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情史稗记之双姝》陆曼

63、屈辱事实

　　是夜，柔福帝姬忽然找到了我。她的右唇角旁乌青一片，是受伤后的痕迹。

　　我心疼道：“帝姬，您还疼吗？”

　　柔福帝姬先是无奈对我苦笑，随即她却哭道：“还记得你我初遇时吗？见她们给我裹脚痛楚不堪，你曾问过我‘疼吗’？我记得我对你说‘不疼’，真的是不疼。镜儿，因为我那时在想，母后说过的，我若是裹了一双小脚就可以嫁一个好驸马。我一直都在等着出嫁的那一天，所以我什么疼都可以忍受下来。可如今这样的境遇，过去的种种恍如一梦。梦醒后，太疼了。”

　　我亦哭道：“帝姬，您。。。。。早晚有一天，完颜宗望会有他的报应！”

　　柔福帝姬冷笑：“对，他定有报应！待九哥回来了，我必亲手将他千刀万剐！”

　　柔福帝姬带着我巧妙地避过了巡夜的金军，她将我引到了位于金营东南角的一片荒地里。周围的树影晃动便如鬼怪，四下漆黑无比且清冷的可怕，无人敢来。

　　我不解地问她：“这里是？”

　　柔福帝姬对我说：“自你昨夜随父皇来了这刘家寺后，我还未曾有机会能与你单独的说话。这里，是一块坟地。”

　　我惊道：“啊！坟地？谁的坟地？墓在哪里？”

　　她向南方又走了两步，然后她蹲下了身子，又示意我也蹲下。

　　“你看，这一排小小的坟包，每一个坟包下都葬着一个孩子。这一个，是我哥哥赵楷的第五女，圆圆，她才四岁；这一个，是他的第六女，菡儿，她才两岁；这一个，是七哥赵栩的第三女，玉秀，她才五岁。

　　被看押在刘家寺这儿的孩子本就不算多，我天天都会去看看她们。三个孩子本都活地好好的，可是突然有一天，金军却从井里把她们的尸身打捞了出来，说她们是跌落井中淹死的。第一次，我低声下气地求着完颜宗望派人去查清死因，可他也坚持说她们就是淹死的。

　　镜儿，你说说啊，那么乖巧的几个小孩子，她们怎么就会莫名的掉落井中呢？那井口距地面可有一丈之高啊，她们如何能落进去？若不是有人故意为之，她们怎么会死？”

　　面对已是泣不成声的我，她微有不忍继续说：“还有这两个坟包，里面埋的是。。。。埋的是九哥的凡安和静安！”

　　我根本就无力再承受，身子瘫软，一下就蹲坐在了地上。放佛还是昨日，我看到胖乎乎的凡安安稳地睡在康王的怀里，可是如今，她却已去了。

　　柔福帝姬低声哭道：“凡安和静安都是病死的。凡安进营之后不久便病死了，静安是前天死的。金军说没有大夫、没有药，硬是不给她们看病。两个孩子死时，姜郡君都曾抱着她们、看着她们离世。

　　她哭的一双眼睛都快瞎了，可是仍不能换回她们任何一个人的性命。前天静安死后，她本想随着两个孩子而去。可是田郡君劝她，她怎可忘了佛佑？她若是走了，佛佑该怎么办？只因担忧佛佑，姜郡君才未曾轻生。”

　　我道：“是啊，多少次，佛佑和神佑都哭着要自己的娘亲。我可以将她们二人照顾的很好，可是娘亲的疼爱，我却永远都给不了她们。”

　　扶我起来时，柔福帝姬无意间触到了我特意掩在肥大衣物下隆起的腹部。

　　她讶异道：“今日你抱我时，我还曾疑心是不是错觉。你当真。。。。。。是有孕了？是九哥的？”

　　我微微点头，含泪道：“是。他只有五女，如今还殁了二人，我更要保住腹中之子。”

　　柔福帝姬悲怜道：“镜儿，若还爱他，便尽你最大的可能吧。你或许仍不知，九哥王妃邢氏的身子如今很是不好，她腹中的孩子，怕是保不住的了。”

　　“什么？！”

　　我不是没有听完颜宗秀说过康王一干妻小在刘家寺这里的情况，可是，我总认为他是在骗我、故意地诅咒康王，所以我不信。但如今听柔福帝姬也这么说了，那看来应是真的了。

　　柔福帝姬说：“进来这里的女人，但凡是有了身孕的，莫管身份如何的尊贵，都被金军逼着喝下了打胎药。邢氏是九哥的王妃，腹中是九哥的嫡子。金军认为她奇货可居，故并不曾相逼过。后来，眼见九哥总不肯罢兵与金军议和，金军恼怒，觉得留着邢氏的孩子也没有用处。若是无韦贤妃阻拦，她的孩子早就没了。”

　　我不安地问她：“我曾听说了一个消息，但还不知真假。传言，韦。。。。她私伺金人的盖天大王完颜宗贤。这。。。。。。并不是真的吧？”

　　微冷的月色下，二人互相凝视了许久，柔福帝姬还是轻声打破了我自欺欺人的幻想。

　　“不。这就是真的。月初时，为了羞辱九哥，完颜宗贤便教韦贤妃亲自为自己洗衣、做饭。后来，也不知怎的，营里便有了传言说她在私伺完颜宗贤。有一日，我曾寻了机会逼问她实情究竟是什么。她的眼神躲避、不敢答我，你说，答案会是什么？”

　　在心里，我不愿接受这个事实。我连连摇头，直直嚷道：“她可是康王的娘亲啊！她这样让他日后如何抬头做人啊！”

　　柔福帝姬说：“当日，我曾让她自裁殉国，可是她不肯。她说，她要等着九哥率军来救自己，她说九哥会原谅自己的。她还对我说，就算是必须要她死，那她也只肯听我父皇的旨意。镜儿，如今我是能够理解她的，她绝不是自愿的。

　　我想，我们真的无法责备她。人人都想要活命，我们又凭什么逼她去自尽？当初被完颜宗望强占之后，我也曾因屈辱而想过要自尽。可是，我还需等，我要等看到他们这些恶徒都得到该有的报应后，我才能甘心离开。”

　　“不！独她不可！”

　　我拔脚转身要走，柔福帝姬拉住我惊道：“你去作甚么？去找她？别去！小心完颜宗贤知道后会杀了你！即使她的事很让九哥不堪，可你若是真的逼死了她，你以为九哥的心里就能好受吗？他不会因此而恨你吗？镜儿，就随她去吧。我们已自顾不暇，如何再管别人要怎么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