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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又见宗秀 ...


  •   至转日,雪仍未停,院中的积雪已有一尺多厚了。几个宫人正在打雪仗玩闹,上皇含笑望着她们微微颔首,我抱着小皇子跟在他的身边。小皇子特别的兴奋,他想是也要加入她们。不一会儿,她们发现了上皇,纷纷跪地请罪。

      “都起来!你们继续玩吧。”

      她们哪还敢玩,都叩头说‘不敢’。

      上皇忙说:“我在这儿你们都不自在,那我回去。极儿爱看,你们继续玩吧。”

      说罢,上皇便转身回屋里去看书了。她们虽然站了起来却依旧不敢继续玩闹,小皇子皱着小脸咧了嘴,他如今还不会说话,就不满地嚷了几声‘啊’。

      我对她们说:“各位姐妹们,你们便继续玩吧,小皇子可喜欢看呢!”

      “这。。。。好吧,我们就听镜儿姐姐你的吧。”

      院子里重新热闹起来了,乔贵妃由一个宫人伴着慢慢地从回廊那一端走了过来。我向她行礼问安,她抬手示意我起身。

      望着正在玩闹的宫女们,乔贵妃笑道:“我也是从你们这个年纪走过来的,汴梁的雪不如这里的大,但是,我们那时在宫里也玩的很开心。韦妹妹性子最静了,她常常是被我拉着去玩的。我们入宫时都是五六岁,这一晃眼,竟已是三十余年过去了。”

      她逗着小皇子咿咿呀呀的说了几句话,然后便进屋内给上皇请安了。我望着欢笑的人们,记起自己幼时也曾这样快乐的和梳儿一起玩过雪。那一次,是梳儿第一次见到康王,也是我和康王的再遇。又有谁能想到,我竟会和我的孪生姐姐喜欢上了同一个男人。或许,因我们是双生子才会如此吧。

      有人去打开了院门,许是她听见有谁在外面敲门。门开之后,是一个披着裘皮的男人。他健壮了许多,隔着风雪,我看不清他此时是什么表情。

      如今伺候上皇等人的宫人还是当初离宫时的那一拨人,她们很快就认出来了,这个男人就是那年在斋宫里面对我殷勤备至的完颜宗秀。我一时间也极是感慨,和他,也有两年未见过了。

      宫人们不再玩闹了,她们围在一起纷纷窃语,目光不停地打量着他和我二人。他跨进宅院后便朝我的方向走了过来,应是他已看清站在这里的人就是我。他走的一直很稳、也很快,从院门到台阶,落下了一串的深深脚印。

      我垂眼,见怀里的小皇子很是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他的声音低哑,能听出语气微有激动。

      “皇帝有旨,我是奉诏离开辽阳府回上京来做官的。路过韩州城外时,我知道你在这儿,便忍不住进来想见一见你。会很讨厌吗?”

      我依旧没有看他,只冷漠道:“对你,我无谓讨厌或喜欢。若不是你的母亲和妹妹找过我两次,我怕是早已忘记自己也曾认识你这个人。”

      “呵呵,那看来,你还是记得我的。今日能够看到你,我已是心满意足了,过去两年里日日夜夜的等待还是很值得的。我看,你如今过的还好,一直都担心着你,如今真是放心了。那,我就先走了,还要赶回上京赴任。镜儿,你自己多多保重吧。”

      他离开了,很快,很快,就如他未曾来过一般。小皇子的嘴里突然嘟囔了一个字,听上去像是‘杀’。

      我笑笑,点了小皇子的鼻头,说:“极,你说的很对,他犯了一个大错,他是该杀的,只要我一有机会,他就必死无疑了。”

      因为完颜宗秀的突然出现,我的心内不平了许多日。上皇也知道了他来过一事,上皇特意问了我两年前七夕时曾问过我的那一个问题,我还是回答说,我是不可能跟完颜宗秀走的。

      等到被冻了一冬的土地稍稍软化之季,我们又扛了各种农具下地干活。城内的杨花肆意飘飞,若不是此时天气已暖和了的话,真会让人以为那些白色的软絮就是雪花。我的眼睫上沾上了一朵杨花,刚要摘下,一旁的祁王却站到我面前伸手轻轻地拿了下来。

      我尴尬地看着他,他却正经地问我:“你要如何谢我?”

      我嗔道:“我本就要拿下来的,是你自己手快嘛!”

      “哎呀,哎呀,明明是我帮了你你却死不道谢,哎呀,我的心好疼啊。”

      我被他夸张的表情逗笑,他很是得意。他今日本来是闲来无事就跟着我们过来玩闹的,可是等到了田边,他却抢了我手里的锄头走到田里面锄地去了。我赶紧请他停下来歇着,他却执意要帮我干活。

      太上皇后私下里曾找我过去问话,她想知道我始终不肯嫁给祁王的原因是什么。她让我诚实地回答,我自然是不敢欺瞒,便诚实地回答了她。其实,我知道祁王他是一个极好的人。我想,若非我已爱了康王,我会心甘情愿陪着祁王在这寒冷的北国终此一生的。我信他的承诺,他必会护我一辈子,疼我,爱我。自国难之后一路北来,我和祁王二人也算是相互扶持。彼此都鼓励过对方不可轻言放弃,都坚信着心中的那个希望-------康王。

      所谓缘分二字,早一刻或是迟一刻都是遇不到的,而一旦遇到了,大多是忘不了的。

      祁王忙了许久才停下来,他拉着我的手在田间坐下。雪水化过还没有几日,地上还属泥泞,他只全然不顾。

      伸展着懒腰,他看着眼前的盎然春景愉快地说:“镜儿,其实如果我生下来之后不是皇子而是一个普通农人的话,就这样男耕女织的过一辈子,我觉得也挺好的。”

      我笑说:“殿下真的会觉得很好吗?粗茶淡饭?”

      祁王望着我笑眯眯道:“如果你肯和我一起吃,那样便是真的很好。”

      我无奈道:“那你便继续等着吧。”

      “我不怕!反正最差的那个结果就是你会让我等上整整一个‘下半辈子’嘛。”

      他很是无所谓,我望着他不禁默默微笑,伸手递上了一条帕子,他接过后便擦去额头上的汗珠。

      所有年长的皇子们都从不会开口提到他们的王妃和妾侍,这并不是说他们已经忘记了她们,他们各自保重着身体,正是说明他们都在耐心地等着日后能与她们再遇。

      我偶然间曾听到益王问祁王是否是真心对我,他是否已忘记了曹妃和高郡王。祁王回答说他并没有忘记过她们二人,但,他也是真的心疼我,想要保护我。他对祁王说,一个女人,还是要依靠一个男人才能过一生的。

      近晌午时,我们离开了田间。他回了和益王、信王三人居住的那间破瓦房里,我和瑞芯等人则回了上皇所居的宅院里。宅子外却停了一辆牛车,有一个和我同样年纪的女人正准备登车。

      二人对视后,彼此都觉有些眼熟。

      “你。。。是清儿?”

      “镜儿?哎呀!真的是你!”

      我认出她是谁了,她叫做‘安清儿’,我当年和她一起在从玉阁里伺候过韦贤妃。后来,我去了福宁殿伺候上皇,再后来上皇东巡时我怕官家报复便去云锦阁里躲了数月,知道她一直都在伺候着韦贤妃。我看她穿戴的还不错,且面色红润,心里猜测她如今应是过的很好。

      清儿无比惊诧地望着我,她惊道:“我险些就认不出你来了!以前你的身姿一直胖胖的,我们大家都常笑说你就是嘴太馋才会瘦不下来的,可是如今,你竟瘦的。。。唉,你还好吗?”

      指了指已经进了宅子里面的瑞芯,我微笑说:“大家不都是这个样子的吗?我现在还好,除了下地干活便是照顾小皇子了。你呢?”

      她说:“哦,我还是跟着韦贤妃,国难之后,也一直在伺候着她。但,柔福帝姬曾来这儿见过上皇,你可能也都知道了,贤妃她如今已是金人的妾侍了。在府里,她从不让我提到过去的宫中岁月,我只能唤她为‘夫人’。今日我过来,其实是贤妃派我来跟上皇说一件事,柔福帝姬不见了!”

      我很是不解道:“不见了?什么叫不见。。。”

      我猛然记起,去年柔福帝姬来时曾经对我说起,她已有心南逃。难不成?她这个‘不见’其实是已逃离了金国?

      清儿极苦恼地说:“就是突然就不见了呀。她带着府里的一个丫鬟出门去买东西,然后,她和丫鬟直至天黑都没有回来府里。那个完颜宗贤早就出去打仗了,他又没有正妻,阖府里都是贤妃在做主、管事儿。她派了人出去找寻帝姬,找了两天后,只在城外找到了那个丫鬟的尸体。贤妃如今甚为害怕,她怕帝姬是遭到了什么不测,便派我前来跟上皇通禀一声。”

      这时,赶车的女真人不满地嚷了两句,清儿回他一句‘天连儿’就匆匆地对我说:“不说了,我可得走了。我若再来韩州,必给你带两套好衣裳来。”

      “嗯,多谢了。你去吧。”

      清儿的牛车一走,我注意到瑞芯又回来了,她正站在大门的后面,不知道是不是刚到。

      “是上皇让我过来叫你的,他说有事要跟你说。”

      “哦。”

      我随着瑞芯去书房里面见上皇,路上,瑞芯问我:“那人是谁啊?我听着她说汉话,应是咱们宋人吧?她说给你带衣裳,应和你很要好吧?”

      我说:“她是咱们宋人,姓‘安’,名唤‘清儿’,我以前曾和她一块儿伺候过韦贤妃两年,她如今还跟着贤妃。我们以前的关系倒也不是多么的要好,她如今过的不错,见我遭难,便想帮一帮吧。”

      上皇支走了所有的人包括瑞芯,却独留下了我。我见他的神色极为凝重,便知他要说的事必然是一件要事。

      他小声对我说:“镜儿,适才有韦娘派来的人来跟我说,嬛嬛她不见了。”

      我说:“是,奴婢已经都知道了。上皇,奴婢斗胆猜测,帝姬她并非是出了意外,她是南逃了!”

      不想,上皇却一点都不吃惊。

      我还在奇怪,听他说道:“我也是如此猜想的。她上回来见我时便有此意了,我看,她如今应是已经成功逃出金国了。但,我却不知,她一个弱质女子,能否安全地见到构儿呢?她上次跟我提到,说是自那完颜宗望死了之后,金军的右元帅便成了完颜宗弼,他是‘搜山检海’的追杀构儿啊,誓要擒住我赵家所有的人。构儿都无一个定居之所,她要去哪儿找他呢?我怎能放心?”

      我见上皇他话里有话,心中一动,我试探地问他:“上皇,听您的意思,可是在担心帝姬她寻不到九殿下,故要另派一人也南逃回去?”

      上皇赞许一笑,他坦然道:“是,唯你是最佳人选了。可你也是女子,这一路上必然是艰辛无比的,你可敢?”

      我当即跪地,郑重道:“上皇放心,奴婢愿往!但凡奴婢见到了殿下,奴婢一定会将上皇之意告诉殿下,求他速速发兵救援!”

      上皇严肃地对我说:“镜丫头,有一言你需千万牢记住。构儿他如今是天子了,天子的心性可不似一个普通男人那般简单,若是你想凭你二人往年的情爱让他对你言听计从的话,那恐怕是行不通的啊。”

      因为我此时满心里都是得到了上皇允许可以南逃回去寻找康王的喜悦,我根本就没有听进去上皇的这个劝告。

      上皇又说:“你先耐心的等上一段日子,我适才修书一封让人带回去给韦娘,请她接你去上京府里做她的侍婢。等到你离开了这牢狱般的韩州城后,你逃回咱们宋国的机会可就多了。你可要好好的把握,见机行事。”

      听到上皇他已把一切都为我安排好时,我心里却忽生不舍之情。倘若我走了的话,就又少了一个能尽心伺候上皇的人了。

      见了我的为难模样,上皇也能猜出七八分。

      “呵,镜丫头,虽然你将离去,可我们日后还会再见的。”

      我微笑,说:“是啊,奴婢险些都忘记了,等到九殿下他迎銮回京时,奴婢还能继续伺候您呢。”

      上皇淡笑不语,他提笔迅速写下了两行字,然后把它郑重地交给了我,我看后激动落泪。

      “仔细收好,这便如圣旨。你早该有的那个名分,构儿他会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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