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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真假难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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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远舟和司徒睿二人将秦锦夹坐在中间,眼睛里里冒着“叮叮”的亮光,嘴巴弯成上弦月,盯得秦锦心里直发毛。
他抖身摇开紧贴着自己的两个人,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故作镇定:“放肆,何故这样盯着本世子瞧。”
“先前你那般向我俩打听皇甫家消息,起初我们还被你蒙在鼓里,到了这里才知道……”司徒睿一挥袖子,“原来你竟是冲着皇甫小姐而来。”
钱远舟晃着脑袋道:“据说是位不可多得的佳人也。秦公子,你我虽情同手足,但在红颜面前,手足皆可断!本公子要定这位皇甫小姐了!”
一桌子皆是官宦之后。钱远舟乃中书令钱贵方之子,司徒睿乃内阁大学士之子,其余公子的父亲也都在朝中谋有重职。听钱远舟开了个头,纷纷都表示对未蒙面的皇甫小姐有爱慕之心。
“哼。”秦锦冷笑一声,“这等女子,也就你们稀罕。本世子是断断看不上的。”
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对皇甫小姐的容貌有些好奇。
既然是双生儿,那皇甫小子长得还算入眼,其胞姐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吧。
酒席进行到一半,有些等得不耐烦的公子开始询问皇甫小姐何时会现身,南陵侯向夫人支使了个眼色,南陵侯夫人便快步进入内堂。在座各位猜想皇甫小姐即将现身,不约而同地放下酒杯,止了话语,朝内堂的入口看去。
一只白皙如玉的手轻轻拨开内堂门口的垂帘,白色珠子相互碰撞之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公子们都不顾形象地伸长了脖子,就连秦锦也憋不住,斜着眼用余光扫描那个方向。
轻纱蒙面,右手怀琴,着粉裙的女子翩翩而入。每走一步,薄纱制成的裙摆随着纤细腰肢而左右摆动,看得公子们眼睛都直了。少女走至厅堂中央,对众人浅浅俯身后,安静地把怀中古琴架起。
她端坐在古琴面前,抬眼环顾四周,一双流波的美目湮着朦胧水雾,睫毛长而浓密,微微眨了下眼,便勾得有些公子坐立不安了。
越神秘的东西越引人好奇。皇甫小姐为何要蒙面示人?这轻纱之下是否有比这双眼眸更迷人勾魂的容貌?
绵绵琴声划过每一条琴弦,流淌在寂静的厅堂上空。倾听之人此刻已经忘记去深究琴艺是否精湛,是否有错弹漏弹的音节,他们自然地闭上眼,眼前便浮现出琴声幻化出的景象。
一曲完毕,他们才恍若大梦初醒,片刻后才禁不住拍手称好。
“皇甫小姐好琴艺,下在携有竹笛一枚,不知小姐是否肯与在下合奏一曲?”
钱远舟丝毫不留给任何机会给别的公子,率先站了起来。
那少女望了望身后的南陵侯夫人,缓缓地点了下头。
就连颔首的姿势都如此优雅动人!公子们的心陶醉了……
钱远舟也恨不得立刻将心掏出来送给皇甫小姐。男子活在世上,不就是想娶一个如皇甫小姐般温柔细致,美貌与才艺兼备的女子吗?
当所有公子都荡漾在皇甫小姐送来的如沐春风中时,有一人与他们格格不入。
竟是这般的蒲柳之姿……
秦锦难掩失望神色,喝了口酒,独自走出了厅堂。
说不出哪里不好,可就是觉得不对劲。秦锦心里是极不愿承认的,可皇甫家二小子的确生得一副绿鬓红颜之相,令人过目不忘。方才在众人面前抚琴的蒙面女子虽说姿色不差,论身段或是举止也都达到大户人家调教出的标准,可,可两人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儿。
这世上儿想不通的事多得去了,更何况皇甫家的双胞胎长得是否相似干秦小世子什么事。秦锦一瞥头,甩甩袖子,独自在黑灯瞎火的长廊里瞎转悠,在转角口与迎面冲来的黑影撞了个满怀。
银白月光映在两人脸颊上,均是一副唇红齿白、剑眉星目的好摸样。
一看对方是个男人,秦锦条件反射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推开怀中之人,颇为嫌弃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裳。低头刹那,他忽觉那人看着眼熟,转念一想,不就是下午在护城河上连累自己堕水的人吗,皇甫臭小子的朋友。
秦锦不由压低嗓音,不悦道:“是你。”
赵槿沉为了迟月的事正纠结万分,一时间没认出眼前的人,只以为是某个大臣的公子,便谦和回答:“在下正是赵侍郎之子,名槿沉,不知公子是……”
“我的身份轮不到你知晓。”秦锦没有在赵槿沉身后瞧见别人,眉头皱了起来,“皇甫小子呢?”
“皇甫小子……”赵槿沉下意识默念了一遍,心神顿时清明,此人正是被推落水的秦公子,必定是来找迟月麻烦。之前在大门口赵槿沉还拽着皇甫迟月的袖子往府里拖,若真得拖了进来,岂不要跟这讨债的冤家狭路相逢!善哉,善哉,迟月妹妹逃的好逃的妙。
秦锦见赵槿沉的脸色瞬息万变,更不欢乐:“回话。”
“皇甫小弟向来喜欢独来独往,虽然同鄙人关系甚佳,却也不是同来同往的作风。鄙人与皇甫小弟游湖之后便各奔东西,的确是不晓他的行踪。”
赵槿沉话说的谦和有理,秦锦实在挑不出毛病,若继续追问下去会让他人误会自己是为了小事就穷追猛打的心胸狭窄之人,便抬手一挥衣袂,来了句:“没事了,你退下吧。”
“……”赵公子默默地退下了。
在秦公子眼里,这真是糟糕的一天。他继续在赵府里转悠,这回真是一个人影都没遇上,连伺候的小厮都无影无踪。四下安静地过分,只有夜风婆娑吹动树梢的声响。
赵侍郎是典型深藏不露老狐狸类型,赵府大门看似普普通通,一进门才知道府内别有洞天,越往深处走越觉得宽敞,若单看门庭,绝对猜不出里头庭宇楼阁、假山池塘、繁花异草样样不缺。
区区一届侍郎都有这等家底。看来如今朝廷的文官都混得风生水起,日子过得太舒坦了。国无战事,也无天灾人祸,连年丰收,国泰民安,皇帝都开始觉得日子有些闲得慌,底下的臣子们自然也松散起来。
静谧的夜让秦锦一天郁闷的心情稍稍得到缓和,他在别人家后院绕了一大圈,才萌生打道回府的心思。原路返回经过荷花池,遥见女子一枚背对着他端坐在荷花池的小桥桥沿上,腰身纤细,薄纱粉裙,脚边搁着一把琴。
冤家路窄,形容得正是如此了。窄得只容得下两人并排走的小桥上,秦锦眯着眼,浑身散发戾气,一步步走向那名女子。
紫蓝就是南陵侯夫人手里的杀手锏。紫蓝与皇甫迟月身形相似,自小进府在迟月身边伺候,琴棋书画礼仪规矩学得比迟月好,关健时刻,穿上小姐衣裳蒙起面,全然看不出是个丫鬟,比不少京中小姐更胜一筹。南陵侯夫人的如意算盘打得十分周到,一来要让皇甫迟月在京城名流界远播贤德与才情屏迹的好名声,二来又不愿让自家未出阁小姐抛头露脸惹来闲话,这一招李代桃僵是再好不过的法子。
只是……紫蓝心里当真怕得要死,一出大厅吹到夜风,才感觉背后衣襟早已湿透,腿止不住打颤。抱着琴一步步挪到荷花池边,是再也走不动了。琴往边上一靠,抬手欲摘去蒙面纱巾,余光瞟见石桥上的月光里,有一块人形黑影。紫蓝大惊,瞬间连呼吸都静止了,弹跳着站起来退后好几步,口里念着:“何人?何人在此!”
“你可还记得我。”黑影向着紫蓝移近了一步,声音如月色冰凉。
那人终于从黑影里走出,借着月光,紫蓝看清了他的眉目,她这辈子都没见过长得叫人看一眼心就猛烈跳一下的男子。平日里学得诗词歌赋里的妙句成语在此刻她一个也不记得,只觉得他好看地快要死掉了。
“皇甫小姐。”秦锦索性将整张脸凑到紫蓝眼皮底下,鼻息吹出的气正好呼在她脸上的薄纱,造型十分暧昧,“真的对我没有印象?”
一个好看地让你的心脏噗通噗通跳得无法停止的男人就在近在咫尺,就算紫蓝是女中豪杰,此刻也如同被男色迷晕的小姑娘,只懂得傻兮兮愣在原地,水汪汪的眼睛眨巴眨巴。
蠢货,又是个无可救药的蠢货。
秦锦对眼前的皇甫小姐失望透顶,蒲柳之姿已经无法诠释他心中对这个女子的厌恶。她的同胞弟弟都比她有趣得多。秦锦利落抓起紫蓝的手腕,紧紧桎梏住,黑白分明的眼眸眯成细长条,冷哼一声后,终于不再压制内心的狂躁与暴怒。
“你,你……”明明要狠狠训斥她一番,秦锦却发现不知该如何开口,直接说,嘿,你这该死的小娘子居然敢吐本世子一脸秽物,这样会不会太有失身份?
“你触犯了本世子的大忌!这大忌就是……咳咳……,坐马车时不准呕吐!”
“???”紫蓝仅剩的一点思维也被他搞混了。
“本世子瞧见,瞧见你坐马车时,呕吐了!没错,就是这样!”
“我没有,没有。”紫蓝下意识地否认,她的确没有晕过马车,只有小姐才会晕马车。
“你有,你明明就有,还不承认!本世子瞧得清清楚楚,而且我的随身小厮被你吐出的秽物弄了一头一脸。你还想抵赖?”秦锦对自己机智的反应感到十分满意。
紫蓝委屈地直摇头。
刷,一条白色手绢被秦世子从袖口里抽出,手绢一角绣着的明月清晰可见。
“证据再次,你还想如何抵赖!”
紫蓝一眼就认出这条是小姐的专用手绢,绢角的明月还是紫蓝亲手绣上的。完蛋,这个黑锅要替小姐背定了啦。
紫蓝猛地一伸手,想从对方拇指与食指中抽出手绢,谁知对方手脚更是敏捷,一下子躲过了突袭,好看的脸更阴沉了。
“你这个小女子果真可恶至极,竟要明抢了。”秦锦一气之下就要去扯紫蓝脸上蒙的薄纱,“速速给本世子露出真面目来!”
“不要,不行,不要……”紫蓝一手被秦世子捏着,只能用一手做反抗。
“摘下来,摘下来,速速摘下来……”
“不要不要……不要啊……”
荷花池岸边,一行人缓缓停下脚步,视线被石桥上发出的声响吸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