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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曲 月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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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曲月光
>>>>> 往昔
上一次回西西里是三百天前,没有刻意铭记,却意外的记得很清楚。
有时候觉得自己的远行除了多欣赏了些风景,其实是毫无意义的无聊之举。
第一次出走似乎是为了遗忘和逃避,可每一次都在远离后回到原点,五年里毫无进步。
不知道这算不算西西弗斯式的悲剧。
从罗马坐飞机回到西西里,望着和记忆里相似的机场没有特别的感慨,好像过了一年这里也没有太多改变。
隆冬的天气依旧湿气浓重,阴沉但不太寒冷。时近傍晚的,天空灰蒙蒙的有些压抑,但不至于沉重。
每一年回西西里都是冬季,五年已经差不多忘记这里的夏天有怎样的明媚和舒适。
上一次和斯库瓦罗通电话就是在八月,他说正带着Xanxus沐浴着地中海夏末的阳光。
对于我不带恶意的玩笑,他语焉不详的抱怨带着一个残疾人出游的辛苦,但故意扯大的嗓门和词不达意的话语中掩不住庆幸——至少,身边的那个人还活着。
对于他的掩饰我没有挑明,毕竟早已不是年少轻狂无知的年纪。
就算那个人曾带给他伤害和背叛,至少现在带给了他幸福。
那件事之后我很少去海边,那些深蓝浅蓝的水波我总会想到那里深埋着一个鲜活的生命。
更多的时候,我喜欢登山。
脚踏实地的攀爬给人一种安全感,而挥汗如雨的运动能让人遗忘很多想遗忘的事。
记得中国有句古话说「智者乐水,仁者乐山」,大抵我从来就不是聪明人。
从巴勒莫机场出来后乘船到的卡他尼亚,从港口出来已近是午夜时分。白兰派来接船的职员孤零零的坐在候客室里,焦急而有些无措的解释白兰临时有紧急事务。
本来就没有期望白兰能来接,从入江正一离开后他就成了典型的工作狂。
恭弥似乎有些意外会有人来接,不知道是疑惑还是不悦,一路上皱着眉头不说话。
战战兢兢的职员将我们送到了卡他尼亚郊外的别墅,对于我的拒绝连连摇头,说请不要为难他。想来白兰下达了不可抗拒的命令,我也不想为难一个陌生人。
别墅位于半山腰,能俯瞰圣雷欧海滩,风景秀丽。
最终在下车的时候我弄清楚了恭弥皱眉的原因——生气。那个司机离开后他便毫不客气的给了我几拳,似乎都听到了骨头响。
不过最终他也没有离开,不是因为天冷路远,而是管家告诉他这里有擅长做和式点心和菜肴的厨师。
平心而论,住在这里并没有什么不好,除了白兰一贯奢华的装饰让人有些受不了以外。
山中颇为安静,从阳台或顶楼俯瞰圣雷欧广场也别有一番风味。山上种了许多不知名的常绿植物,让这里的冬天少了几分冷清的味道。
庭院里摆放着各色人工培植的花卉,虽然不及时令鲜花的自然,但在寒冷的季节见到那些鲜亮艳丽的颜色也使人的心情不禁好了几分。
吃过厨师准备的和式晚餐,恭弥便洗澡休息了。毕竟对于浅眠而无法在交通工具上入睡的他而言,十几个小时的旅途很累人。
山里的夜晚比别处都冷一些,山风透过厚重的玻璃留下细小的呜咽声,微弱却吵的人睡不着。
其实明白无法安眠的原因不是风,而是内心深处的不宁。
似乎从那件事后,西西里再也无法给我安宁的感觉,夜深人静尤是如此。安静的能听见心跳的夜容易让人想起往事。
依稀记得斯库瓦罗挡在前面教训那些欺负我的同学时,六月菊开的灿烂。大片金黄色的花海里,一头银发的他大吼,「——你是白痴吗?不知道打回去啊?喂,以后一起走!」
也记得母亲带着白兰走进老宅的时候,郁金香开的正浓。有些瘦弱的男孩望到我笑的眉眼弯弯,软软的声音像棉花糖一样,低声问母亲,「——他以后就是弟弟吗?」
时间最多情也最无情,那些年少的画面好像发生在昨天,但实际已经追不回来。
记忆里第一次见到纲吉是正一介绍的,刚刚升任白兰特别助理的他有些腼腆的说,「——这是我的学长,彭格列集团的总裁,沢田纲吉。」
那一年里,认识了很多人。
纲吉,Xanxus——彭格列下属财团巴利安的总裁,六道骸——沢田纲吉的特别顾问......
商场上新生的一代,带着憧憬和满怀壮志相识相知,有些鲜衣怒马的张扬。
只是,谁也不曾预想未来——时间从来都是多情而无情的,给了人最美的回忆,然后就是最痛的。
商场本就是没有硝烟的战场,到现在我也无法说谁对说错。
不太想强迫自己入睡,煮了一杯咖啡后决定上顶楼观夜景。
西西里夜晚的天空很澄净,尤其是尘埃较少的冬季。从半山腰里见到的天空,少了都市的光害,更加清晰。夜空闪着几颗冷星,虽冷清但也不孤寂。
脚下是圣雷欧海滩,巨幅的霓虹在夜空里闪耀,将卡他尼亚装点成不夜城。
不记得在那片海滩度过多少假,但印象最深刻是那次唯一一次到齐的聚会,连六道骸和Xanxus都没有借故推脱。
那是相识半年后的事,纲吉的生日派对。
那天每个人都笑的欢畅,连一向冰冷的Xanxus嘴角都是上扬的弧度。
也许是那种兴奋太过强烈,如今已经不记得为什么笑的欢畅淋漓了,只记得那天每个人脸上都是最真心的笑容。
疯闹了一晚的后果是宿醉头疼,也是因为醉酒误闯撞见了白兰和正一接吻而发现了某些秘密。
没有感到排斥或者恶心,只是有些惊讶而已。
一直以来对爱情这方面就很迟钝,所以最终发现一群人当中只有我是百分百的电灯泡的时候,吃惊到有些受伤的感觉。
最是快乐的时光也最是纠结的时候,当爱情、事业、朋友、对手...所有的关系扭成一团的时候,危机和背叛也就出现了。
至今,我都没有想明白为什么,但也不想深究了。
白兰曾说是六道骸设计了那一次沉船的灾难,我不置可否。
那个笑容神秘的青年让人分不清真假,可以怀疑也可以相信。
不记得谁说过,背叛从一开始就存在,关键在于选择——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选择了相信,就要承受背叛的可能。
无法评判是非对错,站在自己的角度立场永远无法做到真正的正义,或者公平。
一切其实都不重要,为何在某些时刻笑的和煦,为何背叛,为何选择一网打尽的残酷,都不是最重要的。我唯一知道的是,我们失去了很多——正一、纲吉、六道骸...爱情、友情...以及无法估量价值的一切。
「——喂,你半夜不睡发什么疯?」
和夜空一样澄澈的声音,冷漠却难掩不经意的关怀。
「——没什么,睡不着而已。恭弥怎么起来了,不是睡了吗?」
面对恭弥总是很难不微笑,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的声音就觉得可以安心了,大概是因为他总是坚定而执著,无意中给人无限的勇气。
「——......」
意料之中的沉默让我笑出了声,也打破了那些沉重的难以呼吸的回忆。将手中还带着一丝暖意的咖啡杯递给他,顺手接过他臂弯里的外套。
「——其实,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没有期望得到回答,也许内心深处希望的就是有一个倾听者。回忆和诉说是截然不同的感悟,身边有另一个人的呼吸连空气都暖了很多。
相识三年的冬季,一群人相约游船。
西西里的冬天虽然不冷,但海水依旧刺骨。至今也无法忘记落水那一刻的惊惶,从未有过的慌乱。
事后警方调查为人为的沉船,我们失去了以往所有的欢乐时光。
正一沉入海底再没有找到,纲吉和六道骸失踪,Xanxus双腿残疾......白兰失去了爱人,而我觉得失去了全世界......
事件调查的结果很简单,仅是四个字——商业间谍。层层叠叠看不清真相的阴谋,无法透视剖析。
卷宗放在病床的那一刻,我第一次深刻的意识自己不适合商场,从未有过的深刻。
未见硝烟的战场里每个人都不折手段,谁输谁赢都是一样的惨烈。
那之后,我彻底的离开了加百罗涅,将一切转给了白兰。一年后,白兰改「加百罗涅」为「密鲁菲殴雷」,收购了日本一家不知名的企业——前执行总裁是入江正一。
从来都没有叫过白兰「哥哥」,但内心深处他是不可替代的亲人。所以,即便最后知道他也做错了事,却依旧不忍苛责。
其实,又何须我责备,他已经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修养了三个月后我离开了西西里,企图彻底的远离和遗忘。最终,我依旧站在这幢别墅里。
「——恭弥,下去吧。」
我不是擅长说故事的人,想与人倾诉却不愿将悲伤传染给别人。恭弥未曾打断的倾听,我不知道他听进去了多少。
也许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夜的月光温柔而冷冽,是个适合回忆的夜。
「——......」
默默无声的将咖啡杯还给我,恭弥转身下楼。在跨出通往楼梯的第一步时,我听见他的低语:
「——过去的,都过去了。」
嘴角忍不住上扬,为了一句恰到好处的,甚至算不上安慰的安慰。
快步追上恭弥,侧头征询他的意见:
「——明天,去海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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