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帆过尽，始识将就》薄心弥陀

20、第二十章

　　两天后，就在那家小旅馆，欧阳碰到了小刀，自称是拍独立纪录片的，带着自己的小团队。然而，小刀来这，不是访山水、问古今，却是冲着据说在镇上隐居的一对夫妇来的。

　　对，你听的没错，就是隐居。据说，这夫妻俩原来都是研究宇宙物理学的，对于他们来说，每天的生活命题便是，时间和空间如何存在啊、宇宙怎样形成、物质为什么以当前的面貌存在之类的问题……苦心十多年，也很有建树，可以说是名利双收。但是，有一天，这夫妻俩忽然顿悟了，走出了埋葬掉自己青春的实验室，来到这里居住，并且闭门谢客，不再接受圈内信息，也不见那些慕名而来的前辈后辈。

　　小刀说，“我的团队是带着使命来的，我们立志要发掘人类的各种合理的生存方式。提供芸芸众生一种生活的样本。让人们知道，我们可以这样、那样活着，而且这些都是合理的。”

　　那天的夜话成了三个人，看的出来，赵老板很兴奋，小刀很兴奋，或许是气氛渲染，最后，欧阳觉得，自己也兴奋了。

　　这其中有一个道理，其实我们大多都懂，却假装不懂。因为，人们怕孤立，非主流这样的词如果用在拍照风格、穿衣打扮上，大概宽容性会很高，但是，一旦涉及到人生道路这样宏大的命题，便显得力量不足。

　　但，小刀说的对：既然，有这么一帮人，在穷其时间和经历来记录，一些并不见得主流的生活方式，那这些走在主流路上的人们，又何必前后观望，战战兢兢呢。

　　换句话说，就算是，在这条路上没有走好，妥协了，中途改道了，或许不过是，另一些人眼中的风景，又何必介怀呢。

　　于是，欧阳临时加入了小刀的团队，去拜访了那对传说中的夫妇，然后，收了小刀的名片，第二天，收拾东西，踏上了回家的路。

　　走的时候，是表面洒脱，回去的时候，却是真心轻松。赶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屋里一片漆黑，看起来，那个寄居的小子——江五子已经回自己家了。

　　洗完澡，打电话订了快餐，欧阳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吃饭，暗想还是自己家里舒服啊。

　　某个台新出了一档对话节目，几个听起来很有分量的嘉宾在就着一个话题喋喋不休，欧阳看了一会，转了个台，是一个教做饭的节目，菜品色相很好，便就着节目里的好气氛、好胃口吃起饭来。

　　江五子开门的时候，愣了一下。这时候是晚上1点了，屋里有光，电视的声音门口就能听到，沙发上还有人。

　　小心翼翼的移过去，果然，是才走了十天的欧阳。吃的很干净的盒饭放在一边的桌子上，欧阳斜靠在沙发上睡的正香，神情有些疲倦，但却隐隐能看出笑意，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电视里在播放一部破案的电视，正演到：嫌犯受审，一个耷拉的脑袋说，对，都是我做的。我就是想灭了他。

　　江五子忽然觉得，心情好的不得了。把欧阳搬到卧室的事情，只是想想，就罢了，走了这些天，人肯定累了，既然睡着了，弄醒就不好了。因此，虽然心里痒痒的想问：说要走一个月，怎么提前回来了，又想跟他说说话，但还是忍耐着，把人扶着躺下，外拿了枕头、被子过来，又轻手轻脚地把饭盒、一次性筷子扔进了垃圾桶，也不洗漱，进自己屋里睡了。

　　晚上，欧阳一夜好眠，江五子却是失眠了。

　　第二天早上，欧阳醒来的时候，发现，厨房里有声响，走过去一看，是江五子。那人不仅没走，现在那鼓捣着做早餐呢。

　　欧阳试着叫了一声，江五子应声回过头来，眼睛红红的，脸色不太好。

　　看到这幅样子，欧阳忍不住笑了出来，心想，明明是我出去十几天，怎么他看起来比我还憔悴。又想到，江五子的孩子气性格，忙止住了。

　　没想到的是，这次江五子却没有计较这点笑意，而是漾出了一个更大的笑脸，道：“早啊，想你这些天一直在外吃饭肯定吃不好，瞧我给你做一顿好的。”

　　欧阳要过去帮忙，被止住了，便转头出来，去洗漱，然后接着看电视。

　　一会，早饭做好了。是八宝粥、腌黄瓜和煎得黄灿灿的馒头片。

　　两人坐下来吃饭，顺带聊起这段时间的经历。

　　欧阳说，决定回台里，要是台里没什么事了，就继续干下去。江五子也交代了，自己已经停了实习，回学校了，打算再往上考考，拿个硕士学历。

　　这样的选择，对未来有好处。欧阳便笑着恭喜他继续深造了。江五子便说，以后，你不是我的老师了，我们是平辈了。

　　欧阳笑笑，觉得能理解，小孩子总不想别人比他大，这很能理解，便应了。

　　然后，便闲聊开来。

　　江五子细细地问，欧阳这段时间都去哪了？有什么好景点啊？欧阳想想，便给他讲了：那个爱找人聊天的老赵、玄乎的小刀，还有那对夫妇。

　　江五子便笑了，你不是去赏风景的么，怎么听着都是人啊……你看，我们就是社会动物，我就说，要旅游，也是要哪热闹去哪啊。你还偏要僻静落线，结果呢？

　　后来，又聊起“你出去就出去了，难道还没有信号，怎么都不回信息？”欧阳就说，没有啊，我中间开过一次机，没人给我发信息啊。

　　后来，两人争起来，欧阳才发现，自己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机了。看，又是一个证据，当时，表面看多洒脱，但是手机欠费肯定是有预先通知的，自己都不记得了还是怎么，糊里糊涂手机停机了都不知道。

　　当然，这个只是欧阳自己心里感慨，江五子面前只是说自己事情多，忘记了。

　　然后是给手机充值。开了机，欧阳才发现，自己还几乎错过了一件大事。自己的高中要举办55年校庆。邀请曾经的学子们回母校，发信心的正是自己当时的班主任，毛新竹老师。

　　后来，欧阳看了邮箱，果然，一份电子请帖静静地躺着那里，里面写明了，当年自己所在的班都尽数出席。时间是本月10号。

　　欧阳翻看手机，原来，时间就在明天。

　　毕业已经快十年了，当年的那个班个个都是一时翘楚，现在也不知道怎样了。当年最亲近的四个，骄傲过、莽撞过、也热情过剩过、当然，也伤心过，现在也不知道怎样了。

　　当时的自己，过了快十年，又能当得上怎么样的自我评价呢？

　　青春还在么？梦想还在么？前途还坦荡么？

　　当年，那些让人濡慕的师长，可还好么？回首当年，他们又是对了，还是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