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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思念沉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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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十个日夜又过去,连日来,寒冷的北风不停地刮,冬天又要到了。人人怕冷皆闭门不出,上皇却在晌午后让我跟着他一起去城东走一走。
我知道那里有一小片不知当初谁人开辟出来的花园,但是都到了这个时节,怕是花都已凋谢了吧。我给上皇找了披风系好,然后随着他一路向东。
路过郓王和莘王二人所居的那一间简陋的房子外时,上皇突然停住了脚步。他侧耳倾听,呜呜的风声里还夹杂着男人痛苦压抑的咳嗽声。
上皇轻叹:“楷儿他病了也有一月了。”
我小声说:“是啊,三殿下仲秋后不久有一夜受了寒,至今都不得好。”
上皇伤心道:“这个孩子啊,他把药都拿来给我们吃,他自己却硬生生的拖着。”
郓王的手里有药,那都是完颜灵娜托人从上京带来韩州给他的。她似乎真的是喜欢上了郓王,所以便很关心他的一举一动,即便她清楚郓王嘲笑过她。
可是,她恐怕不会知道,他从不吃她给的那些药。因为,即使她是一个好姑娘,但她是金人、她姓‘完颜’,郓王是不会被感动、喜欢上她的。
见上皇疼惜儿子的身体,我劝他说:“殿下常说他自己年轻身壮,您和太上皇后、乔贵妃年事已高,秋冬易生病,有药都应该紧着您几位先用啊。哦,昨儿个莘王殿下才来说过,他说郓王的病如今已好许多了。”
上皇痛心道:“你听这咳声,哪儿是好多了啊。唉,镜丫头啊,日后植儿再拿药过来,你就叫他把药都拿回去给楷儿,不许留下!”
我点头,道:“是,奴婢谨记。”
城东小花园里满目是荒凉景致,风大,裹卷着枯叶到处的跑,我不时就能从上皇的衣服上摘下两片枯叶来。他好似并不觉得冷,一直站着不语。我耐心等着他开口说回府,不一会儿发觉天上竟落了几片雪花。(以下是第一章的大部分内容)
“上皇?”
。。。
“上皇?”
终于,他似是听到了我在呼唤自己,于是默默地转过身来看我,用眼神询问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望着那如另一个人一样好看的双眼,我微微地一笑,先为他紧了紧单薄的披风,接着指指从天上降下的雪花,我轻声对他说:“上皇,下雪了呢。”
他依旧是负手站着,慢慢仰面观天良久,忽而轻轻一叹,他道:“是初雪,嗯,这么早就下雪了啊。唉,在这里住了也算有两年了,可是,我还是不喜欢雪日来得这般早。若是还在东京,如今该是秋日吧?啊,隐逸开的正好呢。”
我自然知道,他怀念的其实并不是菊花,而是那一段华阳旧梦。可是,我却不知该如何接话。因为若是接话,我就必然要提起旧时的时光;但若是不说,我又担心他会回忆的更久,他心中的郁结便会更重了。
“镜儿?你为何不语呢?”
终于,他还是要问我要一个回话。
看到他眼神中的执着神情,我只得无奈地回答说:“是啊,正是最好的秋末时节,汴梁城里,嗯,想必隐逸正盛呢。”
他淡笑,说:“我还记得,当年父皇驾崩时,我年岁甚幼,母妃在我的枕边留下了一朵白色隐逸,然后,她便去了父皇的神殿里为父皇守陵直到她薨世。我不曾再见过她一面。我从来都不会对人说我自己最喜隐逸,因为一旦提及了隐逸,我便忍不住要思念起我的母亲。”
我道:“钦慈太后若是地下有知,见上皇您依旧还记得自己,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但愿吧。”
见他不走,知道他是想要留下赏雪,可是我担心站久了便会被寒气侵身,若是他染了病那可就不好了,但是我却又劝不得,因为,他很少会听人劝。
这时,体弱的太上皇后郑氏亲自搀扶着金贵仪来到了我们的面前。我看得分明,金贵仪的麻布下裙上赫然是斑斑血迹。她的形容极为憔悴,身上穿的又很少,经风雪一吹,她便似一个纸人一般将要倒地,万幸有太上皇后在她的身边。
金贵仪移开了太上皇后郑氏的手,然后她兀自跪下。我心一跳,她跪的实在是太快了,那便如同摔落在地上似的。
“上皇,”她虚弱地说“臣妾已诞下麟儿。无奈,唉,孩子殇了。”
他很平静,只淡淡地说:“唔。”
我紧咬着下唇不敢作声,我都知道,事实并不是这样的!金贵仪孩子之死,并不是什么殇了,而是谋杀!杀人者,便是她!或者说,是他!
我依旧清楚的记得,年初时,那一帮恶魔们又来了,那次,他们强行带走了金贵仪。两天之后,金贵仪终于回来了,她几乎是从门外爬着进来房的。
太上皇后郑氏忍泪没敢哭,当时,她将金贵仪从地上搀了起来,然后她轻声地问:“秋月,你可有什么想吃的?”
金贵仪只是勉力地一笑,说:“臣妾怎敢劳烦殿下。”
我陪着他站着,我们在偏房的门内看着她们二人。我曾以为,这一次他不会对金贵仪说出他对陆修仪说过的那一句话。可是我猜错了,他的心有时也硬如巨石。看到金贵仪因为疲累而慢慢地合眼之时,他抬脚从偏房内走了出去。
见到他走近,金贵仪忙地伏地,恭敬地对他说:“上皇,臣妾已归。”
他神色平静地对金贵仪说:“若是有了,你知道该如何去做吧?”
金贵仪顺从地点了点头,细声说:“臣妾自知。”
他又加了一句,说:“我希望,你的命能好过娇奴。”
金贵仪的鼻翼呼扇两下,随即眼中落泪。
然后她轻声地说:“臣妾,谢上皇怜悯!”
十月已过,如今,金贵仪完成了他曾交代过的事情,她赶着过来告知他结果。我知道,他说过的那句话应验了。金贵仪的命真的是要比陆修仪好,因为,她还活着,而陆修仪却早已死去了,而且,陆修仪死的还是那样的惨。
我知道,别人都在暗暗地说他残忍。甚至有一次,太上皇后还曾因为陆修仪的惨死而鲜有的和他争执过。面对她的质问,他默不作声,只是冷冷地望天。
但是,我却知晓一件她们都不知晓的事情。当我在伺奉他更衣之时,那臂上的道道伤痕,正是指甲嵌入肌肤后的结果。她们的痛,他其实都记在身上、记在心里。
曾有一次,我忍住了困倦不敢入睡。果然,当夜静下来后,他用右手狠狠地掐住左臂,而江左手放入口中紧咬着,他怕自己会喊痛、怕自己会因为她们的屈辱而哭喊。
那一次,我几乎就要醒过来,然后紧紧地抱住他、安慰他。但是最后我却没有,我知道,他不想连自己最后的骄傲都被别人发现竟然是假装的。
四个人沉默着又停留了片刻,风雪已然较之先前要大了许多。可是,他却依旧没有要离去的样子。而金贵仪却越来越显虚弱了,我怕若是再继续地站在这里,她会真的倒下去。
太上皇后郑氏不忍,她突然开口道:“镜儿,你扶了上皇,咱们回去吧。”
我道:“是,殿下。”
试着挽住了他的臂,见他没有甩开,我便又试着抬脚走动,他亦随着我走,没有固执地要继续地留下来。
金贵仪如遇大赦,她真的是需要好好地休息。在太上皇后郑氏的搀扶下,她们走在了我们的左侧,稍慢我们半步。
忽然,他自言自语道:“曹勋走了已有两年了,怎么南边儿还没有消息啊?是他半路遇阻、没有到临安见到老九,还是老九不肯听他的?那可怎么办啊?”
终于,我没有忍住,还是任泪流了下来。
他一直未提那件事,他生生地忍了两年。可是,无论是哪一个结局,对他,无疑都会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他的身边,已没有可信、勇敢的臣子愿意逃过金人的重重监视南逃去求救;尤其,若是第二种结局的话,那么,只有一个真相,九殿下已决定要放弃我们这些人了。
他这句话的声音其实并不小,太上皇后郑氏也听到了。
我见她犹豫了半日,然后她才开口说:“九哥儿。。。。他自小就是个孝顺的孩子。上皇,是你多想了。”
他转而看着她,露出了一个不辨悲喜的笑意。
他说:“素馨,你当真是这样想的吗?”
太上皇后郑氏未敢直接回答他,过了一会儿,她方才说:“即便。。。。我们。。。。不重要了。。。。。。可,还有韦娘呢,九哥儿他能忘了自己的亲娘吗?”
他嘴里咀嚼着‘亲娘’这个词,接着又问她:“韦娘她。。。。没有再派人来过吧?”
太上皇后郑氏稍有犹豫,接着她不安地说:“今儿你和镜儿离开了之后,她曾遣下人过来了一趟,送来了一些吃食和两张皮子,说是,夜里你盖在身上能够暖和一些。”
他点点头,说:“真是多谢她的好意了。我不曾对她有过任何恩惠,她对我却是念念不曾忘。”
太上皇后郑氏说:“臣妾已将皮子送至上皇的房中了。”
他却指了指金贵仪,说:“都拿给秋月吧,她的身子很弱。”
金贵仪自然是不敢受,她急忙跪地想要请辞。
他却亲自伸手扶住了她,他平静地说:“你不要推辞。”
他的语气很沉稳,并不像是在命令、也不是要求,可是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他说出的话,那就如同圣旨。
金贵仪呜呜痛哭,紧闭着嘴,她点头谢恩。
。。。。
是夜,上皇坐在床边,我如常跪在他的脚下为他更衣。除了外袍之后,便触到了暖热的中衣,眼见中衣的领口下有一个破口,我便又把外袍递还给了他。
“怎么了?”他不解地问我。
我指指那一处,他低头便看到了破口。
我道:“奴婢给您补一补吧。”
他道:“唔。”
为他除下了中衣,服侍他躺好,为他盖了棉被后,我便拿着针线离开卧房去院中借着雪夜里的明亮月色补衣。
到了院中之后,我没有先补衣,而是偷着先去看了金贵仪。横竖,他这是要安歇了,就算是我晚一些把衣服拿回来也没有关系。
在妃嫔们居住的那间空荡的房子中,金贵仪、李昭容和朱昭仪三个人正紧紧地抱在了一起。她们的身上盖着两张暖和厚实的皮子,那应该就是他让太上皇后转赐给金贵仪的皮子。
金贵仪她们三个人还没有睡着,因为另外有几个妃嫔正在讥讽着刚刚诞下‘孽子’不久的金贵仪。而对于此,金贵仪没有任何脸面去反驳她们,只朱昭仪在不停地为她拭泪。
见我入内,那几个妃嫔便转而来讥讽我,明着暗着说了许多不堪的骂言。
李昭容从那张皮子里爬了出来,迎了我,她轻声问我:“镜儿姑娘,可是上皇要我等去侍寝?”
我道:“上皇无谕。奴婢是过来看看贵仪的。她的身子,呃,可还无恙?”
李昭容俯在我的耳边说:“不太好呢。秋月她如今浑身都发冷,我们这里又寻不到药来服用。”
我无奈叹气,她也叹气。随后她又说:“若是三殿下此时在这里就好了。咱们可以求他帮着找来一些药。”
三殿下,唉,是啊,因为生病三殿下已经很久都没有来过了。仲秋那日过来时,三殿下曾与上皇说了许久的话,全部都是与诗画有关的,我都听不太懂。
那一日,上皇看起来很是开心。就如同我们还在汴梁皇宫时那样,他夸赞了三殿下的才学。可是,当第二日清晨我为他更衣时,我在他臂上又见到了一道新的指痕。
唉,天大的悲愤啊,他就是不肯痛快地大哭一场或是找个人来说说,他只喜在暗地里惩罚着自己。
这时,朱昭仪也从皮子下爬了出来。
走到我们的身边,她问我:“镜儿姑娘怎么不在伺候上皇呢?”
我道:“奴婢已伺候上皇更衣睡下了。来这里,是奴婢想要看一看金贵仪。李昭容已与奴婢说过了,可恨咱们就是无药啊。”
朱昭仪似是想哭,她轻声地说:“若是我们还在故地,如何能受得这般的屈辱?”
她已经很坚强了,我想。
我依然记得,她第一次从那帮恶魔那里回来的时候,因为受了太太的屈辱,她几乎都快要哭死过去了。
她想要自戕保节却是未遂,因为他命她不可轻生,过了几日,他又召她侍寝。她虽然还是别扭,但从那以后,表面上看过去,她不再提自裁的事了。
我清楚,死去的人们都是为了要保节,而能够忍辱负重留下来的,大多都是放不下他。
我也常常会思念让我能坚持着活到今日的那一个人,只不过,想到了最后,我都是会伤心地猜测他是否已经忘记了我。
李昭容突然轻泣,她道:“轻歌曼舞、已是过往。华阳旧宫,我已不再想了。若是九殿下无法相助我们,只求,余生能长伴上皇左右,于愿足矣愿。”
沉默了一小会,李昭容指了指金贵仪,她问朱昭仪:“素辉,秋月如何了?”
朱昭仪说:“她已睡去了,故此,我才会离开过来与你和镜儿姑娘说说话。”
李昭容道:“唉,睡去了好啊,睡去好,好些事,就能忘记了。”
心中骤然凄楚不堪,我赶紧说:“昭容、昭仪,天色已晚,奴婢就告退了。”
朱昭仪说:“镜儿姑娘自去吧。哎,对了,听秋月说,上皇把贤妃姐姐送过来的皮子都赏给了她。那,上皇他如今盖的还是那床旧棉被吧?还望镜儿姑娘夜里上心,不要让上皇染疾。”
我蹲身一福,道:“请昭仪放心。奴婢自当尽心。”
“好,镜儿姑娘且慢行吧。”
“欸。”
回到院中,我从竹篾里捡起了中衣和针线开始缝补破口。忽然之间,心里记起了晌午时太上皇后说过的那一句话。
‘九哥儿他自小就是个孝顺的孩子,上皇,是你多想了。’
他说的是‘老九’,她所讲的是‘九哥儿’,我们口中说的是‘九殿下’。
但是,每个人都早已清楚,如今的他已是这大宋的天子了,他是‘官家’了。什么‘老九’、‘九哥儿’、‘九殿下’都是旧称了,我们却还念着不忘。
称呼都变了,那孝顺的心还会在吗?
在我逐年模糊的回忆里,那年他策马北去,却又突然勒马。他回首遥望巍峨宫墙冲我疾呼:“等我!”
我等了他很久,最终等到了城破国亡之时,却没有等到他回来;在这陌生的寒冷北国,我又等了他两年的春秋,我等到了他登基坐殿的好消息,但还是没有等到他。
以袖拭泪,我想,可能我和他的缘分早已尽了。说过的话,任他山盟海誓,谁都会有忘之脑后的时候啊。
我继续缝补着衣服,天空这时却又开始飘落雪花。它触动了我的记忆,旧年汴梁城的雪日里,也有过我和他的回忆。
一时之间,我很努力地想要记起过去的那个九殿下,那时的我们,还都沉睡在华阳旧梦之中。
因我想的出神,手下的针没拿捏好,指尖的鲜血立时便污染了中衣。我心说不好,赶紧要找水来清洗一下,隔着一道木窗,上皇忽然却唤了我的名。
这两个月来,一直都是我在伺候上皇更衣、入寝,虽然他会在夜里偷偷地惩罚自己,但是他从不会无故喊醒我。
我拿着中衣推门入内,上皇正裹着棉被半坐在床上。屋内没有点蜡烛,我隐约见他的脸色好像不太好,似正在想着什么伤心的事情。
我跪地道:“上皇恕罪,奴婢将您的中衣。。。”
他说:“你什么都别说,我心中有事,想找一个人说一说,其他的事情,你都先放一放。”
“欸,您想说什么就说吧,奴婢都听着。”
“你别跪着了,坐下来吧。”
看了看屋内仅有的一把木椅,我说:“奴婢怎敢?奴婢站着便好了,您说吧。”
“咱们是何时离宫的?”
他的这个问题实在是太过意外,我先是微惊了片刻,然后才慢慢回答他说:“回您的话,是靖康二年的2月14。”
“曹勋他是何时南逃的?”
“回您的话,是建炎元年7月,当时,我们已离宫‘北狩’有五个月了。”
“唉,如今都已是建炎三年的年末了,构儿的军队却迟迟不见影子。而且,就算是他不来救我们,他要是已挥军夺回了汴梁、一雪靖康之耻那也是好事啊。可是为何,却。。。。什么消息都没有啊!”
我知道,上皇心里的烦闷终于再也耐不住了。之前在城东时他就向太上皇后提过此事,他心中那两个疑点都是他不敢去想的。
若是曹勋没有安全地见到康王,那么他还能派哪一个勇敢的人再次南逃呢?
若是曹勋已经见到了康王可是康王却就是不肯发兵北上收复失地或是救援上皇,那意味着。。。。
我正忍着泪,上皇却关心地问我:“镜丫头,你如今还想念构儿吗?”
回忆里意气风发的男人在冲我微笑,我情绪失控,哽咽道:“奴婢。。。。怎会不想呢?可,他不。。。。奴婢不敢想了。”
“唉,孩子,你和构儿有情、都为他怀了孩子却一直是无名无份的,这可真是苦了你了。不说了,不说了,你快些歇息吧。下了雪这地上就会凉,你今夜别在这儿伺候我了,去和瑞芯她们挤一挤吧。”
“这怎么能行呢?您若是有事,身边也没个能使唤的人啊。”
“不碍的。你去吧。”
“那,奴婢遵命。”
退出卧房后,我赶紧着打水搓洗了中衣上那一小块血渍。井水冰凉刺骨,可我已习惯了。然后,我去西侧的偏院里找了瑞芯。
宫人们大多都已睡下了,我悄悄地进内关好了门,和衣躺在了瑞芯的身边。她被我吵醒了,揉揉眼睛看清了我,她不解地问我如何会回来睡。
“上皇怜悯我,说是天冷了地上也冷,他不让我躺在地上守夜,就叫我回来了。”
“哦。”
铺在地上的稻草并不厚,人躺在上面还是能感受到地上透出的一阵阵寒气。我轻轻地抱住瑞芯取暖,她也把身子朝我靠了靠。
因之前被上皇提及,我此时是万分的思念康王。可是瑞芯她并不是芸芸,她不知我和康王的那些经年过往,我无法向她述说我的思念之情。
唉,从靖康二年四月被金军押着离开汴梁,至今已是快三年了,我的耐心已被折磨的日日消损。康王他,究竟何时才会来啊。
不觉地叹了一声,瑞芯忙小声问我:“姐姐为何事烦心啊?可是上皇他说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你快睡吧。”
许久后,瑞芯又睡着了。我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布包,里面有一张康王亲笔的字条,那年我没了孩子后,他冒着天大危险孤身入金营托芸芸拿给了我。因我常常抚摸这布包,它早已破旧了。
‘甚念端阳’
时时思念,不如日日相见。可我若能想见到你,谈何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