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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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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玖菡醒来的时候,正值午时。
她迷茫地睁开眼,过了好久才想起自己曾被“漫空”反噬。而这个房间别致典雅,却是完全陌生。
她掀开被子,赤足走出房间。
层楼叠榭,错落有致。丹楹刻桷,精巧华美。九曲桥跨越湖面,直通彼岸,微风轻抚。
她顿住了足,在长廊里,不知该走向何处。
娥眉颦蹙,更添几分清丽绝色,只是那未褪去的病态苍白让她恍如阳光下的泡沫,脆弱的无法触碰。
正当她转身想回去时,那方不知何时已站立着一位翩翩公子。
高挑秀雅的身材,衣服是浅色的上好衣料,绣着雅致花纹的紫色滚边,双袖亦绣有简单的冰蓝莲花。他看着无措的少女,狭长的眸温文尔雅中透着神秘,鼻若悬梁,嘴角弯成好看的弧度。
于玖菡有刹那的失神,她忽然低下头,捏紧了不知何时换上的艳红女装的衣摆。
“你醒了。”温和的声音从她前面传来,含着清俊无垢的质感:“感觉身体怎么样?”
“还好。”她淡淡地回答。
“你家在哪?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于玖菡的手指轻轻一颤:“不用了……谢谢。”
她抬头看他,宁静悠远的乌眸中有着清澈的光:“我不便再打扰公子了……”
张良面容温雅,微微笑道:“你伤还未痊愈,还是多留几天吧。”
“………”她不语,算是同意了。其实她醒来时就已经知道自己功力全失,该去哪里也不知道,本来就想逃离那个人,如此一来也算是为她找了一个借口,从今以后,再也不回到那个伤人的地方。只是,她想得太简单了,他终究还是不会放任她自由……
“那么,姑娘随我来。”张良知道她的意思,唇角微勾。
“麻烦了。”她眸中映出张良的背影,原本明亮如镜的眼,现已一片恍惚,犹如夜间飘渺的雾。不再多想,她跟了上去。
回到那间客房,张良拿出一套衣服:“这是子昱救下你时帮你换下的。”
于玖菡接过自己的衣服:“子昱?”
“放心,子昱是个女子,是她拜托我照顾你。”他将手负在身后,至始至尾的笑温和中带着若隐若现的魅惑。:“在下张良张子房。”
“这里是小圣贤庄?”于玖菡一愣,然后为自己过于大的反应懊恼起来。
“是。”张良浅笑着看着少女还很苍白的小脸,眼底有抹快得让人以为是幻觉的冷锐一闪而过:“还不知姑娘芳名。”
“于玖菡。”她声音轻轻的,恍若一个亘古悠长的梦。
曲折的游廊中少女缓步而行,一袭略显简单的素衫秀丽天成,柔软的衣摆轻舞飞扬,领口处一颗颗莹润的珍珠点缀,修成了镂空的梨花样,腰若束素,一举一动皆引衣袍有如水流动之感。
在拐角处亦出现一位绿衣少女,两人相视而笑,慢慢走近,最后在距离三尺处停了下来。
“什么任务?你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越笼纱眸中透明清澈,浓密的睫毛轻颤,水色的月光照耀在她如花瓣般细嫩的脸上,清丽绝伦。
““只是要去和赵高假意结盟而已。”颜不愠的眉微不可见地蹙起,神情清淡温婉中自是带有一般女子所没有的睿智。
越笼纱眼底有沉吟的意味∶“赵高这么老谋深算,难道就看不出这是陷阱吗?”
颜不愠看着越笼纱,不做声地长出一口气∶“或许主上就是想利用这一点吧,不管如何,只有跟随指示行动。”
“不行,你这么去太危险了。”她脸色凝住,极不赞同。
“江湖有什么是不危险的?”颜不愠安慰般的笑道,眉眼弯弯风情无限∶“更何况我那一次不是全身而退的?”
“……”越笼纱一时无言,抿紧双唇,渐渐露出安心的神情。
颜不愠看着越笼纱的目光转为了复杂,澄净的眸中有丝疑惑∶“其实……我一直很在意……”
“什么?”越笼纱的心莫名得一沉,不明所以地问。
一阵冗长的沉默,许久她才再度开口,声音犹如术师的吟唱∶“不论是你,主上,菡的关系,还是玄格这个组织。”
闻言,越笼纱眸中悄然爬上一抹复杂,皎洁的脸颊闪烁着莹润的光泽。
月光下,鸢尾花开得妖冶,如火如荼地布满了整个院子,那样隐晦的色泽,无端地让人感到压抑。
“不要跟我提这个行吗?”越笼纱似是感慨地道,背脊有微不可见的僵直。
颜不愠不语,她收回复杂的目光,在思考着什么。
刷着红漆的柱子旁点着一支支蜡烛,火苗跳跃着,摇曳的烛光在脸上明明灭灭。
“不愠。”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转过身∶“什么事?”
上官忆梦直直看着颜不愠,风中的身姿仿佛能临风而舞,只见她面无表情地道了句∶“跟我来一下。”
就走了。
“那我先走了。”颜不愠回头朝越笼纱微微点点头,尾随上官忆梦而去,身影渐渐消失在长廊的黑暗处。
众竹林环抱的一口古井旁,于玖菡提起一桶水,略微吃力地走下长着青苔的台阶。
也许是身子还未恢复,她忽然觉得一阵晕眩感传来,眼前的景物有些模糊,她放下木桶,闭起眼,想要平复那阵晕眩。
空气是夜晚独特的清凉。
过了许久,她轻呼一口气,缓缓睁开眼,鹅卵石构成的小道,四季常青的灌木丛,含苞待放的为知名的小花,看着看着,她只觉得有些恍惚。
不是梦……她抬头看着新月,伸出手,五指微张,月光透过指缝投射在脸上,有些迷蒙。她真的离开了,而且过了这么多天都平静无波,平静得让他以为是梦,平静得竟让她没有丝毫的喜悦。
收回手,半蹲下提起水刚走出一两步,一不留神就被一块石头绊倒。
木桶滚下小道,里面的水洒了一地,然后停在了一双鞋前面,那双鞋跨过木桶朝她走去。
于玖菡请叹口气,不吭一声地撑起身体想站起来,有一双有力的手忽然扶住了她的手臂,让她借力站起来,然而,却是保持着极有礼貌的距离。
淡淡的清香传入鼻翼,她略微诧异地转过头。
他的面容隐映在阴影中,或深或浅的光线勾勒出完美的线条,优雅俊美。
她尴尬地微微红了脸∶“公子……”
张良放开她,眼角含笑语气温和∶“怎么这么不小心。”
“只是摔了一跤罢了。”她不动声色地将磨破的手藏在身后,脸上被木桶里洒出的水沾到,沿着她细嫩的脸颊滑下。
张良倒是不接话了,他眉目清俊如画,一向高深莫测的笑容足以让任何人倾倒∶“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不是普通的百姓,能让你甘于平凡的生活,我很好奇是什么?”
于玖菡一愣,惶然地垂眸逃避着他带有探究意味的目光,几缕发丝因为水而粘在她的脸颊,带着令人怜惜的柔弱。
他见她面有难色也不再多问,只是轻声道∶“是子房唐突了,姑娘不必多想。”
于玖菡抬眸看向张良,恬淡地开口∶“公子于我有恩,我确实不该隐瞒什么,但是请恕我不便相告。”
张良淡笑∶“每个人都会有不愿提及的过去,我又怎么会怪你呢?其实来此只是为了告诉姑娘,我已经帮你找到一处可以安家的地方,你可以随时搬过去。”
“谢谢。”她的声音低了下去,眼底的忧郁弥漫开来。
“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他折身返回提起木桶,狭长的眼眸在望向她的那一霎那晕染了柔柔的笑意∶“我来帮你吧。”
她的面容已没有初时的苍白,自然而透着健康的色泽,她看着他,心底竟莫名一窒。
夜风袭来,掀飞她因摔了一跤而沾有泥土的衣袍,却没有任何脏【和谐】乱的感觉,她淡薄的眼眸,有什么就要呼之欲出。
寂静的夜,月光温柔地在地上扑了一层银辉,美好宁静的氛围,恍如置身尘世纷乱之外。
观星台上。
““你觉得该怎么解释这次主上的决定”一路登上观星台后,上官忆梦才开口问道。
“因为笼纱……”颜不愠淡淡地笑了下,说不清是什么情绪∶“才对玖菡失踪恍若未闻么。”
“你也这么认为?上官忆梦微微一蹙眉,声音冷然。
“我看得出来他表面对玖菡很好,但是谁知道这是不是为了转移居心叵测之人的目标,而做的假象。”颜不愠恬淡的脸笼罩着一层月华,一袭素衣翻飞。
“你的意思是说主上其实是为了笼纱……”上官忆梦一惊,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但是…”
“也不完全是这个意思。”颜不愠似是话中有话∶“现在应该不用担心了,就算真的出事了都过了这么多天了……况且,你还有任务在身。”
一句话打消了上官忆梦想去寻找于玖菡的念头,她冷淡地望着夜空,不知是何感触。
“忆梦。”颜不愠幽幽一叹∶“我想离开了。”
“离开?”上官忆梦眼底一暗,∶“为什么突然想要离开?你想离开玄格?”
“一个呆了这么多年还是无法让人理解的组织……你知道吗?我心底总有种感觉,这里,将会是我们的葬送之地。”凛冽的风吹散了她的发,却吹不散她满面的凝重之色。
记得加入玄格之前曾有人对她说过,不可因为好奇什么而去作出某种行动,否则只会步前几位长老的后尘———无端销声匿迹,不留一点痕迹。
懵懂的她后来才发现,不管是玄格主上的一切,还是玄格这个组织的位置,实力,不属于阴阳术法武学中的任何一类的法术究竟从何而来?即使她已经一路高升到地位很高的三大执律者之一,亦无从了解。
每次接受任务之时只有弟子给她们一方竹简,那位神秘的幕后领主从未在人前出现过,不,应该说可能只有玖菡笼纱两人见过。
况且,她本来就只是想远离天下的动荡纷乱才决定加入的,如今玄格已有干涉争乱的趋势,她已经没有任何理由留下来了。
上官忆梦眸光微漾远处的天边隐隐有红光透出,诡谲的天象像是漫天雪雾溢出,像是天界着了火。
然而,她的眸中却映不进一点光∶“可能吗?”
“明日,我会向主上辞去执律者之位。”她声音坚定不移。
“呵……你觉得入了玄格要出去就那么简单?”
“我当然明白。”颜不愠忽然间明亮地笑起来,眸中荡开的涟漪陡然照亮了她的脸。
“那你还?”上官忆梦转头看到她的笑容不由得愣了愣,飞舞的衣裙仿佛被扯碎的纯澈花瓣。
“不试一下怎么知道呢?说不定希望就在眼前。就算明知不可能,我也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她透亮的眸中有月华聚集汇笼,慧黠明亮。
“怎么说得像误入了龙潭虎穴似的?要是我啊,既然自己选择了这条路,就不会后悔。”上官忆梦半开玩笑地朝颜不愠眨眨眼。
颜不愠笑了笑,目光灼灼如星光。
天边的乌云迅速流动着,渐渐遮住了浅淡的月光。
花落地,遍地残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