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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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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杨戬带了新天条玉牒至灵霄宝殿复命,天奴呈上玉牒交予玉帝王母手中,一人一份。
玉帝看了首页:“法,刑也,平之如水,所以触不直者去之,从去。律,均布也。”又跳过几行,见“法者,主杀戮、罚罪,又用以显公平正义,不可不谓慎,不可不谓明。”玉帝很怕接下来都是这些内容,便索性合了卷,不胜其烦:“既然是司法天神亲自创制,自然是没问题,朕信得过!”
“陛下!”王母急了,自己最想看到的还没找到,陛下怎就一锤定音了?
玉帝看了她一眼,就道:“那一切就交给娘娘定夺。”
王母忙着翻到卷一第一章,见新天条对天庭官制有了新发展:专设司法府、司政府、司务府、元帅府;其中司法府在四府之上,下设护法省、执法省、审理省三省;司政府专为天庭最高统治者分担政务;司务府管理天庭人员用度、杂务;元帅府领帅印作为统兵权象征,而调兵权仍在天庭最高统治者手上,虎符一分为二,非合体不得生效。
王母暗自长舒了一口气,看来杨戬并非有心削权,倒是真心愿意衡平出个规矩秩序。她又查看了对思凡的控制条例,恰与敖春相反,王母比较满意,认为就算对着妖魔鬼怪不公平了些那也无可厚非,法律本就体现统治阶级意志嘛。
她与玉帝耳语了一番,随后玉帝开口:“杨戬,你是司法天神,自然统领司法府,而对于你治下三省长官,可有人选?”
杨戬沉着道:“执法省只需梅山兄弟等人即可;审理省,小神意思是交由刘沉香与东海八太子掌管;至于护法省长官,请陛下指派!”
玉帝心下郁闷,这么说来,司法府里不还都是他的人?此时便随便指派了翊圣真君为护法省之首。
待安排妥当、众仙家各自领了份内之事后,玉帝下旨:“着增长天王、持国天王、多闻天王与广目天王速去向三界散仙宣读新天条,着太阳星君、武德星君、佑圣真君镌刻新天条于天柱天壁,着四值功曹即刻起以新纪元记载天庭事务!”
众仙纷纷领旨,而后一一退下。杨戬站在灵霄宝殿前面对玉帝王母,心中几多快慰,又几多警备。此番自己高出一筹,只怕他们二人难咽恶气,随时可能寻了机会在他周围生事。沉香少年心性难改,容易受人控制利用;三妹与凡人婚配后立场不同,耳根子又软;寸心,她一心向着自己,若是被设计陷害,凭她能力不强却关心则乱,也是极危险的。这些都是他杨戬的弱点,他不会比别人生疏。
看着王母似笑非笑的神情,杨戬不由想到此次对沉香的历练。甥舅相仿,他倒是承袭了自己一些心思与考量,心中又的确装着公正二字,只可惜,此人终是刘家少年并非杨家儿郎,有些话,尚无把握与他协商。杨戬深知沉香于王母是颗可利用的棋子,故而自己要锻炼沉香,让他凭本身的力量懂得道理、获取权力;王母欲以沉香要挟他,他便也以沉香为武器对抗抵挡。想来这博弈中最重要的,还是他沉香本身的参悟能力。
“陛下、娘娘,新天条已出,今后,只愿天庭太平,三界无忧!”杨戬留在了最后,双手抱拳向堂上二人道出此句,隐含了几许辛辣警醒。
玉帝神情复杂地看着自己外甥,想当年灭杨家、捉瑶姬、压桃山、金乌阵,哪一样不是与面前之人结下了深仇大恨?而每当自己认为高枕无忧时,底下这面上恭敬心中却永远不知在作何打算的人,却似乎总默默地不辞辛苦地做着一些只有杨戬会做的事。想他上天为官数百年来,竟结交了如此多的势力,又为着促成一个新天条设了如此大的局,他劳心劳力,步步为营,终究是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即使是不共戴天的仇敌,如今也要对他道出一声:了不起!
外甥似舅,他又何尝不像当年为登上玉帝之位深谋远虑谋篇布局的自己?
“杨戬,你……”玉帝开了口,却终是没能说下去。
王母异样地扫来一眼,并不接话。
杨戬不答。
“罢了,退下罢。”玉帝摆手道。
“杨戬,告退。”说完,缕金暗纹蟠龙袍一扬,杨戬转身离开。
三圣母、沉香小玉、敖春、玉鼎等人已离去,杨戬命一干草头神及梅山兄弟留守真君神殿,交待了护法省一些事务,又打发哮天犬自行飞往华山,便与寸心一同下界了。
途中,杨戬也没问为何寸心不跟着三妹先去往华山,寸心便不开口。二人驾云而行,过了三山五湖,却绕了华山,往蜀中地区来。
寸心回到这曾很熟悉的地界,心生感慨。她看向杨戬一眼,后者向她点点头。
买了香蜡钱纸、高烛鞭炮、酒水祭品,杨戬、寸心往灌江口走去。许多年前,杨戬给父母、大哥的坟墓周围设了结界,若非杨家人,俱不得进入。
这许多年了,自己没来过,三妹没来过,沉香、小玉没来过,也真真是没人能来了。杨家门衰祚薄,惨遭灭门之祸后只剩一双孤儿孤女,千年来相依为命又独力支撑,杨家三女终出嫁成为刘杨氏刘家人,想这惊天动地的一家子,如今只剩下自己了。
于黄土上洒下一杯薄酒,杨戬不用法力,亲手为父母、大哥燃起香烛,烧起纸钱。虽知三人已逝去许久,但,他愿意以凡人祭奠故人的方式去缅怀自己的家人,这就好像,一切不曾发生过,那杨府仍是杨府,那五人仍有五人,那风铃,仍是五片圆满清脆。
“父亲、母亲、大哥,”杨戬静静跪在墓前,神色是少有的悲戚与怀念。“二郎已与三妹和解,三妹一家已团聚,你们可以安心了。”想着母亲临终前的嘱托说要照顾好妹妹,杨戬心下惭愧懊恼,但也忍了不去流泪。
“新天条出世了,他们已不再提你们有罪。”杨戬笑了笑,果真如邀功请赏的孩子对着父母说话一般,颇有得意:“二郎没能为你们报仇,可是,二郎再也不会让三界发生同样的惨剧了。”
风沙渐起,女子静静看着跪在亲人坟前的男子,他虽三山飞凤冠在头、三尖两刃刀在手,望去却为何如此萧瑟?近两千年来风霜雨雪、雾雨雷电,冠盖霜华,斯人憔悴,他生受住了三界所有磨难浩劫,他扛起了三界所有春秋大义,他却又背过了三界所有无耻骂名。成为英雄,似乎是他别无选择的宿命。
——而若是英雄,怎能不懂寂寞?
寸心此时上前,生平第一次不问他意见,自己做主收去他的三尖两刃刀化为墨扇,又抹去他司法天神的装束化为便服素颜。再同着跪在他身边。
杨戬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与装束,千头万绪,一齐涌来。他对着天下人仁慈中又设了防,却唯独对着身旁女子心浮气躁又从不设防,她化去了自己用以自卫、护人、战斗、复仇、甚至活命的武装,为何自己一点反抗的意愿都没起?
“他们愿见的,是一个潇洒自在的杨二郎。”似是回答,又似是安抚。寸心轻轻覆上杨戬按在黄沙中的手,对着他笑。
杨戬一时不解。却又瞬间明了。
“杨戬,你辛苦了,真的,辛苦了。”寸心想哭,却死死忍住。缓缓收拢手指,她感到男子有些颤抖,再一抬头,便见隐有泪光了。
她急忙抱住杨戬,让他的泪留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又流在自己怀中。
“你受过太多苦,可是,走到今天,你都成功了,”寸心尽量放平声线,一字一句道:“你走过了所有苦难,没有人能再以任何骂名罪名指责你,你的亲人们,都解脱了……”
杨戬狠狠将女子拥住,深深嵌入怀中,又将自己埋首进她的万千青丝里,从未觉得有人待他如此温柔。
风沙走过,纸灰成蝶,青烟如歌。
祭拜完毕,戬心二人携手前往华山刘家村。到了刘家,见众人说笑打闹,杨戬寸心收起了方才心情,俱是不忍扫了众人团聚的兴。
“二哥!三公主!”杨婵听了听心吩咐又对寸心改了称呼,见了最后到的两人,一脸喜悦。“彦昌快来!”
杨戬携了寸心上前,杨婵与刘彦昌迎上,一时四人竟不知先说句什么。
“这是西海三公主,我们……”杨婵十分为难如何接口下去,一时倒也怪了二哥,这到底如何,你给个说法,也给我们个清楚名目啊。
“杨家故人。”寸心自己介绍道,对刘彦昌礼貌微笑,又朝杨婵抚慰笑笑。
“主人!”下一秒哮天犬就跟上来,嗅嗅杨戬,又蹭蹭寸心,“三公主!”
“就等你们了,快入席罢!”刘彦昌没有多话,便作了请。听言,杨婵将寸心扶着到了桌边,刘彦昌又引了杨戬,虽是分头行动,却也将戬心二人安排到了一边坐下。小玉即刻来上了酒,寸心笑着夸赞,而后环视自己这一主桌。
中间空了两人,想必是刘家男女主人;顺过来是杨戬和自己,以及听心、嫦娥、玉鼎、孙悟空、百花。另一桌坐的是些最生龙活虎的:有沉香、小玉、敖春、猪八戒、哪咤、哮天犬等人。
“海鲜妹妹!”孙悟空兴高采烈道,“恭喜你终于重见天日啊!”
寸心知道孙悟空脾性如此,没个态度,但又敬他真品格高风范,此番无需杨戬示意,便也笑着客气道:“多谢大圣了!我三哥一路上还亏了大圣照顾!”
孙悟空笑道:“哪里哪里,小白龙是我们师徒五人中除我和师父之外最明白的人了!”
猪八戒在那桌听了,笑道:“师兄口下真狠,就是不放过我与沙师弟二人!”
沉香、敖春对视,不知是不是要帮衬着自家师父一点。小玉见了只顾抿嘴笑。
刘彦昌、杨婵正要宣布开饭,众人都起身碰了盏,却忽然听得天庭天鼓滚滚作响。
“怎么回事?”沉香奇道,“我们才离开不久啊。”
众人望向杨戬,杨戬凝眉,只沉声道:“今日宴席只能作罢了,三妹、沉香,送客人们,”说完又回头看了看,挑了敖春、听心嘱咐道:“想必四海龙王也要上天庭待命,请二位来时帮我护送寸心回真君神殿!”然后对哮天犬做了手势,最后回头看向寸心,只一点头。“回天庭!”
嫦娥百花对视,也向华山众人辞别,一同上天去了。
寸心见三圣母、刘彦昌、沉香、小玉忙着赔礼道歉,自己笑着宽慰后,便看向四姐与敖春。“也许我该回一趟西海?”
听心见状,上前宽慰:“没事的,你还是听杨戬的话,回真君神殿等着罢。”敖春想了想,也附议。
寸心答应了,深深看向天边,见小金屋也提早卸了任。压下心头不祥预感,寸心与二人一同往天庭行去。
灵霄宝殿上,众文仙噤若寒蝉、六神无主,一旁的哪咤三太子、托塔李天王、马赵温关四大元帅等武将又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高座上玉帝王母交头接耳,想这堂堂天庭,大难当头,总缺了一个人去担当。
“司法天神到!”天奴层层传话,众仙家纷纷回过头去,一时间,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仍是百年不变的寒衣铠甲,“腰挎弹弓新月样,手执三尖两刃枪”,杨戬稳步行来,立到众仙最前。“陛下,娘娘,小神来迟。”
玉帝顾不得礼数,连忙打发了天奴呈上一封檄文。“自古天帝临御三界,皆天庭居内以制三界六道,六道居外以奉天庭,六道之间,相安无事,各行其道。今天庭盛事,新天条出,竟置我四道于□□,弃昔日平和于涂地,虽四道之主不愿兵戈,怎奈天庭狂妄之气,不可不灭。当此之时,妖有灭芒,魔有述瞳,鬼有破法,怪有金叶;天运循环,四道气盛,亿兆之中,当降生圣人,驱除天理,还我公正,立纲陈纪,救济斯道。今四道之主特下战书与天庭,一战为约,胜则废天条、夺天庭,败则任宰割、归其道,三日后恭候天兵天将于九天玄界,且看域中王道,终归谁家天下!”
杨戬细细读罢,冷冷一笑。
“司法天神呐,四道都下了战书,你为何还……”玉帝急道。
“请陛下即刻调动元帅府兵将,命三十六天将、北极四圣、四大天师、四方神、五极战神统归元帅府,听候调遣!”
“杨戬,那你呢?”王母问。
“小神暂代天庭元帅之职,应下战书,三日后率二十万天兵天将开赴九天玄界!”
此言一出,四下便似有了安定。众人忽而自信满满看向天庭两位主宰,又满眼钦佩望向司法天神。
“只要有司法天神在,我天庭无虞啊!”不知是谁这样说了句,众仙听了,连连称是。
“咳,”王母出声打断:“杨戬,有你这番话,陛下和本宫也就安心了,此番四道对着天庭发难,有你出面,本宫相信自是马到功成!”
“杨戬不敢。”
王母又看了玉帝一眼,正待说些什么,忽听殿外传报:“陛下,元始天尊座下玄门弟子特使与西天如来佛祖特使到!”
“快快有请!”堂上二人连忙起身相迎,众仙也自觉为来者让出一条道来。
“见过陛下。”二位使者道。
“不知天尊与佛祖特派尊使前来,所为何事?”
杨戬仔细听了,知是妖魔两道率兵冲撞了蜀山锁妖塔,释放出大批异兽,而鬼怪两道大肆进犯凡间庙宇庵寺,不少菩萨、圣佛的金身被毁,凡间香火一片狼藉。
找死。杨戬想道。不过转念又有些惊疑:这四道竟然有了如此胆量,不仅公然对天庭下了战书,还招惹上佛、道两家,不知是绝勇,还是绝愚?
“因此师尊知晓天庭与四道必有一战,特命我来转告陛下,天庭发兵之日,我玄门弟子亦会清兵点将开赴九天玄界,愿助天庭一臂之力!”玄门特使说完,佛祖特使也表达了同样意思。
“如此甚好!多谢天尊、佛祖美意了!”玉帝感激不尽地谢着,又招来杨戬:“此乃司法天神杨戬,此番将亲率天庭兵将迎战,届时二位有军务,便直接找司法天神商量罢!”
“真君好。”二位使者见过了,玄门特使又作难道:“真君与我玄门又渊源颇深,此番真君为天兵元帅,自是天庭之人了……待我回禀师尊,再做商量,可好?”
杨戬铮铮道:“请代为转禀师尊,若玄门作战用得着杨戬,杨戬定当效犬马之劳!”
“真君客气!”
待佛门、玄门使者退去,天兵元帅府一半虎符也呈了上来,杨戬接过后,玉帝按例要将另一半虎符交予杨戬。
“陛下且慢。”王母忽道,庭上众仙皆是一惊,随即掩饰住。
而已作为此次讨伐四道逆贼的站在杨戬身后的众位武将们有些愣住,哪咤更是动了动,似想握住混天绫。
杨戬面不改色,岿然未动。
“敢问元帅,此次你出兵九天玄界,帅旗上该是‘杨’字,还是‘天’字?”王母悠然道,不理会玉帝脸色。
“杨戬奉命出征,帅旗上自然当是‘天’字。”话中听不出一丝情绪,男子眼神不避,面色不惧。
“说得好。”王母笑道,“元帅,你可知,此番天庭危急,也是因了你的新天条不公?”
堂下一番私语又起,哮天犬在侧,隐隐吠了一声。
杨戬细细回想当日之事:沉香将新天条卷一交予自己审核,拿走了卷二,说是带给广寒宫仙子……
沉香!刘沉香!
双拳不由握紧,杨戬一语不发。
“概是卷二中第二章第八条前三节引人非议,其中法令对神仙与四道通婚之策过于严苛无情,当时本宫看了便觉有些不妥,但又念着司法天神劳苦功高,不忍在陛下面前驳了你的面子,故而按下此事。未曾想,竟惹来四道战书……陛下,此事错在臣妾,是臣妾未能如实禀报,望陛下赐罪!”王母说到最后,已是声泪俱下。
“好个王母!爹,她当时一定没有觉得新天条有不妥,凭她的性子,恨不得将三界六道都踩在脚下,哪还会顾及别人的不公?”哪咤咬牙道,“我要去帮二哥收拾这老妖婆!”
“哪咤!不可妄动!”李靖虽也看出端倪,但强拉了儿子,又让金吒、木吒从旁拉扯,才止住了哪咤。
“娘娘啊,你这……”玉帝很有些无奈,“你这不是教朕为难!”
众仙目光齐齐看向杨戬,惊诧者、同情者、幸灾乐祸者、落井下石者、正义凛然者皆有之。
杨戬抬头,抱拳,恭声:“杨戬整理新天条失职,所有罪责,一人承担!”顿了顿,又道:“此番与四道之战,杨戬若得胜回朝,再听由陛下处置,若以身殉职,则也算抵了罪责,陛下不得迁罪于杨戬亲友!”他看向王母,眼神犀利如鹰:“望娘娘以大局为念,一战之后,再作计较!”
王母虽忌了几分,但也强颜道:“司法天神独力担当,好气魄!本宫已差人送了赏赐犒劳至真君神殿,连同西海三公主,也在赏赐之列。”说完,王母抿起一口茶,对堂下之人笑笑。
纵使是一向中立的太白金星、托塔天王,此时心中也闪过四字:欺人太甚。
哮天犬有些急了,他望向主人,蹭了几蹭。
杨戬沉声:“杨戬,谢过娘娘恩赏!”说罢,也不见礼,转了身道:“众位将军,请于三日内整理各自手下部署,三日后一早齐聚真君神殿!”见众人应了,哪咤又跟上来扯扯自己袖子,杨戬朝兄弟一点头,再带上哮天犬,当下即往真君神殿赶去。
话分两头,真君神殿内,寸心与玉鼎一同回来,见了梅山兄弟们,俱是亲切。一问敲天鼓所为何事,众人皆是不知。几人一同等着杨戬归来,但都有些坐立不安。
“王母娘娘懿旨到!”半晌,一名天奴手持黄金卷而来,梅山兄弟听了,俱是握了手中兵械,暗暗围护在寸心周围。
寸心的确有些怕这一嗓子,几百年前,就是这一句话解除了她与杨戬的婚姻,以至于她到现在,对什么圣旨、懿旨都心有余悸。
“司法天神杨戬,文韬武略,能征善战,今特封为天庭昭显元帅,三日后率兵剿平四方异道!”梅山兄弟与寸心听了很是奇怪,杨戬此刻又不在,天庭为何派人跑到真君神殿来宣旨?而且,明明该是圣旨的内容,却以懿旨的名义下,这其中,有些古怪。
“本宫念司法天神操劳辛苦,特赏赐珍珠百斛、真丝千匹、夜明珠万颗……”寸心听了更是惊疑,杨戬怎会要这些女儿家的物件?
“……本宫特别嘉奖西海三公主不离不弃、尽心尽力辅佐司法天神大业,赐三公主游鳞云嵌彩锦长裙一套,以示庆贺。”
庆贺?梅山兄弟面面相觑。
“三公主,司法天神不在,您就接旨谢恩罢!”
寸心心中有些慌张,杨戬不在,不知王母要耍什么花样。她起身接了衣物,梅山兄弟代为接了懿旨和宝箱,正要做足表面功夫谢恩,天奴又道:“三公主,娘娘吩咐,请将这彩锦长裙即刻穿上,看有无不合身之处,老奴好带回改了。”
梅山老六道:“娘娘美意,我们三公主心领了,这衣服……”
“娘娘特别交代了,要老奴亲眼见着三公主穿上!”天奴笑道。
寸心知道必有诈无疑,但不愿梅山兄弟与天奴正面起火,便笑着宽慰道:“大哥们多心了,只是换件衣裳,不碍的。”说着就往内室走。
“嫂子!”杨婵正巧此时带领沉香、小玉赶了来,见状,心下起疑,便拦下了捧着衣物要去换装的寸心。“嫂子莫急,我与你一同去。”
两名女子交换了眼色,便向里屋走。
沉香看向面露难看的天奴,冷声一笑。
杨婵细细看了长裙,虽表面上并无异样,但王母送来的东西,不可不防。她祭出宝莲灯,在宝莲灯柔和光芒相映下,长裙却立马出现层层黑丝阴线,紧致细密,人一旦穿上,后果不堪设想。
寸心吃了一惊,后退一步,难以置信。想过王母狠毒,却不想狠毒若此!大敌当前也要算计朝中之人,那她对杨戬的恨意,是有多深?
杨婵心下喟叹,但手下也不含糊,即刻化去了邪气,彩锦长裙恢复原样,华丽高贵。
“嫂子,没事了。”她宽慰道,但见了寸心一脸坚毅之色,便知此时女子是不需宽慰的。
寸心试上衣妆,轻笑道:“好了。”
杨婵扶了寸心出去,正遇上杨戬等人回来。杨戬一眼望见寸心衣装,又看了三妹手中握着宝莲灯,便大概知了因果。
他回头面对天奴,天奴连忙将头深深埋下。
“替杨戬转告王母,若想保住自身权位,便莫再对杨戬身边之人动错了心思!”杨戬拂袖,“滚!”
随后,杨戬上前接过女子双手,“没事罢?”
寸心笑着回应,让他安心。
听杨戬讲了始末,期间听心、敖春、玉鼎也到,众人才知四道来犯,天庭不得已派了杨戬为帅迎战灭敌。
敖春听了缘由,心下一惊,连忙看向沉香。只见沉香紧闭双唇,面色发白。
“真君,此事错在敖春,请真君惩罚!”东海八太子忠肝义胆,为了保住挚友颜面,应声跪下,双手抱拳。
杨戬摇头。“错不在你,起来。”
寸心此时也听懂了,心下叹息。杨戬一手培养锻造的,居然是个为一己之私给三界引来杀身之祸的愣头青?那么此刻,最心痛的,是杨戬罢?她本站在堂下一侧,此时转身倒了热茶,上前递给杨戬。
杨戬轻手接了,示意她就坐在身边。
堂上无人说话,气氛尴尬得紧。
而后三圣母上前,打破沉默:“三妹教子无方,请二哥降罪!”
杨戬也是不理。
最后,沉香硬头皮出位,跪倒在大堂正中:“沉香定新天条时徇私舞弊,瞒天过海,以致三界劫难,还连累舅舅替我顶罪……”咬咬牙,又道:“沉香这就向玉帝王母澄清,让他们收回成命,派我出战,舅舅只管听沉香凯旋消息!”
“站住!”杨戬厉声。
寸心此时扶了三圣母起来,又合着众人离开。
“沉香,心中装着公正二字,才能真正为生民请命,为万世开太平!”杨戬心下感激寸心带走了众人,自己盛怒之时,也忘了顾及沉香与三妹情面,此后若是生了隔阂,自己倒是又要遗恨终生了;真真难为寸心想到这一点。
沉香已有啜泣:“舅舅,是沉香不好……”
杨戬只好叹息:“身为男儿,如何能让母亲代为领罪?同为大丈夫,为何不效仿东海八太子?”看来,要磨练这个孩子,还真是任重道远之事。是否当年自己也操之过急,也许沉香本不是这块料,却非逼了他走上英雄之路?一念及此,杨戬又觉愧对外甥。
“罢了,”他终于道,又示意沉香起来,“今日之事,不会再有三界其他人知道!”顿了顿,想起还有事交代,“去请大家回来罢。”
沉香心中暗暗赌咒,此次一定要将功折罪,不让舅舅对自己失望!
片刻后,众人齐聚大堂。杨戬见三妹宽慰了沉香,又见沉香感谢了敖春。心中本说不出滋味,而一见寸心已换下方才新装恢复粉色衣衫,杨戬神志便清明起来。
王母阴险狡诈,竟敢在此时明目张胆要加害寸心,看来将寸心带在身边实是危险。不仅如此,就算无人刻意刁难,只怕寸心跟随大军前去会总护着自己,伤了她自己或误了大事,那可了得。思来想去,杨戬决定晚间与寸心说好,让她暂且回到西海。
“元始天尊特使到!”此时,一名玄门弟子前来,梅山兄弟即刻相迎。
“师尊说了,真君既要领天庭之兵迎战,我玄门便不与天庭夺帅了。”听言,玉鼎笑道:“师父他老人家就是通情达理啊!”
特使笑了笑,继续道:“真人自然是要随我回傲徕山的,这个不容置疑。只是元君……”说着看向寸心,“此时是算天庭之西海三公主呢,还是玄门雁荡山华宸元君?”
众人笑了,以为答案是确定无疑的,特使是多此一问了。
“玄门。”杨戬道。
“天庭。”寸心道。
一时间,众人愣了,看向并肩站立的戬心二人。
那二人却没有动静,也不曾相视一眼。
“玄门。”杨戬重复一遍。
寸心眼眸闪烁一下,之后低下神色去,不再开口。杨戬侧眼一望,身形动了动,却并没出手。
特使自知碰了忌讳,忙道:“既然如此,请真人与元君早日启程回傲徕山,师尊已派有战将,待主帅将玄门弟子点兵后,便会即刻开往九天玄界!”说完告辞。
玉鼎摇摇扇子,看向徒弟,心想:你糊涂了啊?
杨戬并不作答,只扶了寸心向庭院走去。
“对不起,寸心,此战凶险,你不能随我去。”杨戬将女子扶到石凳上坐下,自己蹲身俯在她面前。“听话,在傲徕山等我,好么?”
寸心没有含泪,只是目光清冷。“你去出生入死,却又把我丢下?”顿了顿,又有些微微冷嘲:“你怎知玄门不会派我去?”
听言,杨戬反而有几分笑意:“玄门不会让才入门不足一年的元君去的,我本欲将你归置西海,这下一想,傲徕山倒是更好的去处。如此一来,王母便不好算计了。”
寸心看向杨戬,叹道:“有些事,你为何总不明白。”
杨戬皱眉:“你说。”
桃花瓣落,寸心遗了一滴泪来,杨戬接下这滴泪,倒真有些不懂了。
“我听你的便是,明日便与真人回傲徕山,你也擅自珍重,真君。”清清淡淡的一句话后,女子起身离开,杨戬也不曾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