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迷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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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莱这个名字莱德林迪亚没有听过，至少在他现有的记忆中不存在。可他还是本能地感到了一阵奇妙的不适，胃里翻腾了好一会儿，像是吃了什么怪东西。
“这里是他掉下去的地方。”
艾维斯补充了一句，之后指着庞大的晶石山的底部告诉莱德林迪亚，从这儿往下就是地底世界。
“你怎么知道是他？”莱德林迪亚转过头去看着艾维斯，后者的表情看上去有些阴晴不定，“我不是在怀疑你作为管理者的能力，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毕竟一开始连你也搞不清楚控制了柯利福德的是谁，按理来说如果他们都是外来者，那么你应该是第一个知道真相的人才对。”
艾维斯沉默了不短的时间，就连莱德林迪亚都开始自省是不是问了什么糟糕的问题，毕竟那语气听起来太像是一个责备而非询问。
“我不会对你撒谎，但有些事情我无法对你说。”艾维斯没有回头，依然盯着晶石，“我只能告诉你的是，作为管理者的我，虽然权限上超出一般冒险者，但依然是弱小单薄的，除了百分百确认能够切实达成最终目的，否则我无法越界使用能力。”艾维斯又停顿了一下，这一次他转过脸来看着莱德林迪亚，指着龙血手环，“当你找回你的最后一点碎片的时候，你会知道一切……不用我来对你说，你本该了解这些事情。”
艾维斯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但他弄明白了对方的意思——问题的答案原本就在他的记忆中，但是现在无法对他说明。
“我要如何找回我的记忆？”
他脱口而出，而牧师看了他一眼，忽然问他“为什么想要找回自己的记忆”。
“因为我想知道艾维斯是谁。”莱德林迪亚闭上眼又睁开，“不是旁敲侧击，也不是通过别人的眼睛，而是我自己看到的那一个艾维斯。”
牧师又开玩笑似的问：“哪一个？”
“两个都是。”莱德林迪亚认真地回答，“我想知道你是谁，想知道我是怎么看你的，想知道你认识的我是什么样的。”
——想知道为什么我曾经试图杀死你，可又没有办到。
后半句他没有说出口，而艾维斯盯着他看了好半天，才终于放弃般地笑了出来。
“算了，我来跟你说说伊莱吧。”
艾维斯又转过脸去盯着那些晶石了，这听起来像是个转移话题的句子，可莱德林迪亚也无法推测对话如此发展下去会变成什么样。
“我第一次见到伊莱的时候，他看上去是个阴暗又狡猾但并不很强的法师，只会一点普通的伎俩，再加上不合群，作为一个队友还没有林德出色。”艾维斯的语调非常平静，“他经常说如果有媒介他就能操纵灵魂，可安德雷斯没有他需要的东西，所以他只能平庸度日，并对此非常不满。我们——其他队伍里的人，都只把这当成笑话听，只有一个人除外。”他的眼神在莱德林迪亚身上停留了几秒，又转了回去，“后来他脱离队伍失踪了，他杀了许多人去汲取他们的力量，直到为了夺取胜利找到你，并被打败——我不是第一次见到尸体堆积成山，伊莱的魔法很有辨识度，他似乎来自一支特殊的血脉，他固执地只认同自己的那一套魔法体系，和安德雷斯固有的那套魔法系统不太一样，所以我在来这里的第一秒就知道那一定是他。”艾维斯指着铺满地面的魔法纹章，“这不是安德雷斯的东西，它属于伊莱和他的那个世界。”
莱德林迪亚思索了好一会儿这段话的意思，艾维斯善解人意地给出了足够消化这些讯息的时间。伊莱在安德雷斯无法使用死灵法术，并曾经试图打败“艾维斯”夺取胜利，可他失败了，坠入了地底世界。这一次他不仅回到了地表，逃过了管理者的控制，还成功使用了不属于安德雷斯的魔法系统，甚至包括操纵灵魂，两者进行对比，答案非常明显。
“他在地底世界找到了媒介？”莱德林迪亚用了一个反问的语气，“可那些东西不是不存在于安德雷斯吗？”
艾维斯皱起眉斟酌了片刻，摇了摇头。
“我只能对你说一部分……一点儿线索。”艾维斯谨慎地选择着用词，“安德雷斯并不仅有表面，地底世界是为了分割内部空间与外部空间而刻意制造的屏障。安德雷斯很大一部分由外来者组成，但他们带来的不仅仅是一两个灵魂或躯体，还有更多的、原本属于他们自己世界的‘本质’，也就是他们原本的‘知识’。缺少这些‘本质’，外来者无法存活，安德雷斯也无法运作。”
“这件事米拉都不知道，不要告诉他。”艾维斯将这个“线索”补充完整，俏皮地眨了眨眼。
——可莱德林迪亚笑不出来。
这个线索本身就足够庞大了。如果这个构成系统是真实的，那么安德雷斯的内部空间简直可以用无限来形容。现在他知道为何来自不同世界拥有不同信仰的人可以在同一个空间使用不同的能力——不是每个牧师都信仰同样的圣光，不是每个盗贼都受同样的阴影之主庇护。如果牧师所言属实，那么安德雷斯的内部甚至容纳了无数神明。
这个世界并不像它看起来的那么狭小，甚至是无限广大的。
“伊莱找到了原本属于他世界的本质？”莱德林迪亚急切地询问，“他现在在安德雷斯的内部？”
“很遗憾，我只能推测出这一种可能性。”艾维斯的语气回复了严肃，“并且最糟糕的是，他似乎不止是找到了他的本质，还顺手牵羊带走了一点儿属于安德雷斯的力量。”
——他在窃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现在莱德林迪亚知道为何原本只是一介凡人的伊莱能够移动山脉更改地形，甚至让管理者都束手无策。事情太过棘手了。
“我们有办法找到他吗？”莱德林迪亚盯着那些闪光的魔法纹章，“他控制了柯利福德，可我觉得他不会呆在法师协会里。他应该就在这儿。”
“我无法找到他的具体位置，内部空间是不可测的，这就是为何他的存在一直没有被察觉到。”
艾维斯摇了摇头。
晶石依然在发光，美景背后是尸骸发出的腐臭。这里的魔法纹章和之前在密林中的不太一样，莱德林迪亚虽然对这些不太了解，可他也能察觉到其中的不同。密林中的纹章有一个固定的中心，环绕悬浮的晶石而设，纹章之间书写的符文看上去是某种特殊语言，排列是规则的、单向的。而这里的魔法阵没有固定的中心点，它们分布在整个谷地里，目所能及到处都有流动的魔法光辉，他甚至无法观测到最远处究竟延伸至什么位置。最关键的是那些符文，它们看起来虽然与之前空地上的符文属于同一种形状奇妙的语言，可排列方向有正反两种，一些如同空地上一般由内而外逐渐延伸，另一些则相反，顺着符文的间隙向着它们各自的中心点汇聚进去。仔细观察之下，就连魔法发光的方向也分成了向内和向外的两种。
莱德林迪亚揉了揉鼻子，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伊莱当时是怎么掉到内部空间去的？”他盯着巨大的魔法阵，想再了解一些细节，“内部空间和外面我们所处的世界之间不是有个地底世界作为屏障吗？”
艾维斯再一次皱起眉，看上去察觉到了莱德林迪亚的想法，但他没有直接否定或肯定，而是选择先回答了问题。
“那时候，因为伊莱自己的魔法的关系，地底世界的入口被撕开了。”艾维斯语速不快，似乎在回忆，“地表和地底世界的分界实际上是一种空间的裂隙，而不是单纯的通道，我怀疑他在那个时候无意中扰乱了这种空间的平衡，才越过地底世界进入了内部。”
“阿玛拉说过，卡兰可以诱导灵魂进入地底世界，伊莱应该就是利用了这一点来收集灵魂。”莱德林迪亚看了看主晶石，“但他同时要保障这个过程是可逆的，否则他无法将这些灵魂送回地表。”
“你不能去。这太危险了。”艾维斯坚定地阻止了他，“他要你的命，他不会让你回来的……他在夺取安德雷斯的力量，我不能让你见他。”
莱德林迪亚有些没弄明白。危险他是知道的，从刚才起他就在苦恼要如何说服艾维斯。但他与安德雷斯的力量有何关系？
“……是我失言了。”艾维斯闭上眼，看上去有点儿懊恼，“但你不能下去，至少现在不能。”
“那……你陪我去？这样至少不是一个人……”
莱德林迪亚依然在尝试，他知道这样是以身涉险，但事情关乎他们所处的这个世界的生死存亡，现在的情况想自保都很困难，他们好不容易来到了这里，不能只搞明白了始作俑者就挥挥手离开，他们必须做点什么。
而艾维斯再次摇了摇头。
“我下不去。”他浅金色的眼睛里有犹豫和遗憾，“我无法接触内部空间，甚至无法在地底世界停留。”
“啊——你当然不能。”那个尖滑的声音又出现了，“你怎么能和我们相提并论？你不过是个用魔法和力量塞满的空壳，你有什么资格决定我们的命运？”
莱德林迪亚与艾维斯警觉起来，他们查看了四周，却没有找到声音的来源。
“我等得焦急万分，甚至备好了礼物，但你迟迟不来见我，这真是让我心寒，亲爱的艾维斯。”
声音忽然变多了，像是有好几个同样的人同时念着相同的台词。堆积的尸骸耸动起来，每一具躯体的骨头都各自分开，庞大的巨兽与矮小的人类纷纷站起，残缺的身躯还带着腐烂的肉块，它们像牵线木偶一样动作僵硬又缓慢，他们喃喃着开口，每一张嘴都微微笑着，念着那个名字“艾维斯”。
莱德林迪亚抽出长剑，微微屈身，摆出备战姿势。但他们所处的地方太狭小了，不远处就是庞大的魔法纹章群，他们无法踏入其中，但面前的死尸军团正在逐渐成型，步步紧逼。
牧师迅速给他们两人套上了祝福术，并试图用净化术攻击面前的尸骸，但他奇妙地失败了——那些法术在距离目标一定距离时都凭空消失了，似乎有一层肉眼不可见的屏障包裹着每一具重生的躯体。他迅速转移目标，对准还没来得及附着灵魂的死尸投注圣光，这一次成功了，虽然大部分尸体都已经复活，可至少削减了敌人的数量。
“形势对我们太不利了，这里太窄。”莱德林迪亚压低声音，缓步后退，“是什么东西吸收了魔法？”
“安德雷斯的力量。”艾维斯冷静地分析着，可他的表情看上去完全不平静，“普通的魔法根本无法穿过这层屏障，那是世界本身的构造错位。”
“但他们能打到我们。”
莱德林迪亚尝试着挥剑砍向另一具缓慢逼近的躯体，他的剑锋同样无法触及对方的身躯，可敌人的还击确确实实地砸在了他的铠甲上。
他们已经无路可退，背后就是闪着光的魔法阵，就像是欢迎他们到来一般，晶石瞬间爆发出了强烈的光芒，而所有复苏的尸骸都同时发出了怒吼，从那些没能被完整包裹住的胸腔中溅射出震颤的粘稠汁液，但这还不是最糟的。
“我这一次不会失败了。”每一具尸骸都看着他，每一个声音都重复着这样的话语，“我不会让你逃走的，艾维斯，你的灵魂是我的东西——这一次没人能救你了，就连你的牧师也不行。”
尸骸在被重塑，断裂的骨头被重新接洽，缺失的内脏被重新构造，黏土一般附着在躯干上的腐肉焕发生机、充盈血色，来自地底世界的巨兽尖利地咆哮着，而人类的面目也不再只有残缺的骷髅，眼球回到了它们原本所在的位置，鼻梁也挺了起来，如果不是瞳孔中焕发着灰黑的异色光芒，他们看起来简直就和活着没什么分别。
“……我本以为事情不可能更糟，但现在看来我错了。”艾维斯的声音甚至有一些颤抖，“他从安德雷斯那里剥夺了塑造的能力。从魔法系统上来看，他已经不单单是个人类了。”
“伊莱！”莱德林迪亚高声呼唤对方的名字，“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每一具复生的躯体都笑了出来，包括那些原本不应当掌握预言能力的物种也是一样。
“目的？”无数个声音环绕在耳边，“亲爱的艾维斯，我们在这儿、在这个世界上的目的，难道不都是一样的吗？只不过我跳过了那个复杂又不合理的程序，通过自己的手段达成了它罢了。”
他们的背后也出现了新的动静，能量在每一个魔法符文的中心汇聚，无数个新的灵魂被召唤至此，骨骼，肌肉，皮肤，新的敌人从这个世界的深处而来，他们几乎是在与安德雷斯本身为敌——虽然这力量只是一部分，但那也已经足够强大，根本不是一两个凡人足以抗衡的。
“……艾维斯。”
一个熟悉的人影从尸骸堆里走出来，他看上去活生生的，带着点儿胆怯的眼神，拿着他的那柄新法杖，友善又活泼地眨着眼。
“你想活下去吧？跟我们一起走吧，这能让你永远活着——你在这儿，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活下去。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这个词让莱德林迪亚被触动了。他看了看手中的剑，又看了看面前的人，复生的尸骸停止了动作，像是在等待他的回应，每一张脸都朝向这个方向，每一双眼睛都紧盯着他，可他迟迟没有开口。
“你曾经说过，死灵法术听起来很有趣，但那不是真的活着——”那具躯体又开口了，“——但你看看我，这难道不是活着吗？我并没有什么不满，也没有遗憾，我又能和莉亚在一起了，我的灵魂还在我原来的躯体中……你会成为最强的战士，你会获得最具毁灭性的能力，这难道不好吗？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他伸出手来，甚至微笑了一下，“从那个空壳边上走开，到我这里来吧，这儿会成为我们的世界，你将永远逃离死亡——”
“西欧多。”莱德林迪亚安静地打断了对方，“我不能过去。”
他端平了曙光长剑，光辉再一次眷顾了他，铠甲与剑锋都耀眼地闪烁起来，他看上去如同即将升起的朝阳，太过明亮，让他们面前的尸骸都退后了几步。有种奇妙的力量缓慢又确实地充盈在身体中，他忽然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有了联系。他闭上眼，又睁开，面前是西欧多惊愕的面孔，还有从自己身体里泛滥而出的、熟悉并略带暖色的红。
“死亡是不可逆的，西欧多，还有伊莱。”莱德林迪亚的声音依然非常平静，“而你已经死了。”
他水平挥出一剑，剑锋割裂了屏障，穿破空间的缝隙，他听到碎裂声，然后那颗熟悉的头颅从肢体上坠落，咕噜噜滚到他脚边，仍带着一个笑。
“真是遗憾。”
那个尖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每一张嘴、每一个躯体、包括他脚下属于西欧多的那颗脑袋，嘈杂不已，在山谷中回档，冲击着鼓膜，让人不自觉头痛起来。
“那么也请你回归死亡吧。”
总攻击开始了。
空间忽然发生了扭曲。等莱德林迪亚意识到这都是艾维斯所为的时候，地面已经裂开了一个巨大的缝隙，能量的漩涡从中喷涌而出，将卡兰整个掰碎、四周的魔法纹章也被破坏贻尽。晶石碎片随着旋风狂舞，割伤了莱德林迪亚的脸，很快，扩张的漩涡开始收缩，一切都被拉扯向中心的黑洞——碎片、土地、复生尸骸，还有莱德林迪亚本人。
这场景莫名有些熟悉，但他无暇顾及，只是一只手紧紧攥住艾维斯的手臂，另一只手将长剑插在未被波及的地面上，希望这样能阻止他们被卷进漩涡中。
艾维斯忽然抬起头看着他，微笑了一下。
“他说的没错，我是个空壳。”艾维斯的声音时断时续，被能量漩涡打散了，可莱德林迪亚听的一清二楚，“但也要看这个壳里装的是谁。”
红光再一次闪了起来，这一次没有吟唱，没有准备时间，浓稠窒息的光辉再一次包裹住了他们——就像来的时候一样，一个并非传送的魔法，他们直接在空间中割开一个裂隙，艾维斯握紧了他的手，将因为冲击而动弹不得的他轻轻拥在怀里。风声不见了，所有嘈杂都不见了，他看不到夜空，也看不到地面。周围的红色越来越浓郁，他几乎被耀眼的光刺伤了眼睛。这个过程比来时持续得更久，艾维斯的眼中有明亮的银光，几乎盖过了他眼睛原本的琥珀色。这样的艾维斯曾一度让莱德林迪亚觉得陌生而冰冷，可现在他轻轻回拥着对方，在那个身躯上感受到不属于常人的温柔暖意——
就跟他感受到与安德雷斯的联系时一样。
双脚再次接触到地面时，莱德林迪亚几乎站不稳身体。他有点儿抱歉地在艾维斯身上依靠了一会儿，之后才微微喘息着确认起周围的环境。
似乎很快就要到早晨了，地平线已经明亮起来，天空的夜色也逐渐褪去。水声引起了他的注意，树影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他很快分辨出这里是与米拉和忍者道别的那个临时营地，可现在米拉与忍者不见踪影，本应与他们会合的林德与提里耶也不在这儿。莱德林迪亚不解地回过头去，发现艾维斯捂着嘴咳嗽了一会儿，手掌移开后，他看到了赤红的血迹。
“……你没事吧？”他从没这么慌过，几乎手足无措了起来，“受伤了吗？”
艾维斯自己似乎也有些不可思议，不过他很快镇定了下来，摇了摇头，还安抚般地笑了一下。
“没事，伊莱的阻挠让转移稍微费了点劲。”艾维斯甩了甩手，手掌上和嘴边的血迹很快都奇迹般地消失了，“安德雷斯失去的能量比预计要多一些，但还在可控范围内。”
莱德林迪亚不知道从哪里问起，而艾维斯非常果断地提起了米拉与忍者。
“也许他们去接林德了，但我观测不到米拉的位置……”艾维斯重新皱起眉，“如果没有特殊理由，米拉不会展开防止追踪的魔法。”
“他们遇到什么危险了吗？”莱德林迪亚四下查看，树影范围内除了一点儿几乎无法察觉的火堆燃烧后的痕迹，根本看不出这里曾经是个营地，“忍者最后的信说他们应该退回了这里。我们在山谷里呆了多久？”
“从时间上来看他们的确有可能没来得及返回。”艾维斯盯着太阳升起的方向看了一会儿，“希望只是我多虑了。不过米拉为什么要阻止追踪？”
很快他们就知道了缘由。
巨龙从天而降，风让树木往相反的方向不自然倾斜了好一阵，落地时的震颤让莱德林迪亚脚步不稳了几秒。漆黑又泛着红光的龙身上有一些明显的裂痕，龙血在滴落之前就燃烧着消失了——米拉受伤了。
“出了什么事？”莱德林迪亚跑过去，“其他人呢？”
米拉没有回复人形，而是警惕地观察了四周后才缓缓伏下身躯，将双翼支撑在地面上。一个红毛的人影被从龙背上甩了下来，莱德林迪亚认出那是提里耶后就没再担忧他的安否。随后林德用长杖支撑着身体慢慢顺着米拉一侧的翅膀滑落，但哪里都没有忍者的影子。
“我来给你疗伤，别动。”
艾维斯轻抚了一下米拉的翅膀，后者缓慢地道了谢，低沉而疲惫的苍老声音让人无法将它和英俊的黑发男人联想到一起。
“我们接到林德的消息，去入山口接他们，路上受到了攻击，是上次的那个叫红的女人。”米拉缓慢地说着，似乎在忍受着剧烈的疼痛，他时不时停下来喘息几秒，“她的目标应该只有忍者一个人，忍者在跟她战斗的过程中中了什么奇怪的魔法，直接消失了，那之后红也消失了，并没有继续攻击已经受伤的我。”
“……你伤的很重，暂时不要说话，我来查看一下忍者的位置。”艾维斯斟酌了一下，打开了那本镶金厚书，“……忍者已经不在这里了，他被丢去了安德雷斯之外的地方。”
莱德林迪亚心中咯噔一下。虽然知道忍者只是被传送去了其他世界，但他还是觉得难以接受——那个有着好看的浅色发丝的人，上一次道别时还对他说“愿这个世界守护你”。
“可红是个恶魔术士，她不会使用空间魔法才对。”莱德林迪亚回忆着达莱雅湖边的短暂相遇，“她是怎么知道我们的所在地的？”
“红一直在地表和黑暗地域之间来往，我怀疑他和伊莱有什么交易。”艾维斯将书收好，继续给米拉疗伤，“还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有。”米拉低沉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柯利福德死了。林德，把那东西给他们看看。”
莱德林迪亚没来得及惊讶，林德沉默着走到他面前，将一个有点儿像卡兰的晶石交给他。那东西不仔细看就跟卡兰的晶石完全没区别，手掌大小，中间有一簇扭曲燃烧的黑色东西，看起来有点儿像是一团火。
“这是什么？”
他问林德，后者摇了摇头，看向了依然伏在地面上的巨龙。
“忍者从柯利福德那里找到了这个，就在他的尸体边上。”米拉的话里依然带着些喘息，“保险起见我们会合后没有将这件事写在信里。”
莱德林迪亚与艾维斯互相对视了一眼，双双陷入了沉默。
他们不仅多了一个棘手的敌人，己方还伤亡惨重——虽猜到了敌人会直接攻击米拉和忍者，但忍者的消失完全在意料之外。柯利福德表面上的死亡让他们确信，被察觉和干扰的伊莱已经放弃了法师协会这枚棋子，转而直接动用收集来的灵魂与能力展开行动。不出意外的话，伊莱的目的应当是抢占安德雷斯的全部力量。
“我觉得我们现在……”
他抬起头，想要传达自己的想法，却发现周围有些不对劲。原本逐渐亮起来的天空现在看起来黑死一片，不仅仅是天空，大地、树影、水流声都消失了。他急切地寻找着其他人的踪影，怀疑这又是伊莱的诡计，但他忽然意识到，他脸自己的踪迹都无法寻觅。
他想抬起手，但找不到自己的身体。他想说话，却无法开口。他努力张开眼，却如同身处无光的黑夜。他的脚下没有地面，头顶没有光芒。
——这个世界迷失在了黑暗中。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迷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