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目同人]夏夜萤光》舍得就好

31、第31章

　　愉快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他们就在这个小镇待了一个多月。

　　多轨先生的身体愈发糟糕，他已经起不了床了，清醒的时候少，昏睡的时间多，多轨家其他亲人都陆续赶了回来，谷崎先生也不方便再每天过去。

　　夏目已经好长时间都没有和谷崎先生一起在家待一整天了，这几天婉拒了小伙伴们的邀约，留在家里协助他拆阅信件。上次的《百怪夜谈》刚一出版就大受好评，编辑部收到了书迷们寄来的大量信件礼物。美和子小姐按照谷崎先生以前的惯例，把礼物一一退回，剩下的信件装在纸箱里，整整寄过来三大箱。按照编辑部的要求，谷崎先生必须在其中挑选至少二十封，给对方回个信，算是给书迷的回馈活动。

　　夏目的任务就是和谷崎先生一起，在这些堆积如山的信件中，剔除纯粹溢美之词的来信，将针对作品、角色本身进行探讨，或者提出合理性意见和建议的书信，以及其他探讨怪谈文学、提供怪谈传说信息、求助信、稿件指导信等等有内容的信件都一一挑拣分类。

　　对于夏目来说，拆信和看信的过程是一个新奇又愉悦的寻宝活动。各式各样的信中，有人被作品中奇诡可怖的精彩故事所吸引；有人唏嘘身边也有人如故事里一样鬼迷心窍，做出种种匪夷所思、不可挽回的事情；有人叹服于作者雄浑瑰丽的想象和环环相扣的精巧构思；也有人尝试剖析作品里对于人性、对于似幻似真的妖物世界的刻画及思考……

　　之前他读谷崎先生的作品，限于自己的年龄以及阅历，许多地方对于尚且年少的他来说显得过于深涩，书迷们的来信帮助他一点一点加深对谷崎先生的作品及角色的认知和理解，偶尔甚至有恍然大悟、茅塞顿开的感觉。

　　他一封接一封地仔细拆阅着，看到这么多人一遍又一遍、热烈又真挚地表达着对于作品、以及写出这些优秀作品的作家的喜爱之情，少年悄悄看了眼男人棱角分明的认真侧脸，不禁感到一阵与有荣焉的骄傲。

　　——谷崎先生果然是一个很好的人呢，竟然有这么多人都喜爱他！

　　夏目的嘴角噙着一丝浅笑，伸手拿起下一封信……

　　***

　　两人连续在家的第三天，临近傍晚，天空阴沉沉的，风卷起枝叶摇晃个不停。谷崎先生趴在二楼的书桌前给读者回信，夏目跑上跑下，将屋子里的门窗一扇扇关好锁紧，免得等会儿下起雨来打湿屋内的东西。

　　“哦呀哦呀，逢魔时刻，这天气可不是好兆头呀！”猫咪老师蹲在夏目肩头，一边嚼着塔子阿姨专门给它做的小鱼干，一边摇头晃脑地感慨着。

　　话音刚落，院门外传来汽车的刹车声，紧接着是匆忙的脚步声，女孩隐约带着一丝沙哑的嗓音伴随着“咚咚”的敲门声传入屋内，多轨透意外地找上门来，她的眼睛红红的，秀丽的脸庞满是疲惫。她将谷崎先生上次给自己祖父带的未出版原稿，以及祖父给谷崎先生写的一封信，一起送了过来，并且还当面转达了祖父想邀请夏目上门做客的请求。

　　夏目微敛了神色，下意识拒绝的话语，对上少女忧虑的眉宇，直接就说不出口了。

　　“没关系的。爷爷说如果你这次忙的话就算了。欢迎你以后去玩。”看出了夏目的为难，透故作轻松地说完，干脆地告辞离开。

　　“等，等一下。”

　　少女转身的刹那，眼底的泪水涌了出来，夏目来不及多想，见状连忙喊住了她。

　　谷崎先生一直没有出声，垂着眼轻轻摩挲着多轨先生写给他的信，信封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吾友 谷崎贡太郎样亲启」的字样……

　　听到夏目开口挽留，他沉沉地叹了口气：“……夏目，去一趟吧。”

　　听出了谷崎先生语气中从未有过的凝重，夏目有些怔愣地点了点头，直到看到透满脸的泪水和感激地弯下了腰，心底的隐忧得到了证实：多轨先生怕是不好了。

　　——只是他为什么要见自己呢？难道……

　　不自觉地，他扭头看了一眼谷崎先生。

　　男人正低头和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少年肩头跳落到他身边的猫咪老师轻声说了句什么，因为声音太低，夏目只能看到猫咪老师满意地眯了眯眼睛，短短的绒球尾巴飞快地左右摇晃。它迈着与自己体型截然不同的轻盈步伐，一下重新纵上夏目的肩头。

　　“喵——”（出发——）那神气的模样就像一位出征的将军。

　　因为实在是心情沉痛，多轨透见了，勉强扯了下嘴角，便急着想早一点赶回去。

　　夏目摸了摸猫咪老师头顶柔软的毛发，它沉甸甸地压在自己的肩头，平时偶尔会嫌弃吐槽它该减肥了，但是这一刻，这种扎实的重量和温暖的体温带给他更多的踏实与安心。

　　“我们出门了。”跟着先一步出门的多轨透，夏目带着猫咪老师走了出去。

　　谷崎先生站在二楼的窗户前，注视着他们乘车离去的身影。黑色的轿车开得很快，转眼就开出去很远，化为一个小小的黑点。

　　远处的天空乌云翻滚，天色越来越暗，信封上的字迹因为昏暗的光线也越来越模糊……

　　「吾友 谷崎贡太郎样亲启」

　　就算到了最后，那位老人也没有让孙女多说一个字，只是在雪白的信封上认真又克制地、一笔一划费劲地写上谷崎先生的笔名。

　　——我们只是以文会友罢了。

　　——在最后的时刻，我还是想见见恩人，但那也只是我的私心。

　　——我的朋友哦，请别忧虑。

　　——我们的友情纯粹又深刻，但它绝不是用来实现我私心的筹码与要挟。

　　——再见，吾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