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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正文 第三章 心喜赶集 ...

  •   独自坐在昏暗的烛火前,侧支着身子,容婶自是叹着气。不知怎的,她觉得窗外的虫鸣异常吵闹,眼前空荡荡的屋子是那样静得可怕。
      一气之下赶走了老大和老二,老三过几天回家来,自己还要赶走她吗?
      感受到衣角被扯了扯,容婶忙低头看去。
      原本熟睡的云平张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容婶,手里还拽着容婶的衣裳,“娘,平儿是不是把姐姐们气走了?”
      “不怨你,是娘的错,没好好教养她们。过几天等她们知道错了,回来认个错,娘就让姐姐们回来。明天娘带着平儿去赶集,集市上有很多好玩的东西,平儿还是早点睡吧。”容婶努力撑着笑容,温暖的手也覆上了云平冰凉的手。
      这一丝温暖,让云平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女子的脸。
      立马捂上额头,云平吃痛地喊了出来。她捶着脑袋,不住地喊疼,在炕上连翻了几个滚。见状容婶连忙将她抱在了怀里,不住地轻拍她的后背,只希望她能好些。
      过了半晌,云平渐渐瘫软了下来。她无力地张开眼睛,冲着容婶笑了笑,“娘,平儿是不是快要死了……隔壁的那只黄狗,就是这样……”
      “傻丫头,说什么晦气话!快点睡吧,明天正好可以带你去镇上的医馆瞅瞅。”容婶宽了宽心,也觉得心中有着些许暖意淌出。
      平儿是老天爷还给我的女儿,老四回到我身边了。
      容婶心里感叹着,将云平抱得愈发得紧,似乎生怕一个松手她就会不见似的。
      她正低头看着云平,忽然发现云平的脖颈上挂着一只蓝色的胭脂扣。瞧这做工,倒有几分宝物的意思。
      轻轻打开了那胭脂扣,容婶仔细瞅了瞅,见里面只是装着胭脂,便悻悻合上了它。
      平儿她周身不离这胭脂扣,想必对她很重要吧。见她当初的那身衣裳,就晓得她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如今落了难,倘若自己不收留她,这大户人家的小姐,更别说是一个疯疯癫癫的傻丫头,怎能在这险恶的人世存活!
      她唤我一声娘,她的事便都是我的事。只是如今我半个身子都进了棺材,我去了之后,平儿又该交给谁照顾哟。
      容婶想到此处,心里又添了不少苦楚。夜深,人静……
      ……
      每逢初一十五,于兴镇都会兴起集市。街上四处皆是叫卖声,丝毫不再顾忌官府去交那么些杂税。各路的艺人也齐齐凑来,以杂耍博得路人赏钱。
      前两个月因为家事缠身,容婶一直答应着要带云平出来赶集,可每次都因为和女儿斗嘴网的一干二净。
      给云平新做了一套碧色的粗布衣裙,顺带着帮她梳了个简单的发髻。容婶将平日里邋里邋遢的云平细细打扮了一番,总算这模样可以见人了。
      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容婶紧紧拽着云平的手,唯恐与她走散。
      刚踏入这集市,云平见到路边的面人就大吼大叫,惹得无数人围观。容婶刚尴尬地拽回她,谁知云平又揪着人家卖胭脂水粉的小贩不放,生生就把那胭脂夺来涂在了脸上。容婶这边刚给小贩赔了钱,刚转了个身,又见着云平去拔人家笼里鸡的尾巴毛。
      累得够呛,容婶索性扯下裙摆,用布将她和云平的手牢牢拴在一起。容婶刚定下心神,见着云平仍要四处惹乱。想来还是先看病为好,容婶便拖着云平向不远处的医馆走去。
      手里还捏着一根黑幽幽的鸡尾巴毛把玩着,云平茫然地被容婶拉进医馆。见着大夫正在给人开药,云平便随手丢开鸡毛,转而抢来了药方细读。
      病人正要发难,容婶连忙过去给人赔不是,又将药方抢回来,重新搁在了桌上。
      这边刚送走一个病人,大夫抬头瞧着傻笑的云平,立刻明白了大致的意思。
      容婶将云平按在椅子上,连忙向大夫作揖道:“无论治得好或不好,我容婆子可就指望您了。孙大夫,您是镇子里最厉害的大夫,一定能治好我这苦命的女儿的!”
      孙郎中瞧了瞧云平的模样,便放低了语气道:“丫头。你叫什么?”
      “平儿!我是娘的平儿!”笑呵呵地答道,云平又瞅瞅一旁的容婶。
      点点头,孙郎中接着道:“平儿,把手放在桌上,郎中给你变个戏法玩。”
      云平茫然地看着她,立马将手搁在了桌上。
      “容婶,把那布解开,她放错手了。”孙郎中连忙唤了一声,又抓起两颗山楂蜜丸放到了云平的手心。“先尝尝。”
      将山楂丸放进口中,味道酸酸甜甜且透着果香,云平自得其乐地又笑了笑。容婶不由得感叹孙郎中看病的法门,解开那布条,容婶便将云平的另一只手搁在了桌上。
      孙郎中将云平的手搁在脉枕上,三指覆上脉门,细细地摸了起来。
      抬头见云平眸子中的光涣散呆滞,孙郎中便道:“平儿,伸出舌头我瞅瞅,不晓得平儿的舌头漂不漂亮。”
      一听这话,云平立马吐出了舌头。
      舌苔发黑,是中毒的迹象。因毒而神志不清,这可就难治了。要晓得,毒有千万种。如果要一一寻起来,恐是不易。
      “这样吧,我给你些清热解毒的丸药,你让她随身带着,每天服用,或许可以有点用。”孙郎中说着,便唤来了一旁打下手的徒儿。
      走出医馆,云平眯着眼睛躲避刺眼的阳光。她站在台阶上,久久伫立,望着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渐渐走了神。
      容婶给了银子后,拿着药走了出来。
      她把一只瓷瓶子递给云平,随后颤颤巍巍地下了台阶,“平儿,那药每天服一丸,大夫说可以让你舒服些。听大夫的话,不然夜里你总是头痛,苦了自己,娘也心疼。”
      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云平把药瓶塞进了怀里,便也下了台阶。
      牵着云平的手,容婶买了些腊味,心想着回去给她煲汤来补补身子。只是瞅着云平一直盯着路上小孩手里拿着糖葫芦,容婶为了讨她欢心,就顺带着买了两串红艳艳的糖葫芦给她。
      如琥珀色水晶般的糖衣,在阳光下闪着动人的光泽。
      接过糖葫芦,云平只顾着看,一时竟忘了走路。
      上下仔细地打量着,云平竟不晓得如何下口。她吞了口唾沫,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周围都是陌生的路人……容婶不见了!
      “娘!娘!”云平大喊着,左右张望却寻不见容婶的影子。
      她惶恐地看着这陌生的街市,心头笼罩着无数的声音在呐喊。
      娘不要平儿了,娘不要平儿了!
      一阵颤抖,云平惊慌失措地拨开人群,来到了一旁的小巷子里。她空瞪着手里的两串冰糖葫芦,眼泪大把地涌下,嘴巴咧开便大哭了起来。
      肩膀忽然被人拍了拍,云平挂着泪转过头,却看见一个陌生女子正冲自己和善地笑着。她吸了下鼻下的透明液体,呆呆地望着她。
      “你娘让我来寻你,你快点跟我去找她吧!”拉上了云平的手,陌生女子便向深巷中走去,笑容丝毫未曾褪去。
      止了哭,云平茫然地被她拉着一点点向巷子里走,身后喧闹的人声渐渐远去了。
      寂静的巷子里,只有二人踢踏的脚步声。云平走了许久,见手上的糖葫芦一直没吃,便停了下来。可陌生女子还要拉着她向前走,云平见状便甩开了女子的手。
      被云平的举动惊到,陌生女子转过头来,警戒地看向了她。
      丝毫没有注意到陌生女子眸中的凶光,云平低头舔了下山楂上裹着的糖衣,不禁皱起了眉。她将另一只糖葫芦递到女子的面前,很是认真地道:“这个送给你,谢谢你帮我找娘。”
      原本一只手已然探入了怀中准备取匕首,那女子被云平的举动惊得够呛。她尴尬地抽回手,只好挤出一个更灿烂的笑容,且接过了云平手里的糖葫芦。
      继续带着云平一起前行,快要来到拐角处时,女子便吹了一声口哨。
      瞬间,拐角处两个女子冲了出来,用麻袋罩住了云平。那个领着云平进来的女子立马扔掉手里的糖葫芦,抓起一旁地上麻绳便圈圈勒在了麻袋上面,将云平捆得严严实实。
      不断挣扎着,云平惊慌失措地在黑暗中大喊着“娘”,浑身上下却动弹不得。
      一女子踹了云平一脚,恶狠狠地便道:“死丫头,你再不闭嘴,老娘就割了你的舌头!”
      “本来以为今天没收获,没想到姐们儿一开张就遇上了个傻子。近来又要大修河堤,官府可有个大缺口呢。搭上这个傻子,咱们这个月可就能天天有白面儿吃了。”另一女子也照着云平的身子踢了一脚,若无其事地感慨着。
      浑身如同遭了雷轰,皆是痛处。云平大哭大叫着,更加剧烈地挣扎,可怎样都使不上力弄破那破旧的麻袋。
      寂静的巷中,云平的哭喊声格外刺耳。
      带云平进来的女子摸准了云平脑袋,便顺脚也踹了一下。果然,脚落下后,云平便没了声。女子蹲下身子见她小腹仍起伏,便晓得云平还活着,倒也安了心。
      “还是大姐厉害,能让这傻子安静些。也不知道官府收不收傻子去做官奴,本来这官奴买卖的事,朝廷已经查得很紧……”
      “多嘴个什么!朝廷兴建诸多工事,官奴不够用,那些狗官们想尽了办法在民间招募百姓。可百姓们宁愿给银子也不愿意去做工,为什么啊!谁不晓得那些丧尽天良的狗官连工匠们的口粮都克扣,去帮官府做工,还能活着回来吗!”女子站起身,对着自己的两个姐妹随口便抱怨了几句。
      颇具五十步笑百步的对话,昏厥的云平已然无缘听闻。
      三个人悄无声地抬起云平,顺着狭窄的巷道趋步前行。光天化日之下,人抢人的勾当她们早已做得惯了。如今不是她们想做,而是朝廷逼得她们这样做罢了。李乾月的“盛世”,终究虚有其表。
      御花园风荷亭——
      坐在石凳上,默默地望着冬日里荷塘中的一片衰颓之景。莫明空稍稍叹出一口气,侧身将银狐皮的斗篷撩了撩,便起了身。
      一旁的他的贴身伺人连忙凑过去搀扶,却被莫明空制止了。
      瞅着石桌上又要添炭的铜纹暖炉,莫明空的贴身伺人只好转身去给其他人吩咐了几句,随后又回到了自己主子身边。
      “荫荫柳下明明,戚戚妙人寻寻,眸中伊,琴琴落珠玉弦尽……”莫明空不知不觉地吟唱了起来,呆呆地看着结冰的池水,一时也走了神。
      原想要于亭中烫酒赏梅的刘泠然,二丈开外便瞧见亭中已然有了先客。她正欲离去,却恰好听见这曲《柳下明》。定睛一看,这才发现亭中人竟是莫明空。
      如今他们这辈分,乱得已然让她够呛。昔日友人之夫,如今竟成了自己的“父辈”。况且云平的事夹在中间,倒是让刘泠然更觉得尴尬,不愿与莫明空会面。
      无奈只好调头向一旁走去,刘泠然仍懊恼着,多日来纠结的事又涌上了心头。出来一遭,愁倒是更愁了。
      寻回云平,只会让她再一次死在李乾月的手下。
      任由云平在外漂泊,便是将自己陷入了不仁不义之名。如今自己高床暖枕,如何能让云平四处流亡,风餐露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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