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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四章 北荒气断情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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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我可以为你去死,你能吗?”
雪千明明是在我身后,我却清楚看到了她说着这句话时的哀愁。哀愁,怎会是哀愁?我一回身,她又突然不见了,我正疑惑间,背部受力,被人一掌推转入莲池,水淹的我快要窒息,一群细细麻麻的蜉蝣幼虫自水中游向我,啃噬我的心口。我挣扎着求救,却看到朝如故与雪千在岸上笑得狰狞。
“金水千,你该死。”
我猛地睁开眼睛,额角渗出冷汗,心突突的跳动,还略有些疼,仿佛真的被那些幼虫咬了。我怎会梦到雪千?无端被催促,我要快点取完妖兰的血。
可我被囚,妖兰也被囚,朝如故那么有本事,怎不见他帮我走出这荒唐的困境。
满室无光,墨色弥漫,看不见前头点点微茫。
“水千姑娘,我看你是有什么心事。为什么不肯与君上好好相处?难道你当真还爱着无夕那朝如故?”
机谷在暗处出声,惊醒我的软弱。
“我不爱朝如故。”
“那你是恨着君上?”
“他将我囚在此,让我失了自由,我为什么不恨他。”
机谷释然一笑,“你总算说出来,这样就好办了。”
我不明白,机谷神神秘秘说话只说半截,刚想发怒,又听他说,“我带你去见君上,让他还你自由。不过,我猜你也无法自由,无朝人可不是宽厚之人,你过得了君上,可不一定过得了无朝众人。且当试试运气吧,你随我来。”
有些不可思议,机谷会这么轻易让我出这菱阁,不禁怀疑,“你擅自放我出去,不想要命了?”
“君上虽凶,却是嘴硬心软,也从未真正斩过无朝一人,若是失败,大不了我的碧落黄泉居被暂时停修,我也不差。可若成功,我解了君上的愁闷,也许还能得个小赏。万事有利皆有弊,不可两全,而这事儿,却可。全只看人怎么做了。你究竟跟不跟我来?”
为什么不去,早知机谷这样想的,我还算计什么,着实是浪费了我很多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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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天殿,满室石烛,火光通明。
是看准了时候,九天殿的众人都退去之时,机谷示意我进去,他自己则要在外面守着,我鄙视他一眼,还说什么要帮我让夕不归还我自由,躲在一旁算什么帮。
我望了一眼九天殿内,夕不归正将手掌朝面,拂过眼睑,像是取下什么东西,又放到身前案上的小锦盒中。
第一次,夕不归的眼睛我看得清清楚楚,不再是模糊不清,是清亮不已,火光在他眼中流转,有愁,是与朝如故不一样的愁。
我还想再看看,夕不归面显疲惫,一挥袖熄灭了所有的石烛。
我本就没有打算进去,只想寻个机会逃离机谷的监视,如今又惑起,回头就问机谷。
“那盒子里是什么?”
机谷满不为意,“那个啊,是覆眼决明。无朝怕光,只要将它覆于眼上,就可缓解。君上为了无朝能存在于白日之下,研出了此法,可无朝臣民还不大适应,君上便将议事之殿点满石烛,要求所有人来此都得覆上覆眼决明,慢慢习惯习惯。我的眼中,现在还有呢,你要看吗?”
无朝怕光,我早该想到。
我问,“若是无朝与无夕真的起战,能赢吗?”
机谷说,“战是自然会战,即便不是我无朝宣战,他无夕也会来犯。可我无朝……不是我对自己没有信心,无朝惧怕白日,而无夕什么也没怕,他们最多就是不忍心杀害血亲。在战场上,我看无夕见着自己的国人被杀,也不会有什么怜心,我无朝……要赢确实不易。”
我不知朝如故是想用什么来挟我,他什么也没说,我就弃甲屈服了,只因我不愿见到夕不归被朝如故伤害。
我却被自己的不愿动摇了。
灾难面前,总会有人牺牲,是牺牲雪千,还是牺牲妖兰与我。既然已做了抉择,就不能再犹豫。
“你将腓腓带来,我抱着它进去,心里踏实些。”
机谷看我转的太快,一时有些怀疑,我暗骂自己又急躁了,却听机谷说,“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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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机谷眼里,讨好我就是讨好了他的君上,还是他以为,腓腓本就是我给他的,我会觉得抱着腓腓才踏实很平常。
无论是什么,我现在已经站在鬼庆古姚居的门口。
算计,真的是很累。
还是算计一个毫无心机的女子,且不说我懒,就是要我五行山润下宫任何一名弟子来,他们也定是觉得无趣,根本没什么挑战。
也懒得算计了。
我拿着妖兰的式兰佩径直驱入,仆人不敢拦我,也不愿见我一间一间屋子的晃悠,索性将我带去见了妖兰。
妖兰见着我,很开心的迎上来,想来伤是好了。
我不想泄了妖兰的欣喜,可局势迫使我冷冰冰。
“焚青呢。”
“青哥哥在后厅堂练习剑术,怎么了,水千姐姐,你有急事要见他吗?我马上去叫他。”
我用劲胡乱拉住她欲出去的身子,“我不想见他,你将仆人都屏退了,我有话与你说。”
妖兰一愣,听了我的话,遣了仆人关了门。
我问她,“你有刀吗。”
“水千姐姐你拿它来做什么?”她拉着我坐下,我不肯。
只问,“有吗?”
“……有,水千姐姐你等一下,我取来给你。”
我看着她的身影,讥笑着,我这么对她,她都不介意,真傻。她将一把短匕放入我的手中,我快速钳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抽出短匕,割向她的血脉。
冰凉的液体染着我的手指,我不疾不徐将唇靠近她的伤口,吮吸起来。
妖兰大惊,“水千姐姐你做什么!”
我又要笑了,都被伤害了,还在云里雾里。
“问什么问。看不出来吗。我在喝你的血,我不是你心中那个水千姐姐,我与你来往,不过都是为着你的血,上次在闲萤巅也不是误会,是我,是我窥惦你的血没有错。你还真好骗。傻子!”
我将脸埋在妖兰的手腕上,掩去我的不堪。
她仍是不信地唤我,“水千姐姐……”
“还叫我水千姐姐,你是还没痛醒?”
“水千姐姐……为什么?妖兰不傻,没有人会无缘无故便要喝人血,只有妖族才会做这种事,水千姐姐不是妖。水千姐姐你究竟遇到了怎样的困难?你是有苦衷的对不对。”
我猛地用力将她推倒在地,“收起你的善解人意,我不需要。你还是好好担心你还能活多久,与你的青哥哥能在一起已经不多了,好好珍惜吧。”
“水千姐姐……”如我预料的,妖兰的声音颤抖着,下一刻便哭了出来,“你能不能不要这个样子,你有什么困难,妖兰来帮你,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妖兰这个朋友,水千姐姐。”
“闭嘴!”我想过她会哭诉什么,可真真听到,竟是这么刺耳。
“水千姐姐……”
妖兰一声声唤着我水千姐姐,我不知,我所有筑起来的强硬竟会被瓦解,我无力坐在地上,轻声呓语。
“我来双生城是要阻止一场灾难的发生,朝如故体内有个魔疫种子,若不除去,你双生城将会毁于一旦。我是无心之人,靠着一颗至净的五千露水心才得以生存,现下唯有我的五千露水心可毁那魔疫种子,可我不是你双生城人,没有你双生城的灵气,还无法灭它,只有喝了你这不同常人的人所有的血,渡来所有的双生城之气,才能灭了它。”
“本来也不是只有我才能去做这件事,我的妹妹雪千也可以,可要想毁灭魔疫种子的人都一定是要拿自己的命去换。你觉得,我是会选择自己的妹妹活下去,还是留一个与我没有多少感情的无朝君后活下去?”
听我讲完,妖兰已经停止了哭泣,久久才说,“水千姐姐……我懂了。”
“水千姐姐,妖兰自小没有朋友,只有青哥哥,水千姐姐是妖兰的第一个朋友,水千姐姐的事就是妖兰的事,妖兰说过会帮水千姐姐就一定会帮。”
“我渡气给你。”
她说着,到我旁边拿过我手中的短匕。
“你做什么!”我惊道。
妖兰被我一怔,顿下了所有的动作,回答我,“渡气啊。”
“你知不知道你会死!”
“水千姐姐这么关心妖兰,妖兰很满足了。我虽不知这究竟是怎样的灾难,可令水千姐姐这样痛苦,一定是很严重的。水千姐姐,妖兰与青哥哥之间已经没有遗憾了,况且这是为了保护青哥哥,保护双生城不是吗。水千姐姐不是我双生城人,都愿意用命换我双生城安全,我是无朝君后,自然死也要护住自己的百姓,是理应该做这些事的。”
她说完,月光照进屋子,手腕上的一片鲜血蜿蜒坠落,红得骇人,手中的短匕一晃,刺向妖兰的心口。
我竟不知妖兰如此大义,大呼,“你还没有嫁给焚青,怎么会没有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