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波渡》ieaber

10、八

　　云山之会持续三天，白天有诸多分会场，内容既有武功交流，也有阵法研究，更有战术布置，与会诸人可以自行选择感兴趣的参与；晚饭过后则是全体参与的大会，此时往往有主办方引荐江湖大咖。

　　王振跟在晚岁身边，两手端着两人的盘子，百无聊赖地等着和人拼桌吃饭。主办方提供的餐饮不算精致，但和云韬比已经是另一个世界的产物。为了节约地盘，都是十人一桌任意组合。王振坐下来，晚岁微微抬了下巴，示意他往左边那桌看。

　　王振顺着看过去，见冯笑礼一身挺括，笑得温和，正在和昨日所见的前师姐桓瑟说话。桓瑟不时应着，显然和冯笑礼有些交情。王振查人甚细，看到桓瑟腰间所悬长剑，正是昨日冯笑礼身上所佩。

　　看什么呢。晚岁问。

　　看桓瑟的剑。

　　那不是……昨天冯笑礼的剑吗。晚岁也看出来了。

　　是昨天那把，但未必是冯笑礼的。王振用云韬所授吐气之法，声音极小，除晚岁之外，旁人不易察觉。

　　哦？

　　你看剑身狭窄，长度也不合冯笑礼的手；剑鞘配饰简洁，颜色柔和，不是官家做派；最重要是，这把剑剑气隐隐从鞘中透出，显然不是凡品，但是纵观剑身，却不带血腥，剑柄也并无摸抚多时的圆润光洁，显然是不常使用。

　　王振顿了顿。这把剑的主人，是个女人。

　　桓瑟之前在法阵部并无佩剑。晚岁接口。

　　法阵部道生虽或多或少涉猎剑法武学，但本身并不倚重兵戈。法阵部上下，除了传言任之道主武学造诣卓绝之外，并没有道生以剑术见长，这一点王振也是知道的。

　　王振点点头，互听到左边桌上有一阴阳怪气的声音高声道，冯公子真是待人接物好手段，这还没有去下商子倒插门呢，就先笼络起下商子未来的太子妃了？

　　这一声颇为响亮，周围人都听见了。冯笑礼脸色微变，桓瑟已经站起来，清晰说道，姓陈的，你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又怎样。冯笑礼，枉中原正道敬你如座上宾，邀你共商大计。和下商子首辅这才来往几次，便勾搭成奸，信物往来，当在座的都是瞎子？

　　一个四十多岁中年人站起来，声音里金属摩擦声音甚重，让周围人都耳膜鼓荡，不甚舒服。他侧了又朝向桓瑟，冷笑道。

　　我还道你是性格不合，被严任之扫地出门，是以中原正道不计前嫌接纳你。现在看起来，你们师徒也不过一丘之貉。迫不及待要嫁入下商子了？嫁给失势的太子党可未见得是桩赚钱买卖，和你师父之前待价而沽、吊起来卖相比，你还太嫩。

　　王振闻言站起来，尚未说话，眼前白光一道，晚岁手中拂尘已经甩出。平日柔顺服帖的麈尾化作百炼之钢，直指说话之人。

　　嘴里放干净点。晚岁不怎么会和人争论口舌，此刻气到极处，也只说得这一句。

　　桓瑟看到晚岁，见是昔日师妹，颇有些意外。将身上佩剑取下，并未脱鞘，剑尖按着晚岁手中拂尘下压，示意让晚岁不必冲动，自己会解决。

　　冯笑礼手扣上桓瑟剑身，沉声说道，中原正道，戮力同心；云韬在对抗下商子中出力多少，功效几何，有目共睹。陈掌门此刻挑惹事端，未免削了自己眉角，也罔顾云山主人的颜面。何况背后闲话他人私事短长，有违侠义道，更不是爷们作风，陈掌门风雨多年，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冯笑礼身份上是官家公子，算是云山之会的半个主人。他剑眉微扬，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王振听得暗暗点头。

　　笑话。那姓陈的中年人冷笑一声。凭你一个吃里扒外的小白脸，也敢教我何为侠义道。下商子首辅的闺房里，你的侠义道在哪里，你的忠义操守又在哪里。

　　冯笑礼闻言，指尖翻转，转瞬间将桓瑟手中长剑握入手中，剑已出鞘，剑身水纹激荡，透着暖色珠玉光泽，剑身仍然向下，微微一拱手。

　　笑礼颓身贱名，然行立端正，不惧流言。但景首辅乃是未婚女子，纵是立场有别，仍容不得你污蔑。陈掌门有意伸量，晚辈只好请教高明了。

　　他碍于身份，刻意忍着，不失礼数。陈无衣却并不领情，冷语道。

　　拳头不如枕头，能人不如美人。这才当上正道头领多久，就轻易在女人腰裙下失守。鄙人看尔等正道自谓之人，也个个不能免俗——昔日风波渡口掌门叶刑，自谓持身端正，忠义不二，不也轻易成为严任之入幕之宾，被她套出消息……

　　陈无衣话未说完，突然被一小物件砸中嘴角，力道奇大，顿时鲜血溅出，门牙碎落。惊怒之下将那暗器捡起，原来是桌上架筷子的瓷片。陈无衣何等身手，此刻不仅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打中，更连出手的人是谁都没有看清楚，正待出声询问，互听得邻座声响。

　　陈掌门嘴里放干净些，别把昨天吃过的粪便污秽随意喷溅出来，失了体面。你要质疑云山与会众人，与我云韬无关；横生事端污蔑云韬道主，就不要再带着这一张嘴回去了。

　　说话的人正是王振。他手中并无暗器，随手捡了桌上瓷片，说话时也并不看向陈无衣。语速不快，口气却有些狂。在场众人尽都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