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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正文 第二章 云之未亡 ...

  •   难以置信地看着倒地的女子,大女儿冲上前去,连忙拍了拍女子的脸颊。见女子没有苏醒,反倒鼻间淌下了血。大女儿捂着嘴,试探性地将手指凑到了女子的鼻息间。
      没……没气了?!
      “娘,快上车!”大女儿连忙惊慌失措地向驴车跑去。
      探出脑袋瞅了瞅,容婶拍着车身大喝道:“臭丫头,你……你怎么能杀人呢!这是要杀头的啊……啊!诈尸了!”容婶忽然尖叫了起来。
      大女儿正准备上车,连忙转身看去,方才地上的女子竟就站在她的身后。女子满脸淌着鼻血,却露出了一个花痴般的笑容,与大女儿只站了一拳左右的距离。
      正准备大叫,大女儿忽然被那女子紧紧盯上。
      女子用满是血的脸蹭着大女儿的衣裳,憨憨地笑着,“明空……明空……”
      “没空?哼,你个傻子也知道老娘没空跟你耗着啊!滚一边去!”大女儿狠狠将女子推倒在地,转而上了驴车。
      刚拉起缰绳,谁晓得那女子竟自己上了车,死死拽着容婶的袖子,“娘!不要丢下平儿……娘!娘!”说话间,那女子竟咧着嘴大哭了起来。
      原本刚松了口气,容婶原本打算直接离去。谁想到一听这丫头喊了声“娘”,自己的心都给她喊软了。想想这三个不孝的女儿,为了祖屋百般与自己周旋,倒是不如眼前的一个傻丫头讨人喜欢。
      容婶掏出怀里的帕子,小心翼翼地擦掉了女子脸上的鼻血,笑着将她揽入怀中,也顾不得她身上的泥土和臭味。轻轻拍着她,容婶道:“不怕,不怕,娘在这里……”
      “娘,你要是想带这傻子回家,就得把祖屋给我!”大女儿忽然见容婶那样心喜,便连忙要挟道。
      一听这话,容婶正左右为难,谁知怀中的女子竟立马喊道:“坏人!坏人欺负娘!坏人!”
      白了大女儿一眼,容婶也没说话,反倒故意让女子冲着大女儿撒疯。
      几句坏人喊得大女儿心里不自在了,只好默不作声地坐上车子,继续赶驴前行。
      坐在颠簸的驴车上,女子趴在容婶怀里,不住地蹭着,像是很喜欢容婶的模样。这亲近的举动,倒是更让容婶心喜,丢失多年的母女情分竟在一个傻丫头身上给寻到了。如今家里虽不宽裕,但好歹有几亩田产,比起早年间颠沛流离好多了。可是自己的女儿,一个个只会争争抢枪,一点也不把自己这个当娘的放眼里。
      帮着稍稍理顺了女子的发丝,容婶柔声问道:“丫头叫什么名字啊?家里是哪里的?”
      “一个傻子,你还巴望她知道些什么。带她回去帮咱家种地就是了!”大女儿不耐烦地扭头喊道。
      女子蜷缩在容婶怀里,小声道:“我……我叫‘妻主’。”
      “妻主?”容婶一愣,半晌没理清头绪。
      “娘,都说了这个傻子没名字的,你就别瞎费工夫了。带回家一天赏她一顿饭,她帮着咱家干干活,倒也划算。名字这东西,你随便给她起一个不就得了!”大女儿又转过脑袋喊道,脸上堆满了不耐烦的厌恶感。
      几乎懒得搭理自己的女儿,容婶紧攥着女子冰凉的手道:“你方才不是喊了声‘平儿’吗?以后你就是娘亲的平儿了。”
      “平儿……”女子念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随后继续赖在容婶的怀中,憨憨地笑。
      驴车行在了林间,大女儿撇嘴赶车,时不时回头望望容婶和那女子,便抽了驴几鞭子来发泄不满。
      当年容婶原本有四个女儿,老四原本生得最懂事孝顺。谁晓得贪玩在外面淋了雨,吹了风便染上风寒。连续几日高烧不退,家里四处求神拜佛也毫无用处。郎中最后开了药帮她退烧,可她醒来之后便目光呆滞,成了痴儿,说话疯疯癫癫。直到五年前,刚吃过了十八岁的寿辰的长寿面,老四竟夜里出去放风筝,在田里被抢玉米吃的野猪给踩死了。
      容婶触景伤情,反倒将女子搂得更紧,眼泪三番两次险些落下
      廷尉府后园——
      捧着本醒世语录细细看着,张蝉独自一人坐在亭中,品着美酒,沐浴在秋光之中,倒是怡然自得。伴着落叶萧萧声,张蝉翻过一页书,又给自己斟了杯酒,递到唇边一饮而尽。
      府内的管家引着刘泠然而来,见张蝉仍坐着看书,便打算提醒她。
      连忙制止管家,刘泠然上前一步,开口道:“廷尉大人,掌管国家法政,使得刑部如同虚设。本以为大人不近人情久矣,却未想到大人也有这般雅兴。”
      略一抬眸,张蝉见刘泠然身着便装,便没有起身行礼。她又翻了页书,幽然地道:“老吴,你先下去吧,这里不用伺候了。”
      管家应了一声,又向刘泠然见礼,随后便退下了。
      园中倒是幽静,四下皆无人。张蝉一向清廉节俭,这可是在朝中出了名的。她的廷尉府也就一个厨子,一个车夫,一个管家,几个守门的家丁,一个园艺师傅罢了。比起随便一个县官家里的伺人们都可成群结队地如同闹市,张蝉这正一品的廷尉倒是显得好生“逊色”。
      未等张蝉再行开口,刘泠然便坐在了她的对面。
      低头浅笑,刘泠然看着张蝉,“那晚,可是大人亲自送云御司上路?”
      继续看着书,张蝉应了一声,连头也没有抬。
      深吸一口气,刘泠然站起身来,忽然跪倒在地,“我与云御司深交,大人想必也知。今日我只希望以刘泠然之名,恳求大人告知泠然,云御司的尸身被丢在了何处。纵使大人再是厌恶云平,但逝者总是要入土为安。还请大人成全泠然,尽这最后一丝绵力。”
      并未感到惊讶,张蝉平静地侧脸看了看她,这才合起了书本。
      打量刘泠然许久,张蝉道:“那个人,背叛了你的母亲,你这样做,无疑会与你母亲反目成仇。若想继续在宫中安逸,便不要多事。”
      “我知道,大人不是那样无情无义的小人。至于我自己,倘若大人认为泠然在乎什么皇女的名分,想来大人根本不会准许泠然入府。”刘泠然坚定不移地看着张蝉,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思索了片刻,张蝉审视着刘泠然,深深叹出了一口气。
      自家的姐妹昔日里相互残杀,如今深交的挚友倒是愿为对方舍弃一切。世人的滑稽,怎是一本醒世语录就能道尽的!
      合上书,张蝉指着酒壶道:“刘大人请起,替本官斟杯酒可好?”
      缓缓起身,刘泠然避着袖子,满是恭敬地替张蝉将酒添满了七分,随后搁下酒壶。
      做人不可全满,倒酒也是如此的道理。
      张蝉似乎很是满意刘泠然的做法,她用食指指尖沾了些酒水,随后在石台上写了两个字,转而抬眸看向刘泠然。
      瞠目结舌地盯着那“未亡”二字,刘泠然险些叹出声来。
      张蝉将酒倒在了地上,随后又道:“刘大人,请替本官再斟一杯。”
      连忙点头,刘泠然竟有些错愕。
      重新捏起酒杯,张蝉小啄一口美酒,“本官向来痛恨不明黑白是非,一心只为做官而做官的人。至少那个人,本官最是厌恶!”
      “可……可是……”失去了往日的分寸,原本自恃聪慧过人的刘泠然,竟在张蝉面前手足无措了起来。毕竟张蝉大她二十余岁,大半辈子都是在官场中斗过来的。
      “本官只是见她与一故人长得相似,不忍下杀心,便偷偷换了那酒。陛下会派人用银针去验毒,所以酒中仍是有毒的,只不过少了些,不够致命罢了。酒中还下了一颗龟息丸,她饮下后会昏睡过去,三天三夜都不会有气息,如同死尸,且醒来后如同常人,无恙。”张蝉顿了顿,转而看向了刘泠然,“云御司被丢去荒野,若寻得到便是她命该绝。寻不到,即是她已然死里逃生,但又或是在那昏睡的三日里被野兽吞去。生死各由天,本官也无能为力。”
      再次跪倒在地,刘泠然眼眶红润。
      她向张蝉连连叩首,随后激动地道:“蒙大人之幸,泠然代平儿谢过大人。过往种种,皆是我的‘好母亲’逼迫平儿做的,并未平儿本愿。平儿她其实也有苦衷……”
      “若非本愿,她何不早早一死了之,不再为虎作伥!别傻了,她怕死,所以她就帮着陛下藐视法纪,随便惩处朝臣!她若真身怀大义,理应早早自尽,不祸害人间。”张蝉忽而想起了曾经的陈府、朱府、司空府,一时间痛心疾首。
      晓得话不能继续说下去了,刘泠然见好就收,多加谢了张蝉几句,便悻悻离去。
      坐在回宫的马车上,刘泠然满心皆是忧虑。倘若云平没死,告诉莫明空只会让他更加痛苦。而仅仅自己晓得了,也根本无济于事。凭如今自己的力量,想要扳倒李乾月,根本不可能。唯一可以想的,便是云平或许已然真正地过上了自由的日子,不再受人钳制。
      远离这个险恶的朝堂,对她来说,想必是最好的选择了。
      而如今,自己这浮萍,又要被雨水打去哪里?
      ……
      “你想烧了房子啊!生个火都不会,就知道吃白饭!滚一边去!”狠狠踹了地上的“煤球”一脚,大女儿夺过“煤球”手里的竹筒,对着炉子里的柴火开始吹了起来。
      吃痛地在地上连滚了好几下,“煤球”没掉一滴眼泪,反倒又开始傻笑了起来。
      容婶的二女儿刚进门便看到这一幕,只顾着叹气道:“你小点声,当心被娘听见,她可宝贝这傻子。”
      大女儿挽起袖子,扭身便冲着“煤球”啐了一口唾沫。
      饮下掺着龟息丸的毒酒,醒来后因中毒而变得神志不清的云平,已然腻着这家人两个多月了。在于兴镇上,没有人认得她是谁。
      用袖子抹了下脸上的炭黑,云平只顾着笑,爬到了门口,探出脑袋向外望了望。
      容婶恰好提着一包点心回来,她见着云平脏兮兮的模样,连忙扶起了她。一面将点心搁在桌上,一面擦着云平的脸,容婶转而看向自己的两个女儿,“你们就知道欺负平儿!”
      二女儿见容婶发火,便一把冲过去揪起云平,狠狠将她甩在了地上。
      “老家伙,你看清,我们才是你的女儿!让这傻子在家里白吃白住,还不帮着干活。咱们家又不是善堂,养她做什么!你老了,这活可都是我们干啊。拿我们的银子养这废物,你经过我们的同意了吗!”二女儿说着,狠狠踢了云平一脚。
      蜷缩成了一团,云平霎时间闪起了泪光。
      容婶见状,一把将云平拉起来,“我早就知道这日子没法凑合了,想要这屋子,做你们的春秋大梦吧!滚!都给老娘滚!老娘不稀罕你们!滚!”
      大女儿一听这话,先是一愣,与二女儿互相看了一眼,大女儿便狠狠将竹筒丢在了地上。她上前一步瞪着容婶,浑身气都不打一处来。
      没等大女儿开口,二女儿立马捡起竹筒,“老家伙你不仁,休怪我不义了!”说完,她便抄着竹筒向容婶打去。
      就在竹筒重重落在容婶肩膀上前的一刹那,云平本能地伸手抓住了竹筒,略一用力,便将竹筒捏裂了。
      瞠目结舌间,二女儿后退了几步,慌忙将竹筒丢开。
      “滚!一群白眼狼,滚!”容婶大骂着,把地上的竹筒踢到一旁。
      大女儿拽着二女儿一同跑出了门,留得容婶独自站在原地,眼角已然流下了泪。毕竟是自己的女儿,一手由自己养大,何必要为了个破房子与自己相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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