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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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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指劳生百岁朝。荣瘁相随。利牵名惹逡巡过,奈两轮、玉走金飞。红颜成白发,极品何为。”题在一幅丹青上的半阙词,墨迹未干,便已被悬在一面银灰色壁上,高高在望。房内一名素衣女子此时只需稍稍抬眼便可看到这幅丹青,可见她是刻意将它置于最方便瞻仰的位置。丹青素来以朱红、靛青二色为主,故因此得名,而这幅丹青所载,是一名鹤氅银袍,头系三山飞凤冠的男子,似立于层层云团之上,又似处在茫茫海涛之间,目光坚毅却又若有所思,气势凛冽,傲视三界。
再环视,便可发现这居所内四壁都悬有这同一名男子的各种丹青,便装、戎装、朝服,战时英姿、灯下奋笔……甚至,举头望月。居所中陈设就简却别有风情,装潢一例是海中贝类之风,而家用的倒是精致:一面玳瑁屏风,一席珊瑚雕床,一串珍珠门帘,一套海石圆桌椅,一架沉香木妆镜。西海向来平静,而如此封闭的环境也让一个备受磨难的女子得到了意想不到的保护,和离并为前人代罪之后,敖寸心一直在此清修,而漫漫近百年的日子所出成果,便是这一幅幅、后来凑成满屋的丹青了。
下笔虽难,更难的是忆取。推陈也难以出新的回忆,剥茧也难以抽丝的情理,每每要提笔,总需花个把时辰去细细回想他的一件事迹,静静地品,慢慢地尝,有时甚至待到眼里映出泪光。被软禁成了一项促人自省自味的契机,若不是感受到了他的所有情绪,寸心也难以将杨戬的每一幅丹青摹得如此传神。去懂一个人,真的是件很费时费神的事,而当真的懂了一个人后,他的一心一念,也就仿佛是自己的丝丝缕缕了。
幽居熬出心性,也练出鉴力:对于如今身为司法天神、曾是灌江口杨二郎杨戬的丹青成作,只有西海敖寸心看了说像,那才算真的像。
叹了口气,寸心捧起一碗茶汤,目光不经意间就落在那幅刚成的丹青上。完成这一件用的时间最长,目前为止也算她最得意之作,正待好好“孤芳自赏”,却察觉出室外海水起了一阵波涌。
有人来了?寸心有些奇怪,这才刚刚过了午膳的时辰,今日也不是西海的节令哪。她一边思忖着,一边起身相迎,顺手一挥广袖将所有丹青尽数隐去。踱至门边,发现来人已破了结界,看来是龙族的人了,只有龙族人才会开破此类结界。寸心迟疑一下,开了门。
“寸心!”语调也够急迫,却偏偏不配这故人相逢时所用,东海四公主敖听心一把拉住惊喜交加的寸心,回头四下察了察,便反客为主将寸心带了进去。
姐妹多年未见,一落座最自然的便是互相细细打量。寸心见听心元气有损,听心觉寸心面色憔悴,二人只对视片刻,便纷纷落下泪来。
“听心姐姐,你…你这么些年都没来看过我了,怎么今日一来就、就……”到底仍是娇惯的公主心性,明明是想出口关切,却仍先数落了对方的不是来。寸心最初被禁西海后的五十多年里,听心本也常常来探望,只是不知为何近二十年来杳无音讯,此事也曾让寸心好一番失落着急。
知道这妹子是在问自己的伤势,听心却不介意地笑笑,可随即又面露难色。她先定定看了寸心几眼,又下意识地扫了扫屋子,发现所有丹青都已不在原位。“那些……”听心指了指墙上,“你是因为来客暂时收起来了,还是…全弃了?”
寸心没想到听心突然对此感兴趣,愣了愣,复又释颜答道:“自然是方才隐起来了。”说罢,再一挥便将所有丹青恢复原样。
见状,听心面色更僵,而当注意到明显最新一幅丹青时眼睛久久不能挪动,一向坚强的面容中深深印上悲痛之色。她在看着杨戬的丹青出神,寸心已泡好了咸丁茶,正在摆放茶盅。
“寸心,”锦衣女子挣扎良久,终是为着此行目的开了口,“你…你有没有听说他近期的事?”言毕,她赶紧收口,细细观察对面女子神色。
“你没来,谁告诉我?”寸心顿了顿,不愿流露更多情绪。她荡了荡茶叶,看着茶水幻出一片氤氲。
听心不难察觉出妹子的失落隐忍,可此刻她却有更打击寸心的消息携同,一时间,东海四公主不安更甚。寸心见她久未搭话,便催促道:“听心姐姐?”
“我这次来,是有他的新消息告诉你。”深吸一口气,听心垂头道。
“是么?”寸心开始为姐姐斟茶。
“杨戬他……”听心皱起了眉,抬头看着寸心,道:“他死了。”
“叮”的一声,茶盅与茶壶相撞,把壶之人一时怔忡,放下手中物件,眼眸停留在方才的位置定定不动。过了片刻,寸心开口笑道:“姐姐好不知趣,一来就开这么大的玩笑。”她重新执起茶壶,收拾好桌上狼藉,缓缓继续,“我才不会信。”
见听心不语,寸心停下动作,凝起神色:“我不信。”
“此言不假。就在我来你这里之前。”
“三界之内,谁能杀得了杨戬?”寸心慌忙摇头道,仿佛这样就算否认了一桩事实。
“沉香。”
寸心一失神,明眸顿时没了质疑的力气支撑,一袭酸直上心间,令人顿觉气闷恶心。她死死地盯了海石桌半晌,又猛然将目光投向壁面。那幅杨戬俯瞰三界的丹青还刺眼地安然无恙,丹青上还题有半阕应情应景的《看花回》。“奈两轮、玉走金飞……”她喃喃道。
“寸心,”听心实在不忍,便开口道,“他被我带到了东海一处隐秘所在,要不要……”虽然深知寸心被禁西海不得踏出半步,可此时危急,定是顾不得旁的琐碎了。
“走!”寸心一震,领身出了幽居,心中除了已死的杨戬,再无其他。
见她一路果然毫无顾忌,听心暗自叹了口气,右手一挥,将寸心伪饰了一番,也好让她至少平平安安出了西海。东西二海相去不算近,寸心索性化了龙身,灵活逶迤奔腾而去。一路上,听心自是百般纠结,她们姐妹二人都是暂时不该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的人物,自己与沉香等人协力对付杨戬的事,寸心似乎一无所知,更别提自己曾“死于”杨戬手下。近二十年完全与世隔绝毫不知情,寸心哪里明白现在杨戬面临的是什么处境,又怎会突然有了死亡的消息。听心越想越乱,但只并不后悔自己重生后立刻去华山准备阻止沉香灭亲却发现为时已晚,听说杨戬被嫦娥带走后又立马到广寒宫要人秘密送到东海,最后,在认为杨戬无望时又跑了西海这一趟。做姐姐的明白,千许年前就明白,若此时不见,余生之于寸心也就谈不上了。
“怎么去见他?”刚入东海之境,寸心顾不上停息,更加疾速拽了听心往前游,听心不敢怠慢,带领寸心继续往深处去,途中暂时撤去自己设的结界。
终于,东海深处,一座石屋柳暗花明,寸心心急加速,不料撞上一处更强结界。她连忙恢复人身,随手抹去额上血迹,焦急回头望向听心。听心也不多言,凝神撤了门前法力强大的最后一处保障,跟着寸心快步入内。
石榻上的伤者分外扎眼,的确是他,寸心一步步近前,幻想一块块破灭。即使没有天眼,单凭感觉,也能知道现在面前奄奄一息的就是那三界战神杨戬,就是她自从遇上后就心心念念并为之无悔无怨的杨戬。等终于跨过艰难的从否认到侥幸到接受的距离来到杨戬身边,寸心已用尽所有勇力,跌坐在地。难道我为你杨戬代罪这数十年,就为换一个不省人事魂飞魄散的这样杨戬?难道我临摹你杨戬丹青数十年,就为练出一个只在丹青中神情如生的那般杨戬?寸心不懂发生了什么,一时间倒也不关心发生了什么,她所知道的,就是杨戬死了,确确实实在被人重伤之后慢慢死去了。
房间内寂静凝重,听心望着妹子不断颤抖的身体缓缓掉泪,寸心却失了哭的本领,只呆呆看着闭眼的杨戬,一声不吭。许久,她倒有了动作,覆上杨戬的手,缓缓站起,投入他怀里。一相贴,脸上就染了血迹,冰冰凉凉的,就像西海经年的液体,也像一颗日夜绝望的心。寸心又是一痛,明眸一闪,瞬时哭了出来。她出手在杨戬的伤口上抚摸,只觉得自己也刀割一般的疼,她摸到心脏处,却顿了下来。
寸心心念一时转得飞快,她忘了再哭下去,心也骤然揪紧加速跳跃,隔一会儿,她仍伏在杨戬怀中轻轻道:“听心姐姐,去帮我寻一身干净的便服来罢。”
听心点点头,依言出去,也不忘恢复了结界。
而房内,寸心立刻忙了起来,她又细细辨认杨戬心跳,发现的确尚在,这才又哭又笑地舒了一口气。担心听心能马上返回,寸心振作片刻,俯身贴近杨戬嘴唇,凝神幻化出一半龙元,送入杨戬体内。刚离了一半龙元,寸心感觉后果立竿见影,自己脑中混沌、肺腑翻腾,难受得不下赴汤蹈火。勉力稳住心神,寸心又往杨戬看去,还好,接受了一半龙元后他看起来正在迅速恢复。敖寸心欣慰笑着,从没像现在这样庆幸自己是条龙。
听心回房后注意到寸心更加虚弱,而杨戬则明显有了复苏迹象,反应一瞬后顿足喝道:“敖寸心你干了什么!”
听言,寸心回头有些狡黠地一笑,却因疼痛难忍而笑得很是扭曲:“当然是救杨戬了,不然呢?”
杨戬还有得救?听心本是怀疑,但看了杨戬面色好转,便也信了,只是奇怪为何自己带他来东海时认定他已经死了。早知如此,便不带这傻丫头来了,要用龙元救杨戬,难道别人不可以么?不过转念一想,别人,谁还能像敖寸心这样随时准备为杨戬牺牲一切呢?又有谁愿用龙元去救一个三界罪人呢?
“难道你不知道,龙族体内龙元若不完整……”“我当然知道,现在更是知道了。”寸心立刻打断她,不愿听她继续责怪。她扶着石床站起,娇声笑道:“听心姐姐,不要怪我了,只有你再清楚不过,让我放着他不管,再给我几万年修养也是做不到的……”见听心又要拿龙元说事,寸心又断道:“方才是感觉很难受,可是现在已经好多了。我想,顶多也就这样一下罢?”
听心看着妹妹,心潮翻涌,五味杂陈。看来她依然那么倔,现在怪罪于她也于事无补了,要把龙元从杨戬那里拿回来,只怕得先取了她敖寸心的小命才行。半晌,听心平复了一下,拉寸心坐好,问道:“你想知道这近二十年发生了什么罢?”
“我不想知道。”娇笑不再,寸心面色冷下来,“我不需要知道,虽然我能猜得到。我现在只要杨戬醒过来好起来,就够了。”
此时,二人身后传来断续咳声,寸心一念后跳起,完全忘记自己龙元有损不得激动,便一个跟头栽倒,亏得听心眼疾手快扶住了才不至于碰地。寸心又在听心搀扶下来到杨戬跟前,蹲下细细看他,并惊喜发现杨戬的大小伤口在自动愈合中。而仔细看去,各个伤口似乎不是为同一兵器所创,甚至,不下五种兵器。胸口处大概是由钝器所伤,这无疑是最为致命的,更别说可能还有因宝莲灯造下的内伤了。寸心再次泪如雨下,三圣母被压华山,沉香立志救母的事她是有所耳闻的,果真如此,那杨戬就成了至亲的敌人,而从伤口来看,他也被挚友所伤;再细细看一遍,还好,没有咬伤,看来哮天犬倒仍旧忠心不改。
“还没醒,寸心,你先休息一下罢。”听心见寸心又开始伤心,开口劝着,不料寸心还是站了起来,擦去眼泪,缓缓道:“我给他换一身衣裳。”
寸心离开西海已大半会儿,听心不能不担心寸心再回西海时的处境。见寸心仍旧不离不弃守在杨戬身边,再次叹气后,听心往外走去,打算探探海医的口风,了解下失了一半龙元到底会如何。
看着杨戬又恢复到干净清爽的相貌,寸心也觉得舒畅不少。她伸手替杨戬擦擦汗,却同时感到心上一阵绞痛。失了一半龙元真的不是玩的,寸心皱眉想着,不自觉地将脸侧向一边,即使杨戬睡着,也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这样煎熬。
不一会儿,却听见身旁明显有了响动,寸心不顾疼痛回头看去,果然见杨戬正在缓缓睁眼。
视觉从模糊到清晰,杨戬看见一个素衣长发的女子面带泪痕坐在自己身边,待再细细看去,发现……
虽然近二十年来自己见的顶着这一张脸的人都是另外一个,但这不影响杨戬判断面前为他如此悲伤的女子是谁。“寸心……”
听到他开口说话,寸心瞬间不痛了。她回以微笑,静静看着他。“你醒啦?”
多么熟悉的一句话,果真是宿命的牵绊么,她总能在自己将死之时出现。杨戬无奈笑笑,一时倒真感觉有些好笑。“你又救了我。”
寸心听后愣住了,止住的眼泪又开始回涌,但她勉力克制住。“听心姐姐救的你。”她不再笑了,淡淡道,“想吃点什么?”
见杨戬又闭了眼,寸心才敢马上转过身让眼泪流下再很快擦去,心里恨道:他根本不想醒过来,自己却又逆了他的意。再转回来时,却发现杨戬正定定看着自己。
“过得还好么?”他问着,仍是抚不平的眉峰。
“好。”寸心回答,不假思索。
杨戬先是一怔,眉头更凝,片刻后又释然点头。他勉力动一下头看了看周围,问道:“我们在何处?”
“东海一个很隐秘的地方。”寸心答,再补充一句:“听心姐姐出去了,怕是有事要交代。”
杨戬这时听见听心时才有所反应,他细细看向寸心,感觉寸心并不知情,想也知道四公主为何隐瞒,自己便不多言了。
寸心又问:“渴么?”
杨戬思路被打断,便略笑道:“一点茶罢。”转念一想,却又改口:“喝水便是。”
已走到半路的寸心知他是不愿添麻烦,如此陋居,想必是不会有茶叶备着的。倒了一盅水来,寸心仍是提着气运功将它热了热,再扶着杨戬坐起。
“寸心,我带了些药来。”听心不知何时已回来,见杨戬醒了便点头示意,问道:“感觉如何?”
“多谢四公主,杨戬已无大碍。”杨戬本还欲致歉,但听心已在寸心身后眼神示意,自己也就只点了点头。
寸心并未察觉到这二人无声的对自己的保护,只忙着查看各种伤药。而此时听心上前将寸心扶起,携她外去。杨戬看着二人,有些奇怪寸心的身影看起来很虚弱。
“我问了海医,他说龙族缺了龙元寿命会折半,体质会渐渐衰弱,时不时还有不适折磨。”听心难过道,异常心疼地看着寸心,同时也对她如此不在乎的态度非常不满。
“就这样嘛。”寸心接口,却也只是淡淡的神色了。她不再多言,转身回头,“杨戬还是不太想活,你看你能不能劝劝。”
听心听后不急反怒,寸心为救杨戬已做了如此大牺牲,今后的痛苦更是难以预测,杨戬居然还是不想活?
入房内,见寸心已开始为杨戬上药了,听心自觉难以平静,也怕扰了二人,便托词道:“父王许久不见我,该有不少事交托,那我就先走了,你们放心,这里不会有人找到。”正要转身走,却听寸心唤道:“听心姐姐。”
止住突然涌上的泪,听心回头。“谢谢你。”寸心笑着说,向她点点头,让她安心。
听心不敢多留,转头就走。
杨戬看着这姐妹俩一来二去,心下清明,知寸心定又为救活自己付出了一些代价。想起自己昏迷前所说的话,顿时更是羞愧。杨戬望向正认真合上一盒药膏的寸心,衷心希望她并不知道自己此前是被四公主从哪里救来的。这一回,不是怕她大吵大闹,是真心怕她受到伤害。而一念及此,杨戬恍如隔世,自己有多久没有这许多平凡的小心思小情绪了?寸心一出现,仿佛就带自己回到千年前,虽深知那一切已过,但能重新体验下普通人的情绪,对近年来的杨戬也是很新奇了。杨戬笑了笑,同时也发现,自己也很久没笑过了,只是看见寸心,或说见到故人,终于感觉可以如释重负地笑一笑了。
说是故人,自己上天为官后见到的谁不是故人呢?只是故人中少了那么一个人,就像把全盘都推翻成新局面了。
然而寸心见杨戬在笑,却更像是无奈,便心里又急又伤心,但脸上已学会不动声色。“这次不劝你想责任,只是想想以后罢。”
杨戬听言一愣,不知寸心为何突然有此一说,只能默默等着。
“我虽不清这二十年始末,但我相信你的为人,你的所作所为一定是为了三界苍生。”顿了顿,寸心感觉心又开始隐痛,深吸一口气,掩饰住后再开口:“你已放任自己被沉香他们伤成这样就快死掉,看来已是大功告成了,那此后,三妹便会自由,他们终会想明你的一切,你的名誉便都已恢复了,你不再是那个众叛亲离的杨戬……”“寸心,我……”杨戬已听明白她要说什么,也注意到她在忍着病痛,而听她仍顺口唤出“三妹”时两人都觉得自然,便认为该打断她再问问她的情况了。
“听我说完罢。”寸心却依旧面无表情,杨戬有些吃惊,更是心里一凉,便由她继续。“你若是这样去了,大家都会内疚自责上千年,你是忍心的么?你若是去了,那是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你要甘心么?”寸心不由有些激动,并且准备再有一剂强心针。“想想你的父亲母亲还有大哥,你就是他们生命的延续,你是杨家唯一的男儿,难道你要让杨家香火这样断掉?”而说到这里,寸心意识到也扯上了自己,顿时自觉失言,却又无从托词,暗自懊恼时,已开始剧烈咳嗽。
“寸心?”杨戬本也在震惊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见状一时心急,仍像千年前那样护着她。寸心却推开了,兀自往桌边走去。
杨戬无力起身,只能看着她道:“寸心,你可是把龙元……”龙族缺了龙元一事他曾见识过,因此此时竟比听心寸心更了解后果。“你为何要如此?!”
寸心慢慢平息,答道:“不要紧。”说着,也不再看杨戬,只自嘲道:“也好,这样,你这个爱担责任的人便更不会求死了。”
杨戬无话,只默默看向寸心,悲喜难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