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美景奈何天》陈思彤

1、策反（1）

　　时年庚午，大周朝乾元三年，旧帝于立夏暴病而亡，帝后秘不发丧，假诏毒杀左右御林将军，迎龙武大将军韦方午入宫，封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立左御林军副帅司徒耀统帅禁军，其后密诏朔方节度使、范阳等各地心腹节度使携军守境，这才昭告天下先帝驾崩，传位于幼子。

　　帝后自负甚高，盘算这这些左不过两三日，便能让大局成形。然司马昭之心，人人皆知，帝后布置如斯，显然是为了垂帘听政，挟天子以令诸侯。大周朝已然动荡十几年，众臣守将又怎会答应恩主江山落入外戚手中？

　　新任御林军统帅司徒嘉府邸位于皇城延禧门附近的永昌坊，距离东宫仅数十里。司徒耀之父，就是当朝太傅司徒嘉，父子二人皆是帝后在朝堂的心腹，太傅司徒嘉更是老臣，其心机手腕，胜于常人，大周朝动荡十几年，每次换帝，司徒家的地位有升无降，最是荣耀。旧帝暴毙的这些天，不仅帝后在皇宫里盘算着，司徒家的老狐狸和小狐狸，也在宫外盘算着。

　　帝薨的第二天，大周朝长公主就给司徒家送来一份大礼。

　　“司徒伯父，这是东海送来的夜明珠，凝聚日夜精华，吸纳东岳紫气，昼夜发光，所临之处，可保永昌。”长公主鹅面柳眉，体态丰腴，颦笑间尽是风韵。

　　“公主客气了，如此贵重之物，理当进献皇上，微臣们哪敢受用。”司徒老狐狸暗自揣测，长公主素与帝后不服，此番献宝，必然有求于己。现在帝后一族尚未坐稳大局，此时的长公主仍然是不可得罪的。

　　“太傅亦是明眼人，我哪里能得来这样的宝贝，这礼是东海王托带的，太傅与东岳王师徒一场，也是有些许情分，怎生如此见外。这明珠虽然大而承光，但终究是边陲之物，怎敢献于圣上跟前。”

　　“边陲之物也是海底异宝，这等宝物呈现龙颜，也是得当的。”

　　“司徒伯父乃是当朝元老，我与东岳王更是感激大人在十几年前的动荡中庇护我等，若不是当年伯父的一句话，我与小侄又怎么可以活到现在。”
　　长公主似乎想起了那场浩劫，低垂眉目，若有忧戚。

　　司徒嘉见状忙道：“承天皇帝于我恩重如山，庇护皇族血脉亦是人臣责任，长公主切莫如此记挂，若惹了公主伤心，真是折杀老臣。”

　　长公主低眉思道：“这司徒老贼，明知妖后毁我大周根基，我与东岳王必然联手，当了那贱人爪牙些许年，就忘了自己究竟是谁，看我怎么扯下你的狐狸尾巴。”长公主婉然笑道：“高阳也知道这些都是旧事了，一时伤心，失了仪态，伯父莫要介怀。如今似又在危难当时，权且当高阳求伯父与司徒兄长了。”说时，高阳长公主不禁望向司徒耀，莹莹双泪似将如泉涌。

　　毕竟曾互许衷心，司徒耀有点看不下去了，道：“父亲，那妖后也不过与我们素年交情，若不是先帝如此羸弱，我们也不必事事顺一个女人的意思，她今天封了我的将军，明天照样可以削了，她信任的只有她自己一族的亲戚。我们虽跟从她多年，眼下又是用人之时，得她另眼相待，终究是碍于我们与皇族的关系，连根拔除……”

　　“住口，逆子！一介莽夫，休如此狂言乱语。”司徒嘉何尝不明白各种利害，他明白，高阳长公主亦明白。当年动荡之时，司徒耀倾心于己，违抗军令，司徒嘉亦是为东岳王和先帝求情，那时候多半是为了独子免于责罚。而如今，这老狐狸周旋于各派之间这么多年，下的着是越来越老辣，又怎么会不知道兔子狗烹，鸟尽弓藏的道理。

　　“太傅大人，皇族正统，天之昭昭。若是肯辅佐帝裔，就算他日功败垂成亦可名传青史，这难道不是司徒伯父多年夙愿么？世人都说伯父是老狐狸，最惯于见风使舵，高阳却觉得伯父隐忍数年，皆是为了我等。我等若要背弃伯父，那是断断不可能的。且不说我不能对不起司徒兄长救命之恩，东岳王也是不会背上背信弃义的骂名的。人心不可失，我等自然是保司徒家代代恩宠，福泽绵延不绝。”

　　司徒嘉一阵沉默，是呀，他要保司徒家昌盛，平日里没少培植党羽，排除异己，这朝野上下自是不敢在他面前议论，但背后应是有许多骂名。人总是这样，先是要财，为了保财，必然攀附高位，坐稳了高位，又想要忠君爱国的好名声。

　　高阳长公主已然看透了他的心事，道：“东岳王胸怀韬略，亦是才高八斗，风流倜傥，虽有正室王氏，却无所出多年，素闻司徒家有女，端庄贤淑，若是结为亲家，他朝育得一子一女，定当立为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