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忘者的黄昏》牤

7、乘风而行

　　龙的到来为他们扫清了道路上的绝大多数障碍，包括深红穴居人，毒藤蔓，和那些叶片越来越高、遮挡视线的墓碑草。据艾维斯说，这儿本该还有一些其他的生物，但它们估计都被刚刚的那场吐息给吓回了属于自己的洞穴里。
　　曲折的岩壁完全遮挡了阳光，他们只能靠着艾维斯的闪光术辨识前进的道路，甚至搞不清楚现在究竟是白天还是晚上。忍者又摸出了那个半透明的小球，仔细观察了一会儿之后告诉他们，马上就要黄昏了，如果不能迅速找到安全的休息场所，夜晚的到来也将是他们迎接死亡的时候。
　　“没关系，我们的目标会给我们准备好过夜的地方。”
　　艾维斯轻描淡写地带过了这一话题。

　　他们又跟着追踪藤的的痕迹走了一小段，空气里的紫色似乎淡薄了不少。但他们的运气还不错，或者说，追踪藤的毒素在提里耶的身体里停留了足够久的时间，让他们轻松地赶上巨龙的飞行。莱德林迪亚在心里感叹提里耶真是命硬，居然没被毒死。要知道，艾维斯给他治疗之前，他的半张脸都已经肿成了跟手臂一样恶心的颜色——那简直无法用言语去形容。提里耶本人似乎也被毒素影响了，至今被忍者扛在肩膀上，既不能走路也不能说话，眼神呆滞地盯着地面，嘴里还在喃喃自语。莱德林迪亚凑上去想听明白他在说什么，并在听完之后再次露出了“我不知道这种时候应该露出什么表情”的表情。
　　“他在念叨什么？”
　　艾维斯对此兴致勃勃，而莱德林迪亚面无表情地扭头看向艾维斯，似乎在说“你最好自己去听听”。
　　于是，在艾维斯听完之后，他罕见地也露出了优雅微笑和欺负人之外的难懂神情。
　　“唔，其实，我觉得他说的也不算太离谱。”一直负责承担提里耶重量的忍者忽然冒了句出来，他显然从未停止被这些自言自语折磨，莱德林迪亚禁不住要佩服起他来，“他只是个，嗯，可怜人罢了。”
　　“……我不觉得在意识不明的状态下还满嘴少儿不宜内容的人会有什么可怜。”
　　艾维斯丢了个轻蔑的眼神到一脸呆滞的提里耶头上，抬手施了个什么法术，于是这场不适合给小孩子听的喋喋不休终于停止了——或者说，被迫停止了。

　　他们随着逐渐消失的紫色来到西面岩壁附近，追踪藤的染色似乎向着岩壁内部拐了进去，看来那儿有个洞穴，只是按照痕迹的高度来算，这洞穴至少位于高出他们所处的位置十多米。
　　“现在我们要怎么办？”莱德林迪亚四下打量了一番，闪光术范围内的地表光秃秃的，甚至连一丁点儿植物的影子都看不到，他又扭过头去看向艾维斯，“你可不可以施个什么……我是说，让我们飞起来的法术之类的，这样我们就能进去了？”
　　艾维斯冷冷地瞄了莱德林迪亚一眼，似乎在嘲笑他怎么提出了这么愚蠢的问题。
　　“第一，我没有那种法术。第二，进去之后，你打算直面一条愤怒的巨龙？”
　　“可你似乎跟他感情很好的样子……”莱德林迪亚又咕哝了一句。
　　“我只是认识他——而他，不一定认识我。”艾维斯的语气夹杂着点儿读不懂的东西，他的表情甚至有些惆怅，“现在，让我们想想办法去认识一下这条红黑龙吧，希望他能接受几个不怀好意的借宿者。”
　　莱德林迪亚翻了个白眼。你都知道自己不怀好意了，还指望别人能坦然让你睡在自己屋子里吗？

　　不过显然，莱德林迪亚低估了龙的宽怀大度。
　　“你们想到我那儿休息？只是如此吗？”一个陌生的声音传了过来，他们每个人——除了提里耶——都回过头去，有个人站在光芒与黑暗的交界处，语气还带着点儿笑意，“你们大费周章找到了我的住所，只是为了借个过夜的地方？”
　　艾维斯向那个人走了几步，脸上也浮起了微笑：“我们只是想跟你打个招呼，顺便把这次任务的酬金赚回来。几个鳞片想必还没那么疼痛，作为一条高贵又宽容的龙，你一定不会介意的。”他张开双臂，脸上的笑容加深了，“看来你认出我了，你一点儿也没变，还是那个老样子。同情心与多管闲事，如果不是因为你住在这种鬼地方，可能早就被哭穷的人类挖光了身上的所有零部件，我说的对吗，亲爱的米拉。”
　　“啊，老朋友，你才是一点儿都没变。”被称作米拉的人走进了光亮术的范围，那是个英俊的男人，一头黑发，暗红色的眼睛，看得出比在场的每个人都要年长。他走过来，也张开双臂，与艾维斯亲切地互相拥抱了一下，“我们上次见面的时候，你还不怎么会笑，现在居然都能调侃我了。”
　　“旧事。”
　　艾维斯又微笑一下，凑到米拉的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对方挑高了一边眉毛——哦那模样实在太棒了，硬要说的话，还有些俊美之外的色气，如果这时候周围有小姑娘，估计早就捂着额头晕过去了。
　　“是吗。”米拉弯起嘴角，“那可真是有趣——我在这儿呆了太久，对这个世界上发生的事情，都不怎么清楚了。”他抬起头，看了看一片黑暗的天空，耸了耸肩，“你们要来我的洞里是吗？稍等一下，我带你们飞进去。”

　　——而后，一直插不上话只来得及原地发愣的莱德林迪亚，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黑发的男人变成了一条巨龙。

　　“到我背上来。”
　　深沉又浑厚的声音传来。巨龙并没有张嘴，但说话声却实实在在地传递到了他们耳朵里。
　　提里耶似乎恢复了一些意识，他在忍者肩膀上慢吞吞地抬起头，看到巨龙在黑暗中微微发光的红色火纹之后满眼都闪起了看不懂的高光，一个翻滚从忍者身上掉下地，挣扎着站起身，嚎叫着“我的梦想！”就冲了过去——之后被艾维斯一掌敲晕。
　　“……这个人类怎么回事？”
　　一声听起来十分疑惑又像是在憋着笑的沉重话语传递到了他们耳朵里，艾维斯扶住额头似乎并不打算说话，而忍者正努力把提里耶扛回自己的肩膀上。莱德林迪亚叹了口气，解释起来。
　　“这家伙，他叫提里耶。提里耶的梦想……是当一个龙骑士。”他的语气干巴巴的，跟着艾维斯和忍者往前走了几步，“请你别介意，他其实是个不坏的人。”
　　“是吗。”
　　巨龙又回应了一声，紧接着趴在地面上，放下了自己的翅膀。
　　忍者借着翅膀轻巧地攀了上去，仿佛提里耶只是不存在重量的空气。莱德林迪亚也跟上去，最后上来的是在后面防止他摔落的艾维斯。他们匍匐在龙脊背上，思考了一会儿要抓住什么位置才不会掉下去，而这时候，莱德林迪亚发现巨龙的颈根附近缺失了两三块鳞片，并且伤口还在淌血。那些血液接触到空气之后没一会儿就燃烧着消失掉了，就跟忍者把鳞片交给艾维斯时一样。
　　“米拉。”艾维斯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伤口，“别动，我来给你治疗一下。”
　　米拉听话地保持着趴伏的姿势，艾维斯在翅膀附近找了个平坦的位置站直，张开手，这次没有吟唱任何咒文，一道与之前都并不相同的红色光芒从他的手中散射出来——力量很强，莱德林迪亚只感受到了这一点，他甚至无法抬起头直视施法的艾维斯。艾维斯似乎将那道红光引导在了巨龙的伤口附近，片刻之后，光芒消失了。
　　“我无法复原你的鳞片，但是流血止住了，否则继续让这种浓度的能量散布在空气中，你本身可能没什么问题，想要你命的家伙察觉到了可不会善罢甘休。”艾维斯趴了回去，他的语气里有些不安，“我很抱歉，我并没想到你的自我治愈能力会衰弱到这种程度。”
　　“不，这没什么，谢谢你，你本可以不帮助我。”
　　低沉的嗓音又传了过来。巨龙站起身，开始煽动翅膀。莱德林迪亚只能在风中偶尔睁开眼，但四周的黑暗让他看不清任何东西。他只是隐约察觉到巨龙飞了起来，带着他们在空中盘旋了一圈，最后进到了一个与峡谷底部相比十分狭窄的空间。
　　“到了。”
　　巨龙扬起脑袋——他们从龙脖子抬起的角度发现的——接着不知道做了什么，他们的周围忽然出现了火光。莱德林迪亚这才意识到，他们正处于龙的洞穴中，这里对于龙来说可能并不太宽敞，但对人类来说简直是一个大到无法形容的洞窟——岩壁像是天然形成的，粗糙又干燥的岩石上点燃了一整圈火把。
　　龙将他们放了下来，莱德林迪亚发现这儿简直简陋得过分了——除了大之外，这里唯一能被套上的形容词就是空。龙不是都很贪财的吗？龙不是应该喜欢收集各种宝物吗？金子呢？宝石呢？怎么这里什么都没有？！
　　“我对财物什么的并不很感兴趣。”米拉恢复了人的样子，他苦笑着看向莱德林迪亚，对方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把心里所想的都表现在了脸上，“这里够安静，只是个用来睡觉的场所，仅此而已。”
　　“米拉。”艾维斯走了过来，保持着一种想说什么，却又觉得说出来不太合适的脸色，轻轻拍了拍黑发男人的肩膀，“你，还是多出去活动活动吧，别总是睡在这儿。”
　　米拉依然苦笑着，点了点头。
　　“我说过，你的命是我的——但你不能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死掉。”艾维斯的神情严肃了起来，“这一次隐藏痕迹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你了，明天开始，你必须跟我们一起行动。”
　　米拉愣了一下，回了句“原来都被你看透了”，之后说了声“好”。

　　莱德林迪亚退到忍者身旁，一边看着黑衣的队友将提里耶放平在地面上，一边时不时关注着艾维斯与龙的对话，终于憋不住之后小声问忍者：“你觉得，他们俩是什么关系？”
　　忍者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下，也小声回了一句：“放心吧，你的地位不会受到影响的。”
　　……你被提里耶洗脑了吗？你一定被洗脑了吧！他究竟对你吹了什么风啊！……还有，我的地位是什么啊！这句话究竟几个意思啊！我应该从哪里开始反驳才对啊！！
　　莱德林迪亚痛苦地抱住了脑袋，失去了一切反击的力量。

　　他们分食了背包里的干粮，简单用了晚餐。米拉说要出去处理一些事情就离开了洞穴，并承诺会在早晨回到这里跟他们一起出峡谷。提里耶依然昏迷不醒，莱德林迪亚几乎要怀疑艾维斯的那一掌是不是把这人给打成废人了。他咽下最后一口肉干，学着忍者的样子将包裹收拾好垫在脑袋下面，打了个哈欠，准备好好睡上一觉。
　　可艾维斯既没有吃东西，也没有任何想要睡觉的样子。他一直盯着米拉消失踪影的洞口出神，片刻之后也起身走了过去。
　　莱德林迪亚想了想，坐起身来努力摇了摇脑袋赶走睡意，也跟了上去。

　　艾维斯在洞口边缘停住了脚步，看了迟疑的莱德林迪亚一眼，默认般地回过了头去。莱德林迪亚松口气，慢慢挪到艾维斯身边，踌躇了好一会儿，终于问出口。
　　“米拉他，是你的朋友吗？”
　　艾维斯闻言又转头看了他一眼，犹豫片刻后，摇了摇头。
　　“那么，是你的敌人吗？”
　　莱德林迪亚想起了艾维斯那句“你的命是我的”，觉得这两个人的关系一定不是他至今所理解得那么简单。
　　艾维斯又摇了摇头。就在莱德林迪亚以为他不会做更多解释而倍感失望的时候，对方却说话了。
　　“米拉他，是来等死的。”艾维斯的语气冰凉凉的，就跟夜晚峡谷的风一样，“我们很早以前就认识了——很早，很早以前。米拉告诉我，不管是哪里都已经没有他寻找的人了，他已经没有继续流浪的必要，只是想找个能安静死去的地方。”艾维斯浅金色的眼睛盯着洞口外面的地面，他们都能听到那儿传来了一些悉悉索索的小声动静，那大概是地底生物在窃窃私语。“他找到了我，他笑着跟我说，我的命就交给你了。”
　　在这之后，艾维斯就没有多说任何一个字了。
　　许久之后，久到莱德林迪亚都差点忘了他为什么站在这儿陪艾维斯吹晚风的时候，艾维斯又念出了一句话，声音实在太轻，以至于莱德林迪亚甚至要认为那只是他的听觉出了问题。
　　“——我们都被抛弃了。”

　　莱德林迪亚的心中充满了疑惑，比如为何米拉寻死非要找到艾维斯？比如他们究竟认识了多久？比如，艾维斯究竟是谁呢？他已经隐约察觉出，艾维斯的身份并不寻常。
　　——可他看着艾维斯从未露出过的伤感表情，没有将其中的任何一个问出口。
　　“你也早点睡吧，今天你已经很累了。”他只是扯出了一个笑容，安慰般地拍了拍艾维斯的肩头，“明天我们还要赶路呢，如果你累倒了，我们大概就真的要在这儿等死了。”
　　艾维斯也回应给他一个笑容，好看极了，简直比莱德林迪亚记忆中任何一个场景都让他感动。

　　天亮之后——谁知道呢，忍者是这么告诉他们的——米拉果然回到了洞穴，维持着巨龙的模样，还叼了只什么东西。莱德林迪亚揉了揉在地面上睡了一晚造成的腰部酸痛，带着刚睡醒还没完全褪去的茫然盯着被米拉丢在他们面前的那玩意儿看了好几秒，才终于反应过来——那大概，可能，也许，似乎，应该，是个巨型……耗子？
　　“穴鼠，难得的美味啊。”
　　艾维斯的语气听起来愉快极了，而忍者也点了点头。
　　“……这玩意儿能吃吗？”莱德林迪亚指指那个去掉尾巴之后跟他差不多长、粗壮如猪的大老鼠，还有老鼠半张的嘴中尖利的牙齿，以及似乎可以一掌在他脑袋上戳几个洞的可怕爪子，“难道就没有点其他……正常点的……早餐吗？”
　　艾维斯用古怪的眼神望着他，忍者干脆没理会他的唧唧歪歪，直接掏出刀子开始帮穴鼠抽筋剥皮。
　　“你在雷吉诺德那儿不是吃过吗？”艾维斯眨了眨眼，“我们第一天的晚餐里就有穴鼠肉啊，我记得你吃的挺开心的——这玩意儿因为凶猛又少见，可是一般人吃不到的好料，肉质细嫩肥美，口感比其他兽类的肉都好了很多，我还以为你一定会很喜欢，才让米拉去抓的。”
　　莱德林迪亚眼角抽搐了一会儿，说了声“谢谢”，并极力安慰自己，没事的，不就是个大老鼠……天上飞的除了飞机，地上跑的除了坦克，什么不能放进嘴里啃！
　　“如果你不想吃那个，可以来试试我的早餐。”
　　米拉招呼了一下莱德林迪亚，从岩洞后面的缝隙里拖出了一大堆……肉干？
　　“这是什么？”为什么颜色那么诡异？有什么东西的肉会是橙黄色的啊？
　　“火鳞蜥蜴的肉干，吃起来会有种在嚼岩浆的感觉，我还挺喜欢的——”米拉笑着扯起一块啃了几口，“——不过对你来说可能肉质太硬了。”
　　“……我还是吃老鼠吧，谢谢你。”
　　面对米拉纯真又好意的笑脸，莱德林迪亚实在说不出“我觉得那不是人能吃的食物”的想法。

　　早餐吃到一半的时候——忍者负责处理生肉，米拉负责点火，艾维斯负责烤，莱德林迪亚负责张嘴吃——提里耶似乎终于清醒了过来。他瞪大了眼睛，望着维持嚼了一半忽然停嘴姿势的另外几个人，目光在每张脸上都停留了一会儿，而后双眼忽然涌出了热泪。
　　莱德林迪亚以为他要抱怨艾维斯昨天先是不给他治疗紧接着又揍翻了他，谁想到他只是以饿虎扑食之姿“嗷”地蹦了过来，抓起莱德林迪亚手中啃到一半的老鼠腿就咬了上去，一边吃得口齿不清一边还鼻涕眼泪地哭嚎“你们吃饭怎么都不叫我起来”，并且对新队友没发表任何看法。
　　……莱德林迪亚默默放手，让提里耶自己抱着那只巨大的老鼠腿，觉得已经吃饱了。
　　“说来，我似乎隐约记得昨天看到了一条巨龙？它可真帅啊……如果能骑一下的话……”提里耶满眼都是小星星，整个人都陷入了不太正常的状态，“我坚定了自己做一个龙骑士的梦想……”
　　莱德林迪亚一边在心里苦笑着想“你昨天已经骑过了，虽然是在昏迷状态”，一边瞟了眼依然不太搞得清楚状况的米拉，觉得后者一定因为做一条强大巨龙太久对危机感这种东西麻木掉了。

　　饭后艾维斯向提里耶简单介绍了一下米拉，并略去了他就是龙这一点——否则，作为龙痴的提里耶大概就得被不停敲晕了吧。莱德林迪亚对艾维斯的行动表示了深刻理解。
　　“现在，我们又要长途跋涉回到埃伦斯阶梯去了。”艾维斯在洞口给轮流给每个人上了缓落术，“希望我们今天能赶上烈焰风暴。”
　　莱德林迪亚轻飘飘地落在地面上，疑惑了一会儿。烈焰风暴的危险他们昨天已经见识过了，避开还来不及，反而要去赶上它，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我们可以乘着烈焰风暴直接度过岩流到达南边的阶梯附近。”
　　忍者给出了解释。
　　莱德林迪亚依然没搞明白，“乘着风暴”实在太超出他的常识了。他回忆了一下昨天看过的那道旋转着靠近的黑死飓风，浑身上下的毛孔都收紧了起来。
　　艾维斯最后一个落到他们身边，提里耶还在持续欢呼着“小艾维好棒”之类没什么意义的内容。金发的牧师将闪光术的光球牵引到身边，往北边看了一眼。莱德林迪亚也跟随者他的视线望过去，虽然仍旧是一片黑暗，可他感觉到了迎面而来的风，尽管很微弱，却带着熟悉的凌厉气息。
　　“我们需要再往南走一段。”艾维斯招呼着他们，“太早进入风暴会让我们都被砸在岩壁上。”

　　这一路很平静，昨天被米拉的火焰烧光的藤蔓显然没这么快再生，而穴居人也不见影子，估计一时半会儿没办法恢复元气了吧。莱德林迪亚只觉得耳边的风声越来越强，他的头发又开始有些不受控制地乱飘了。终于，走在最前面的艾维斯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让他们围城一个圈站好。
　　“互相拉住旁边人的手，记住，不等到我说可以，千万不要松开。”他一边扯起左边的莱德林迪亚，一边也拽住了米拉的胳膊，而莱德林迪亚左边的忍者也同时抓住了他的另一只手，“特别是你，提里耶，如果你在半空中掉下去，没有人能你拉上来。”他告诫了红发人一句，对方忙不迭地点着头。
　　而后，艾维斯闭上眼睛，念起了一个咒文。风已经很近了，闪光术渐渐消失踪影，他们的周围只有微弱的阳光，莱德林迪亚能感觉到空气中被搅动的砂石已经打在脸上。不一会儿，这种抽痛减轻，并逐渐消失。他们的周围出现了一道发光的球形屏障，并且逐渐开始带着五个人浮在空中。

　　风暴迅速到来了。他们被卷入漩涡之中，高强度的旋转即使有艾维斯的法术保护也还是让人头晕目眩。莱德林迪亚觉得自己似乎要吐了，靠着一左一右两只手牢牢地牵住他才没有跌落下去。周围的光线越来越充足，赤红的岩壁回到了他们的视野里，带着一丝从脚底下泛起来的灼热。他们大概就快到岩流了，地面成为了黑色结晶，而那条火焰之河正渐渐浮现出来。
　　从空中看这条峡谷的感觉真是奇妙，莱德林迪亚有些古怪地想。阳光的阴影让本该赤红的土地成为了一种不太明朗的暗红色，火焰灼烧着，风暴将一切都席卷而去，他大概永远都无法弄明白这条峡谷为何会这么神奇，但他终于开始觉得，这是个美丽的地方。
　　——强大，而美丽，连同承载了整条峡谷的这个世界。

　　风弱了下去，他们的旋转也停止了，艾维斯的屏障一直维持到他们安全着陆为止。互相松开手之后，提里耶立即转身找了个地方开始吐，莱德林迪亚虽然觉得自己的胃不太舒服，还是将那种不适感忍了下去。重新回到阳光下的感觉真不错，他仰起头，也不管光线灼伤了他的眼睛。
　　“这真是有意思。”
　　他听见米拉感叹了一句，随后发现，他们的身旁正是埃伦斯阶梯。
　　“好了，任务完成，我们回去领赏金吧。”艾维斯轻松地说着，“虽然没带回整条龙，不过这几个鳞片也足够让我们的冒险旅途吃好喝好地过上一阵子了。”
　　他们登上了阶梯，来到莱德林迪亚跌下来的位置时小心翼翼地攀着松动的铁链挪了过去——其实并没有那么危险，只是一时的惊吓与措手不及造成了那场坠落，莱德林迪亚现在想想都觉得十分丢脸。
　　阶梯顶部已经有雷吉诺德的人在等着他们了。艾维斯最先登了上去，似乎与前来迎接的人交涉了什么，等最后一个登上阶梯的提里耶也安全地站在地表，回程的马车早就整装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