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局》柔千小舞

22、第 22 章

　　反正这会儿该跑的都跑完了，这里虽然没人，但是并没有让人感觉到危险，倒是那一滩碎尸，雷瑟倒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管怎么样，还是先离开这个地方吧，雷瑟这样想着，转身向主宅的地方走去。他的腿上有血的痕迹，但是他今天穿着的黑色的衣服，又是在夜里，自己的房间附近没有什么仆人，除了小艾以外，应该没人会发现。
　　他正这样想着，走过一片小树林的时候，听到了脚步声。
　　刚才已经经历过一次的雷瑟不免有些害怕，但是像刚才那样觉得不安和危险的感觉又没有，所以他大着胆子，绕过密集的灌木，绕到了后面。
　　他有些狼狈地走出灌木的时候，完全暴露在了对方的视线中。
　　这是一片宽阔的平地，周围以灌木围绕起来，看起来像是故意栽植和划分的，在平地的中间站着一个少年。
　　少年困惑地看着他：“你看起来……就像刚从坟墓里爬出来。”他不客气地说。
　　雷瑟有些心虚地看了自己的长袍，扯了扯自己的下摆，上面有些草屑和血，月光虽然明亮，但是灌木的阴影让他更容易隐匿。
　　“我刚才踩到了野狗的尸体，”雷瑟忧郁地说，虽然那些怪物是活生生地被肢解的，“然后摔了一跤，看起来我不太适合饭后散步。”
　　少年有些不屑地看了他一眼，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他正在练剑。
　　雷瑟站在旁边，想着如果能够晚点回去的话，没准根本不会有人瞧见他。
　　“你不打算走吗？”正在练剑的少年打断雷瑟的思考。
　　雷瑟迅速回答：“我得休息一会。”他这样说着，然后毫无形象地坐到了地上，衣服上有泥总比有血要好的多。
　　少年似乎不再想和他说些什么，继续自己做自己的事情。
　　雷瑟盘坐在地上，手背支着下巴，有些不安地想，如果再出现那种东西，他就去抢了那把剑，好歹他以前也练过一阵子。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刚进店那会儿，店长对他们几个新人要求，他们必须学会一点什么，以便于跟客人交流。很多客人不喜欢说话，这时候你们就该主动一点。于是他们开始选择，选择的范围大的离谱，顾言希那时候选择了剑术这一项。店长一向淡定，说店里有专门的剑术老师兼任调酒师，顾言希就是那时候学习的剑术。
　　店长之后认为那是缺乏安全感的一种表现，顾言希当时并没有想那么多，也许是身为长子，或许是家庭的弱势，让他希望自己能够更强大。
　　“你的剑可以斜一点，”雷瑟看着满头大汗的少年说，“这样打击面更大一点。”
　　“你没有学过剑术，”少年反驳说，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雷瑟耸耸肩膀说：“十二岁以前我学过。”
　　“你骗人……”少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确定。
　　“我没有骗人，卡尔。”雷瑟一副笃定的样子说，毕竟雷瑟十二岁才到雷克家，那时候这个孩子才九岁而已，他才不会知道自己十二岁之前在学些什么东西呢。
　　当然雷瑟的剑术说不上多好，毕竟起步晚，练习少，但是理论知识倒是能说出一点来，就像很多人画画画的并不好，但是总能给你指出哪里画的不好。
　　卡尔咬了咬唇，重新调整力度和剑的方向。中世纪的战争主要依赖于冷兵器，不过雷瑟认为双手剑要比骑士使用的长剑好用多了，当然，这年头已经没什么像样的战争了，最多也就是骑士间为了无聊的荣誉而决斗。
　　“卡尔。”雷瑟忽然叫住正在练习剑术的弟弟卡尔。
　　“什么？”卡尔看也没看雷瑟，与艾洛特公爵相似的眼睛如此专注地看着手中的剑。
　　雷瑟想，艾洛特公爵年轻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在练剑？艾洛特公爵还有一个儿子，不知道与父亲长的是否相似，反正现在也遇不上。
　　“现在休息比较好，你已经不适合再继续练剑了。”
　　卡尔气喘吁吁地停下动作，转头看着雷瑟，月光下，那双蓝色的眼睛如此清澈而率真。雷克家的孩子好像都有一双清澈的眼睛，蕾塔也是如此，只有他，黑色的眼睛仿佛一个毫无声息的夜空，不透一丝光亮。
　　“你的上身因为疲劳已经没办法保持平衡了，我建议你就此休息吧，”雷瑟看着卡尔说。在欧洲的剑术中，步伐前进或者后退中，或者在攻击中，上身必须保持平衡，而现在卡尔已经疲惫到无法保持这样的平衡了，“你有点勤奋过头了，这不是一件坏事，但是如果拉伤肌肉的话，会休息上好一段时间。”
　　卡尔似乎想忽略他的话，但是刚举起了剑又停了下来。他在那里站了一会，一动也不动，雷瑟以为自己的时间感出现了偏差，正想说话的时候，卡尔忽然向他这里看过来：“明天……是学院的剑术的入学考试。”
　　“考试？”
　　“如果能通过的话，就能以‘见习骑士’的身份入学。”卡尔简单地说，那双蓝色的眼睛有着势在必得的决心。
　　之前好像听蕾塔说过，因为艾洛特公爵会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所以打算让卡尔在这里上骑士学校，没想到明天就是卡尔的入学考试。
　　“不如没办法通过考试呢？”雷瑟试探着问。
　　卡尔看了雷瑟一眼：“如果没办法通过考试的话，只能以‘骑士侍从’入学。”
　　见习骑士与骑士侍从间的差距是每一个在这个年代生活的人都知道的。通常想要成为一个骑士，其本身就必须出生在贵族家庭，即使是没落贵族的家庭也比富豪的家庭更拥有资格，血脉在这个年代尤为重要。在男孩七岁时会被送到骑士家庭接受各种骑士礼仪，被称为侍童；而在十四岁时，则将称为“骑士侍从”接受各种训练和教导。卡尔的家族身份特殊，当然，在冬堡的时候就已经在向为雷克家服务的骑士学习了，而骑士学院这个入学考试可以直接跳过“侍从”而达到“见习骑士”，是对一个骑士来说是一种无上的荣耀，不但肯定了他的能力，也为以后成为真正的骑士铺平了道路，更为整个家族带来了荣誉。
　　“你一定可以的！”雷瑟立刻说。
　　卡尔将剑插入鞘中，似乎是接受了他的建议，沉默地看着他。
　　雷瑟不知道为什么被卡尔看的有些心虚，他说的倒不是什么恭维的话，而是真的有这种感觉。虽然他是穿越而来的，跟卡尔也是第一次说话，但是不知道是卡尔的性格坚毅率直，还是真的是血脉的羁绊，雷瑟真心希望卡尔能获得他想要的荣誉——尤其他是如此认真。
　　“我当然可以。”卡尔忽然说，只是语气虽然显得肯定，但是却让人有种寂寞的感觉。
　　“明天……父亲大人会去学院吗？”雷瑟问，不知道为什么，雷瑟就是觉得这个孩子郁郁不欢的原因就是这个。
　　“明天是贝塔尼节。”卡尔淡淡地说，然后转身向另一边的道路走去，连再见也没有说。
　　雷瑟依然坐在地上，皱了皱眉头，卡尔的意思是说，明天的考试，谁也不会去吗？
　　“看起来你的弟弟不太喜欢你。”
　　雷瑟听到铃铛的声音，马上从地上站了起来，他回头看到自己原来影子的地方站着一个穿着黑袍的男人。
　　“追到了吗？”雷瑟立刻问。
　　伊夫看了看月亮：“它跑到教会里去了。”
　　“你没追上？”雷瑟郁闷地看着伊夫。
　　“你希望我杀了那个东西？”红色的眼睛从银色面具里刻出来的弯弯眼洞里看着雷瑟。
　　雷瑟沉默了下来，比起杀了那个魔精，他还是更愿意知道那是谁派来的。结果，那魔精逃入了教会，十有八九是安罗斯的那只。
　　那么刚才的三只像猴子一样的奇怪生物就是安罗斯派来的吗。
　　“刚才那些……是什么东西？”雷瑟一边询问伊夫，一边往回走，这会儿不早了，应该不会有人发现他一身血迹吧。
　　“是魔物，”伊夫简单地回答。
　　“这个世界上还有吗？”雷瑟奇怪地问。
　　伊夫回头看了他一眼，口气带着惊讶：“你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我只是……”雷瑟咳嗽了一声说，“你说过大部分种族都已经离开或者消失了。”
　　“魔物并没有，只是比平常更少出现了，”伊夫淡淡地说，“人们感觉没有，并不是真的没有了，黑夜是个危险的时刻。”
　　雷瑟深有同感地点点头，黑夜——果然是可怕的。
　　“人类也能指使魔物吗？”雷瑟问。
　　伊夫缓缓点点头。
　　雷瑟回到房间里，心乱如麻，那东西会是安罗斯派来的吗，不管怎么样，就算不是他派来的，魔精总是他派来的，说明安罗斯对自己已经注意了起来。之前就觉得光是一个教会的实习生，就劳动枢机主教过来探寻情况，难道事实上是冲着雷瑟来的吗？这样的话，之前袭击雷瑟的佣兵跟安罗斯有关系吗？或者那就是安罗斯派来的呢？
　　不管怎么看，安罗斯处处透着古怪，更何况，他是一个神职人员，怎么会跟恶魔签订契约呢？
　　魔精应该会把看到的报告给安罗斯吧，这样一来，安罗斯就知道自己也是与恶魔签订契约的法师了吧。
　　这个身份一旦暴露出来就太危险了。
　　要不然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让伊夫干掉安罗斯算了……
　　“你在想什么？”伊夫温柔的声音仿佛就贴在雷瑟的耳边。
　　如此暧昧的距离让雷瑟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却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长袍下摆，一下子坐到了床沿上：“什、什么？”
　　“你刚才的表情看起来挺狠毒的。”伊夫的声音有种调笑的味道，“是要我去杀什么人吗？”
　　“闭嘴！”雷瑟恶狠狠地瞪着伊夫，“我要休息了！”
　　“赶我走吗？”伊夫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望，但是就在雷瑟的眼皮底下，房间里还留着伊夫的声音，人却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