
　　不管在哪个世界，私生子听起来都格外刺耳。
　　“我起先还以为是你呢，我想你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会使剑的人，”洛西毫无所觉地说，“你看起来弱不禁风。”
　　“谢谢你的评价，”对于这个直话直说的队长，雷瑟郁闷地没有半点脾气，据说他之前是法师，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对骑士总没什么好感。
　　“对了，你没预定位置吗？”洛西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雷瑟完全没入座的打算，“因为这是三年一次的考试，如果要进来观看的话，需要提前预定呢。”
　　“我失忆了。”雷瑟忧郁地看着洛西，他发现这个借口可以用在任何地方，简直就是全能。
　　洛西点点头，表示惋惜。
　　“对了，我旁边的位置空着，你可以坐过来，”洛西忽然说，“那家伙去贫民区办事去了，今天应该不会来了。”
　　雷瑟本来是想拒绝的，但是听到贫民区三个字，又犹豫起来，这时候洛西已经爽快地拉着他走向另一个看台。
　　出乎意料，洛西带着雷瑟来到的看台十分宽敞而舒适，所有比赛的学生第一眼看到的绝对是这个看台。
　　“这个……不太好吧？”雷瑟扶额看着眼前这个旗帜飘飘，甚至摆上了长桌的看台。
　　“有什么关系，”洛西哈哈一笑，“反正这里的人本来就坐不满。”
　　“可是……”雷瑟拒绝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洛西拉着坐到了看台上。
　　不但宽敞，视野好，桌上甚至还摆上了茶点，与另外几面拥挤的看台比起来，这里简直就是VIP席啊。
　　“我还是……”注意到周围的人奇怪的视线，雷瑟不禁有些打退堂鼓，他本来就是一个低调的次子，还是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比较好。
　　“你不是来给卡尔加油的吗？”这次洛西并没有拉住雷瑟，但是听到这个话的雷瑟却重新坐了下去。
　　洛西转过头，金色的头发今天梳的十分整齐，但是那种玩世不恭的轻松态度一点也没变：“教卡尔剑术的是我的一位同僚，他告诉我今天雷克家不会有人来观看比赛，他还担心会对卡尔的表现会有影响——不过你来了，我想他应该不会担心了。”
　　雷瑟沉默了一会说：“卡尔并不知道我要来。”
　　“所以你坐在这里就是要让他知道啊，”洛西说，他的笑容里多了几分温柔，“以前莱尔的所有比赛都是我来给他加油的。”随即他又加上一句“莱尔是我弟弟。”。
　　雷瑟倒是知道这个，听小艾之前八卦说，他们兄弟的感情不错，上次在护卫队遇上的时候似乎也是这样，只不过……
　　“莱尔先生不是书记官吗？”雷瑟愣了愣，“他之前也在骑士学院学习？”
　　“莱尔的剑术很厉害噢，”洛西在夸耀这个弟弟方面一点也不含糊，“那年，他是以第一名的‘见习骑士’入学的，三年前，我是第一名。”
　　“那已经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打断他们说话的正是穿着正式教会制服的书记官莱尔。
　　莱尔的座位似乎就在洛西的旁边，他在面前的桌面上放下厚厚的记录本，然后坐在洛西的旁边，微笑着向雷瑟点了点头以后，才说：“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比起剑术来我还是更喜欢文职工作。”
　　他哥哥似乎不同意，但是在莱尔的注视下硬生生地住了口。
　　雷瑟看着莱尔的侧脸，他与洛西长的很像，但是更显出一种神职人员温文尔雅的斯文气质，他的手指修长，此刻正握着鹅毛笔，正在记录本上飞快地写着什么。莱尔的眼睛是如同天空一般的蓝色，雷瑟很容易想起一种叫矢车菊的花朵，一缕金色的发丝从他的耳边滑落，映着柔和的阳光，他看起来倒更有种法师的气质和修养。
　　所以雷瑟没办法想象莱尔拿着一把长剑，穿着铠甲，气势汹汹地站在沙场上会是怎么样的情景。
　　确切的说，这个席位并不是vip席，而是主考官席，显而易见，洛西在这里担任评审官，而莱尔则负责记录，将这个数据交给教会，而雷瑟，正是沾了洛西的光，加上另一位评审官有事没来，才能坐在这里。
　　在主考官席的旁边才是真正的VIP席，那是专供皇室人员和高级官员落座的。比如说艾洛特公爵来了，那么他就可以坐在vip席上，又或者是王子国王或者公主王后什么的，当然还有教会的枢机主教……
　　“早上好。”
　　“早上好，”雷瑟下意识地回应旁边座位上的问候，等他转过头才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坐在他旁边的人正是教会的六位枢机主教之一——安罗斯。
　　今天他依然穿戴着正式的教会制服，宝石在阳光下显现出流转的光芒，而他精致的容貌与温柔的谈吐更能吸引别人的注意。
　　他不是应该坐在vip席上吗？雷瑟郁闷地想，经过昨天晚上的那件事情，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出现在自己面前——该不会是故意VIP席不坐，来坐到他身边的吧？
　　果然，一名严谨的骑士刚想过来坐到雷瑟旁边——估计他的座位就在这里，但是看到身穿象征教会权利的枢机主教的服饰的安罗斯以后，只能小心翼翼地坐到了后面的位置。
　　雷瑟飞快地看了安罗斯肩膀上的那只魔精一眼后，移开了视线——那只魔精有些不安地在安罗斯肩膀上走了几步，尾巴一直牢牢地圈在他的手臂上，捕捉到雷瑟看它的视线，它有些紧张地朝雷瑟叫了一声。
　　这声音除了雷瑟与安罗斯以外，没有任何人发现，雷瑟相信，要是洛西能看到那只魔精，早就拔出剑，把魔精刺了个对穿。
　　这种感觉有点像“阴阳眼”，你既能看到别人看的到的风景，又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鬼怪。
　　“我对你昨天遇到的意外深表遗憾，”安罗斯的声音很轻，确保雷瑟能够听见，但是再远的洛西就听不到了。
　　这会儿安罗斯都把话给挑明了，雷瑟再装下去也没有意思，于是他转头看着安罗斯，注意声音不让周围的人听见：“那些东西……是你派来的？”
　　他不说魔物，而说东西，就是担心别人能听到。
　　安罗斯原本安静的面容也浮现一丝不安：“那东西跟我没有关系，我只是让它去看看情况。”他用手轻轻划了一下魔精缠在他手臂上的尾巴，魔精本来有些焦躁不安，这会儿便变得安静下来，乖乖趴在安罗斯的肩膀上。
　　长枪比赛的气氛十分热烈，这是入学考试的开场仪式，人们深信，将来这些学生也会成为这些骑士的一员，学习更多的战斗技巧，为荣誉和国王而战斗。
　　也正因为如此，倒没有人注意到雷克家的次子与教会的枢机主教正在秘密说些事情，不管如何，打一冷眼看上去，两人现在的靠近程度和姿势还是挺暧昧的。
　　“你知道，只有签过契约的人才能看到……”安罗斯并没有明说魔精，虽然表面上看来没有人注意他们的谈话，但是做事小心永远是上流社会的行动准则，“昨天在教会，我想你的确是看到了……所以我猜派它过来看看情况而已，谁知道遇上了这种事情……”
　　安罗斯的语气十分诚恳，而且毫不隐瞒自己与恶魔签下契约的事情，这倒让雷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这算是什么情况？
　　看安罗斯的意思，雷瑟“失去记忆”之前，肯定是不认识安罗斯的。既然他们只见过几次面，安罗斯就对他这样毫无防备，这怎么可能是一个教会的枢机主教所做的事情呢？更何况，只要雷瑟将这个情况往外一说，等待安罗斯的绝对是宗教审判，据雷瑟所知，还没几个人能活着从宗教审判里出来呢。就是这样的情况，安罗斯等于将生命交付在雷瑟的手上，他凭什么就对自己那么的信任呢？
　　“你的……恶魔呢？”安罗斯的声音更轻，几乎是贴在雷瑟的耳边轻喃，极是暧昧。
　　雷瑟这会儿没空去管他这些暧昧的动作，他心中的一个秘密就这样被人轻而易举地揭开，原本安静放在桌上的手指一瞬间紧紧攥起来，而黑色的瞳孔也微缩起来。
　　安罗斯看在眼里，不过令他惊讶的是，只是那一瞬间雷瑟又恢复了刚才的样子。他的手指依然放在木纹的桌面上，旁边放着精致的骨瓷杯子，散发着夏日茶的清香，他的那双黑色眼睛依然波澜不惊，就好像那一瞬间的紧张只是一个幻觉。安罗斯不禁对雷瑟另眼相看，一个人没有以前的记忆，他对周围的一切都会变得异常敏感，而这时候抱有这种“绝对不能让人知道的秘密”一旦被揭穿，对于心理上的冲击绝对是很大的。
　　既然对方已经就这件事情有所了解，雷瑟觉得两个人也不必耍花枪了。
　　“我的恶魔，您看不到吗？”雷瑟没有像安罗斯一样咬耳朵地说话，而是神情自然地看着长枪比赛场。
　　比赛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状态，下一场就是绝对，所以这场的重要性不明而喻，所有的观众的热情高涨，包括雷瑟旁边的洛西，所以雷瑟和安罗斯的异状，倒是没有人发现。
　　听到雷瑟的话，安罗斯不由挑了挑眉。他同样知道“规则”，如果对方所签订的恶魔比自己所签订的最高等级的恶魔还高的话，那么自己的眼睛是无法看到对方的恶魔的。他看了一眼肩膀上自己的魔精，刚才这东西一直躁动不已，虽然自己让它安静了下来，但是明显还是显得不安。
　　发现安罗斯困惑又带着警惕的神态，雷瑟不由松了一口气。他对安罗斯不太了解，所以他不敢对对方做出任何揣测。如果是一个普通的神职人员，那么雷瑟还可以想想办法，但是对方既是枢机主教，又召唤了恶魔，这样矛盾的身份摆在哪里都让人有所忌惮。
　　雷瑟这样说，自然是记得伊夫对自己说过的“规则”，所以雷瑟可以从对方眼中飞快消失的警惕中察觉到安罗斯的忌惮。越是忌惮，越是不理解，自己的危险就越小。
　　话说到这里，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再做多的试探也是没有用处的。
　　长枪比赛的结局，雷瑟一点也不热心，倒是旁边的洛西恨不得爬下桌子冲进赛场。当人们还沉浸在长枪比赛的热烈气氛中，院方的负责人宣布入学考试马上就要举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