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艾维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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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名为“母马巷”的小酒馆里吃午餐的时候，莱德林迪亚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艾维斯的心情简直就像天气般变化无常，前一秒还乌云密布，后一秒就晴空万里，不过他没有把那句“你是女人吗”的吐槽说出口。提里耶的脸终于回复到了还算正常的水平，尽管手指依然肿得如同香肠，可他好歹能挣扎着吃小羊排了。以及莱德林迪亚终于弄明白忍者为何一直保持沉默，这位好不容易揭开面纱的美男子只不过是对将自己的脸袒露在阳光下感到十分不适而已——说白了，他在害羞。
不过最让莱德林迪亚惊讶的是，林德·雷克也失去了记忆。
“我跟你说过了，这是常有的事儿。”
艾维斯粗鲁的进食方式并没带来太大风波，只让坐在他对面的林德不知所措了数秒。
“虽然我也不明白个中缘由，不过外来者失忆并不奇怪，以前也有过相似的例子。”
莱德林迪亚看了看林德，后者抬起眼睛无辜地回望了一会儿，又低下头去狼吞虎咽，看起来有一阵子没吃饱了。这让莱德林迪亚同情心泛滥，愉快的午餐过后他又多给了林德几枚金币，并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照顾好自己。那时候林德看着他的目光简直像是在仰望神。
遗憾的是，直到离开马歇尔与米拉会合，莱德林迪亚也没找到机会询问关于“艾维斯”的事情。
对林德做过自我介绍之后，莱德林迪亚暗中仔细观察了艾维斯的反应，结果却让他迷惑了起来。艾维斯似乎对此并不表示惊讶，却似乎也并不在意料之中，有那么一两秒时间这位浅金发的牧师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最后像是擅自得出结论一般点了点头，而后又重新困扰般地皱起了眉心。
莱德林迪亚毕竟没有解读他人想法的能力，艾维斯的态度让他一直有些忐忑。道别时林德的那句“艾维斯先生，有缘再见”让莱德林迪亚下意识地看向了牧师本人，而后又慌张地挥手答应，对此林德本人似乎没有多想，艾维斯更是没表现出任何“理所当然”之外的反应，这让莱德林迪亚微微有些泄气，虽然他自己都不明白究竟有何期待。
米拉在城外不远的河边等待了一个上午，他们找到这头红黑龙的时候，觉得他简直要因为焦虑和不安而干瘪成龙干了。艾维斯简短地嘲笑了米拉，而后非常自然地讨论起了一些让人似懂非懂的话题。忍者迅速找了个不引人注目的树荫思考人生，提里耶拼命把脸浸在河水里，试图让肿胀恢复得快一点儿。
莱德林迪亚蹲坐在距离艾维斯和米拉不远的地方，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偷听，想找个机会插话。啊他们开始聊今天的招募会了，啊他们聊到了那些黑袍法师，嘿牧师脸上的表情真有趣，哦米拉也不喜欢那群黑袍，啊他们说起了柯利福德……什么？“那不是柯利福德”是什么意思？
艾维斯和米拉双双回过头来时，莱德林迪亚才发觉自己无意识地将这一句问出了口。
艾维斯又陷入了沉默，米拉看了看艾维斯，又看了看莱德林迪亚，似乎在思考要怎么样将这件事解释给对方听，又不违背自己和牧师的约定。
最后还是艾维斯自己做出了解答。
“我所知道的柯利福德，是个很不错的人，很强大，正派，不像一般法师那样骄傲或偏执，并且对力量并不执着。我猜，他正是凭借这样的姿态才这么年轻就当上了协会会长。”
艾维斯似乎很少这样夸一个人，他挑选用词时有些踌躇，不过米拉跟着点了头，看来他们都认识“原来的柯利福德”。
“但你现在无法解读出‘柯利福德’的真实身份，不是吗？”米拉这句话是在问艾维斯，却对着莱德林迪亚眨了眨眼，“我不觉得这是个好预兆，毕竟你才应该是掌握一切的那个人……”
“米拉。”艾维斯适时制止了对方，严厉地瞪了他一眼，“事情有点儿不对劲，我在雷吉诺德那时候就发觉了，但我本以为是你的原因……”
“所以你才急匆匆地把我从洞里挖出来？真是雷厉风行。”
米拉无辜地摊开手，而艾维斯有些不耐烦地摇了摇头。
“我还不能确定，毕竟现在我的……”莱德林迪亚注意到艾维斯停顿了一秒，似乎把什么词吞了回去，“毕竟现在一切都没有定论，也没有显著的变化，但这件事还是让我在意。”
“你是说。”米拉又若有所指地对莱德林迪亚眨了眨眼，“事情都还在可控范围内？但这之后有可能会失控？”
“……也许是这样吧。”艾维斯若有所思地走远了几步，又忽然回头，“让我一个人想一想。米拉，不要多嘴。”
莱德林迪亚满脑子问号地注视着艾维斯走远，当他看向同样被留在原地的米拉时，惊讶地发现后者也同样张大了嘴瞪着艾维斯的背影，似乎吃惊不小。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莱德林迪亚几乎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提问。米拉让他“重点关注”的几句话里，提到了“掌握一切”，“可控范围”，还有“失控”，这几个词让他有种异样的违和感，却摸不准究竟奇怪在哪儿。按理来说，艾维斯是管理者，那么他了解和掌握这些讯息不是正常的事情吗？它们究竟哪里出了问题呢？
米拉的话打断了他的思考。
“我本以为他会再对我发火，毕竟我给出了有些过分的提示……”米拉看起来同样迷惑不解，不过他很快耸耸肩，将视线转向了莱德林迪亚，“我不能对你解释太多，但我可以给你一个思考方向。”
米拉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
“你大可以不用担心即将发生什么，也不用去多想你的牧师在烦恼的具体内容。”米拉眨了眨眼，微笑了一下，“你不如去思考一下，他为什么需要去烦恼这些事情。”
莱德林迪亚也陷入了沉默。他似乎听懂了米拉所说的话，却又似乎完全没弄明白。但他忽然有了一个奇妙的想法，他本应知道这一切——这就是为何米拉会如此执着于让他想起来。
……想起来？
他忽然灵光一闪，这件事与自己的失忆有关吗？或者说，与上一轮游戏、上一次发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事情，有关吗？
“艾维斯，究竟是谁？”
他曾问过米拉同一个问题，可那时对方回避了这个问题。这一次米拉没有回避问题，却也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
“问你自己。”米拉说，“你是最应该知道的人。”
莱德林迪亚在河边坐了一个下午也没理出头绪来。直到米拉升起火，烤好了忍者带回的食材，招呼大家去吃饭的时候，他才终于从盯着河水思考人生的姿态中解放，并发现自己的半边屁股膈在石头上早就失去了知觉。
艾维斯依然没有回来。回复正常的提里耶一边在嘴里塞满食物一边试图向忍者搭话，后者对此不理不睬，表情却比之前柔和了许多，大概是已经习惯了脸上空荡荡没有任何物体遮挡的感觉。莱德林迪亚有些兴致缺缺地盯着火堆，还在思考米拉说的话。
他直觉自己的思维方向有个极大的误差。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艾维斯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是理所当然的，但他从未想过为何艾维斯会成为一个管理者。在迷踪森林中他曾经做过几个模糊不清的梦，那里面有个与艾维斯长着同一张脸的牧师，但很奇妙的是，不管是在梦中，还是清醒的现在，他都认为那位牧师与身边的“艾维斯”有本质上的区别——但究竟相差在哪里，他说不清。
“艾维斯……”莱德林迪亚有些无意识地念起了牧师的名字，“艾维斯·雷吉诺德·莫雷·柯利福德·安斯艾尔·伯特莱姆·克莱斯特……”
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一惊之下将手里烤好的兔腿给扔了出去。
“雷吉诺德，莫雷，柯利福德。”
拥有王国一半财产的庄园主雷吉诺德。死在雷吉诺德庄园中的法师协会副会长莫雷。法师协会会长柯利福德。
“……还有艾维斯。”
一个曾经存在过的男人。
“米拉。”莱德林迪亚忽然拽住了红黑龙的衣袖，“柯利福德……还有雷吉诺德，还有莫雷，是外来者？”
米拉惊讶地回望过来，眼神中满是赞赏。
“你是怎么察觉的？”
言下之意就是承认了这件事。
“因为艾维斯……另一个艾维斯，是个外来者，虽然我不知道这么理解准不准确，但我不认为我说错了。”莱德林迪亚皱着眉头阐述想法，“艾维斯的名字……牧师的名字里，出现了艾维斯，雷吉诺德，莫雷，和柯利福德这几个词，它们都是我们接触过的人，所以我推断他们和‘艾维斯’一样，都是外来者。换言之，艾维斯……牧师他，将外来者的名字用作了自己的名字。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不过我猜测这与他的管理者身份有关。”
“虽然和我希望你去思考的方向有些偏差，不过你倒是意外解开了另一个秘密，这很不错。”
米拉一边小声回答，一边瞄了眼忍者与提里耶，还好那两人并没注意他们的私语。
“作为奖励，我可以告诉你另一件事。”米拉笑眯眯地接着说了下去，“没错，他们是外来者——曾经是。顺便再告诉你，安斯艾尔是教会会长的名字，而伯特莱姆是国王的一名大臣。”
“曾经？”
莱德林迪亚自动忽略了后半句，只抓准了这一个信息。
“他们现在已经是安德雷斯的住民了，就跟你在路上遇到的任何一个普通人一样，就跟国王一样，和其他并非外来者的冒险者一样。”
“他们……”莱德林迪亚思索了几秒，“被安德雷斯吸收了吗？”
“可以这么说。”
米拉眼中充满了惊喜。
“那么你呢？你也被安德雷斯吸收了吗？你也是安德雷斯的住民吗？”
这一次米拉摇了摇头。
“我是个例外——有许多例外，但我是其中比较特殊的一个。”他停顿了一会儿，“这与约定无关，所以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倒是可以告诉你……但请原谅，因为一些个人原因，我不太想细说，我只能向你透露一个大概。”
莱德林迪亚热切地点了点头，换来米拉的半分苦笑。
“我出生在这里，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原本就是安德雷斯的住民。”米拉转过了头，不再看着莱德林迪亚了，“但我并没有一直停留在这里……那时候的安德雷斯，跟现在很不一样。我离开了很久很久，等我再回来之后，这里已经没有任何过去的痕迹了。”
也许是回忆起了过去的事，米拉的声音越来越低，直到陷入沉默。莱德林迪亚有点儿不好意思再继续问下去，尴尬地寻找起刚刚被自己丢出去的兔腿，却发现它落在火堆里烤焦了。
米拉再一次开口了。
“他在成长，在蜕变，但同时他也十分恋旧。”
米拉的话如同喃喃自语，他没有明确说明话题的主语是谁，可莱德林迪亚直觉他在谈论安德雷斯——只是安德雷斯吗？
“他一直在犯错……可他早就无法回头了。”
睡前，莱德林迪亚去找了忍者。
实话实说，他依然不太清楚怎样与忍者对话，并因为之前的……那些事情，他有些害怕与忍者独处。但莱德林迪亚觉得自己如果再不与人分享一下最近思考人生的成果，他要么会成为一个哲学家，要么会疯。
什么，为什么不考虑提里耶？
莱德林迪亚瞄了眼吃完饭就倒地睡死过去的红发青年，感叹了一会儿这位幸运破表的吟游诗人的纯洁无瑕天真可爱，说不上心中是羡慕还是鄙视。
“莱德林迪亚。”忍者还是一如既往地称呼他的全名，“有什么事吗？”
被打了招呼的人绞尽脑汁要如何开场，最后决定选择备用方案，从林德·雷克聊起。
“哦是的，林德·雷克先生，他是位普通的好人。”忍者的用词还是简洁而精准，莱德林迪亚注意到他似乎着重表明了普通二字，“无论是和任何人比较，他都没有值得注意的地方，他是个平凡的人。包括他作为法师的能力。”
莱德林迪亚本想吐槽“你又没有艾维斯那样看到别人数值的力量”，却又想起忍者的眼里本身看到的就是与一般人不同的世界，于是把这句话吞了回去。
“是啊……他失忆了，和我一样。”
他生硬地转移话题，自己都觉得有点儿牵强，不过忍者似乎并不在意，而是将脸转了过来，现在莱德林迪亚能从那张好看的脸上窥见表情了，此时那双浅色的、不能视物的双眼中流露出的正是关注与担忧。
“失忆，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为什么人会失忆呢？这太奇怪了不是吗。”莱德林迪亚抱怨起来，觉得自己的语气终于回复了自然，“林德似乎是忘记了来到这里之前的一切事情，自己是个法师这件事还是艾维斯告诉他的。可我呢，我只单单忘记了那些与真实的我自己相关的事情，你不觉得这太巧合了吗？”
“就好象，被失忆了一样，是吗？”
“被失忆……”
莱德林迪亚将这个词咀嚼了两三遍，这简直是无可辩驳的答案，可他为什么从没这么思考过呢？——因为艾维斯告诉他，这只是个误差，是个计算错误？他为何从没考虑过这件事的人为性呢？
也许“被失忆”这件事以一般常识来说只是个空谈，但他“已经失忆”了，常识对他来说只是失掉记忆中的一部分。那么他为何依旧回避了这一点，认为自己的失忆只是一场意外？
……会不会是因为，深入分析之后发现，能做到这件事的，只有一个人，而这个人恰巧是他最不愿怀疑的那一个？
那么问题来了。为何自己会不愿意怀疑他呢？自己“明明已经失忆了”不是吗？
莱德林迪亚觉得自己简直要脑死亡了。
“……在我的世界里，有一种叫做‘暗示’的东西。”也许是发现了莱德林迪亚的苦恼，忍者的话语中有不易察觉的迟疑，可他还是坚定地说了下去，“这是一种类似于魔法的法术，被下了暗示的人，无论再接近答案，也一定不会去触碰它，就好像在他的脑袋里，从来没有过这么一种可能性一样。”
莱德林迪亚认真地听着，忍者眨了几次眼，似乎开始回忆过去的事。
“我曾经遇到过一个这样被下了暗示的人，她的母亲已经死了，可她认为她依然活着。她没有任何障碍地接受了母亲死亡后带来的变化，比如每天少做一人份的食物，屋子里少了一个人的日常用品，她并不觉得这些有什么奇怪，但她依然认为，她的母亲活着。”
“换句话说。”莱德林迪亚接过话头，“她只是忘记了母亲死亡这一件事，而已。并且，她无法想起这件事。”
忍者点了点头。
“我不知道这是否能成为你所思考的问题的答案，但我希望我帮上了忙。”
忍者最后说道。
莱德林迪亚给他的回应是一个感激的微笑，他不确定忍者是不是真的看到了，可忍者随即也对他微笑了起来，他又想起第一次见到忍者真实面容的那个月夜，他忽然察觉自己对于忍者的过去，除了他的职业与受过伤之外，几乎一无所知。
“你所在的世界，是一个怎样的地方？”莱德林迪亚歪着脑袋提问，“真是奇妙，我失掉了记忆，但是我却知道忍者这样一个东西……但我不能确定，你所生活的环境和我所了解的那个环境究竟是不是一样。”
忍者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同样歪了歪脑袋，浅色的发丝从他的肩头滑落，在月色中微微发光。他提起了一种花。
“这里没有那种花。”忍者也许自己都没有察觉自己脸上的笑容，“它是白色的，很小，五片花瓣，一小丛一小丛地开，有细小的花蕊，它会结出红色的果实……我听人说过，这种花有个意思，叫做守护。”
——喜欢他这件事，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而我更不可能成为这其中的一员。
——莱德林迪亚。别死。
他想起忍者曾经这么对他说过，那些话现在似乎有了完全不同的含义。
就好像那丛白色小花，也许从旁人看来，它只是无意地开放，结果，枯萎，第二年再重新抽枝长叶，可它毕竟有了意义——只为了守护。
莱德林迪亚盯着忍者的侧脸看了好一会儿，才察觉自己脸上也带着一个微笑。
莱德林迪亚躺在地上仰望天空，一点一点回味着之前的对话。他睡不着，但与忍者的那一场交谈让他冷静了许多，却又导致了更多的烦恼。
道别之前忍者忽然问起了迷踪森林中的那一夜，关于妖精魔法的事情。莱德林迪亚尴尬地想要回避这个问题，可忍者却认真地告诉他，当时他问莱德林迪亚究竟是怎么看待艾维斯是有原因的。
“因为达莱雅虫群的魔法，只对两情相悦的人有效。”
“两情相悦啊……”
莱德林迪亚抱着头思考了半天，却发现脑袋完全当机，只得出了“看来忍者得到的讯息并不都很可靠”这一个结论。
更何况，当前有比儿女情长更值得思考的事情。
现在的情形比之前复杂多了。在迷踪森林时，他只是迷茫于艾维斯对他的态度，和那些模棱两可的梦境。米拉给出了足够多的暗示，他却不得要领——现在他对此有了些头绪，如果有人希望他“找不到答案”，那么他就只能围着问题的中心团团转，就算米拉透露再多，只要不直接戳破真相，他就永远无法明白那些话的意思。
他把摊开的胳膊收回来，龙血手环从手腕滑落到了手肘之上的位置。他端详了一会儿那个暗暗发光的红色圆环，中间蓝紫色的结晶块儿依然像是水中的游鱼般飘动着。他记起在雷吉诺德宅邸中吸收掉宝石外部能量时的那种熟悉感，他还记得米拉说过，安德雷斯的“游戏”不只有一轮，曾经的外来者成为了住民，安德雷斯在蜕变，牧师还是那个牧师，“艾维斯”却不再是那个“艾维斯”。
“艾维斯……”
他再一次念起了这个名字，随后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场因为妖精的魔法导致的荒唐。莱德林迪亚能感到自己脸颊发热，他尽量不去思考当时的细节，但思维根本不受他控制。狭窄的旅店房间，陈旧的木床，大雨磅礴敲打着窗栏，昏暗的灯光中，浅金发的男人亲吻他，对他说，那不是我的名字，不要叫这个名字。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我的名字，但你总会知道的——你也曾经知道过。
莱德林迪亚感觉到身体燥热起来，可心中的某一块地方却急速冰冷了下去。
——我爱你，但我做不到。
这句话像是个火红炽热的烙印，直钉进他的骨血深处。
他盯着手环中的碎片，像是着了魔一般不肯眨眼，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一小片东西闪耀了一瞬，随后比之前缩小了一半，并彻底褪去了冷蓝，微微闪烁着紫罗兰色的光。
这就说得通了。
管理者用曾经的外来者的姓名组成了新的名字。艾维斯是曾经的外来者。外来者中也有未被吸收同化的“意外”。自己的失忆并不是偶然。自己曾经身处这个世界。曾经的自己拥有力量。这力量留到了现在，并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曾经的自己有和现在相同的一名牧师同伴。那名牧师或是有意或是无心地否认了这场失忆的人为性。那名牧师成为了管理者。管理者掌握着所有外来者的真实。
那名牧师，与“艾维斯”有过一段超出友情的亲密关系。
而让妖精的魔法生效，正需要这样的一段关系。
“我的名字……是艾维斯。”
他捂住胸口，发觉自己的心脏在剧烈跳动，而眼角忽然有了温热的液体划过。
“……艾维斯。”
他又念了一遍，像是在呼唤什么人，又像是在做一个确认。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忽然流泪，他并没有恢复记忆，他只是找回了自己的身份，但悲伤如同巨大的浪潮压垮了他，他感到自己身处海底，几乎窒息，动弹不得。
可他同时又产生了另一个疑问。
如果我是艾维斯，那么你是谁？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艾维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