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波渡》ieaber

11、番外1

　　景徐行自己书房里就挂着“文不成武不就”的自嘲联语。当然景徐行的武是弱了些，文嘛，在各路天才云集的下商子，也实在排不上号。

　　下商子的选拔机制是非常精英主义的。从成立以来，下商子的管理方式都接近于“明智的独裁”，不见得是“温柔的独裁”或者“仁慈的独裁”，但一般下商子的真正精英领导者做出的选择都很难被证伪，属于一个时间段最好的选择，更不用说这种独裁带来的时间效率方面的好处。在这种选拔机制下面，下商子的各门各部的真正领导者多是某一方面的天才，或者最起码，是天才中比较有管理天分的人。

　　因此，景徐行虽然也能算得上聪明能干，但拆开来看，她各方面的天分在下商子都显得太普通了，普通到很难支持她首辅之臣的身份。

　　然而景徐行的领导天分有目共睹。

　　这一点是有点歧义的。和前任首辅，雄才大略的林隐比起来，景徐行甚至不像个领导。她亲切有余而威严不足，完全不符合“外王内圣”的客观需求。

　　比如说，下商子法阵研究部的主事人叫戴然。这位仁兄是个天才，真正的技术天才，他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法阵研究；或者说，奉献给了“和严任之作对”这件伟大而光荣的活路。景徐行刚当上首辅时，照例去拜访各部负责人，去到戴然那里，戴然让人看了些中等质地的茶，然后端详了一会儿，跟景徐行说，“人说新首辅容貌鲜妍，也言过其实了。”这样的话已经很冒犯，而这位仁兄居然接着说，“不过也好。女人太美，便成了器物，需要争夺，引发战戮。你这样很好，还够不上‘物’的级别，‘好看的人’而已。”换做别的女人只怕已经不悦，何况是新上任的领导。但景徐行不，她轻笑笑，吩咐左右说，改明儿给戴主事送两个‘器物’程度的美人。

　　再比如，下商子有很多中高层很有点年纪，而有点年纪又有地位的人，难免又各种雅好，不耽于某种事物，实在是显不出风雅。景徐行刚上任的时候到处去拜访这些中高层，不仅是见面、看茶、吃饭、聚会这么简单，还得陪这些旧贵族们喝酒、赏文玩、谈玄、嗑药、金石字画、莺歌燕舞，总之，别人想玩什么都得作陪。经纬阁的老大是孟徽，长子孟世行是个名士，很长于文玩鉴赏。他拿了写雅润的器物出来，让景徐行看。景徐行看了说清风明月天不管，好个山居闲坐图。

　　按理说领导这么夸赞下属的东西，是个人都该识相点，但孟世行不，他摇摇头说这个还不入流。这领导换了是前首辅林隐，早就拂袖而去就此弃用；换了是严任之，用可以接着用，但当场难免一麈尾扫到对方脸上。景徐行等着他拿更好的东西出来，结果直到走都没人再提这一茬，孟世行似乎嫌景徐行不够格似的，不再和她分享。这件事连孟徽都觉得自己儿子做过了，专门给景徐行致歉，但景徐行却看得很淡，连说不碍事，又夸了孟世行人品标致，孟徽家学渊源。

　　这几件事情传开之后，下商子底层觉得这位首辅做事太弱，做人太弱，反而是中高层渐渐认可了景徐行。用孟徽教育自己儿子的话说，这位新首辅，虽然文不成武不就的，却还真有几分做首辅的根骨，八面玲珑，佩服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