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夏/福华) 月光》步月清宵（應九）

3、Chapter 3

　　约翰·华生觉得西格森是个迷。他才智绝伦，对一些基本的生活常识却又兴趣缺缺；他观察力过人，却热衷于施展这套小把戏来惊吓别人。尤其在这战争一触即发的敏感时期，他的犀利张扬和特立独行真有那么点儿不合时宜。但他情不自禁被他吸引。
　　他们几乎形影不离。
　　他们在莱斯利太太旅店的餐厅里当起侍应生。西格森时常擅离职守，像条尾巴一样跟在约翰身后抱怨那套愚蠢的装扮——当然，这或许因为只有约翰能忍受得了他，不被他吓得昏倒，或者揍他。西格森总是摔碎餐具——哦对了，这是重要的一条，他不擅长家务——然后安静地站在一边，眼睁睁地看约翰叹息着在莱斯利太太赶来之前将一切收拾干净。不过西格森能熟练地一口气报出菜单上的所有菜式，并且能够提前预告今天即将推出的新菜式。“太棒了！”，当西格森第一次得意洋洋地在约翰面前展示这项新才能时约翰忍不住夸奖，然后目瞪口呆地看着西格森更加得意洋洋的将脑袋转向还举着菜单的那位太太，在滔滔不绝地说完最后一个词时面前的满满一杯蜂蜜酒被那位愤怒的女士碰翻在地，洒了他一裤腿。白天，夜晚，此处的时光悠长又短促。每过一天，约翰仿佛就能挖掘出西格森新奇有趣的又一面。以至于他一度觉得，在他们相识的第一个晚上，在狩猎人的小屋中，那个一味冷淡且咄咄逼人的西格森，纯粹只是一个假象。
　　圣诞节后的一个黄昏，雪依然很大。夏洛克不知怎么就摸到海边的一处悬崖，等约翰气喘吁吁地找过来时，就见他正站在那惊心动魄的悬崖边缘，伸长了脖子朝外望去。
　　海风夹裹着大片大片的雪花呼啸而来，掀起数十英尺高的银色巨浪，似乎每一次，都将拍碎岸边的岩石和沙滩。天幕低垂，茫茫无际的大海，褪去了往日温柔宁静的蔚蓝外表，化作不知餮足的银灰色巨兽，呜咽着吞噬了盘旋在半空中的团团雪花。而悬崖下早已被经年累月的海浪和海风削得笔直的峭壁，此刻成了这片风雪大作的海域之中唯一的静物。
　　西格森张开了双臂，迎接着半空中横冲直撞的雪花，听着耳边海浪的击打声，兴奋地大吼：“这时候应该拉《第五交响曲》，你觉得呢，约翰？”--**
　　约翰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看向一片银白中西格森的黑色背影，小心翼翼地朝前跨出一步，与西格森并肩立在悬崖上，俯瞰这片风雪中的大海。
　　诚然，约翰·华生的生活里并不缺少谜团，但他还是被西格森吸引，莫名其妙的情不自禁。

　　约翰刚从莎拉的诊所回来。莎拉告诉他，铁路终于恢复通车了。游客们陆陆续续地开始收拾行装，准备返程回家。他现在就可以去火车站买一张去布莱顿的车票，明天就能够离开小镇回到医院。但在这之前，他认为自己应该先把这个消息告诉西格森，顺便关心一下他的去向。他推开旅店餐厅的木门走进去，然后停住了脚步，西格森正坐在玻璃窗边的座位上，他的对面坐着一名相貌英俊的男人，看上去大约三十多岁。
　　“我来接你回去。”雷斯垂德对夏洛克说道。
　　“哦，那个多管闲事的胖子！他居然认为你能够说服我。”
　　“是我主动提出同安西娅一起来的。”
　　“我为什么要跟你这个骗子回去。”
　　“我，什么？”雷斯垂德莫名其妙地瞪圆了眼睛。
　　你是我的人，可是你现在却热心地在为他服务！夏洛克放空的表情仿佛带着无声的忿忿控诉。
　　“我、我为他服务是工作需要，而且他十分担心你。”
　　“担心我什么？”夏洛克发出一声嗤笑，“我解出了他们谁也无法解出的谜题！”
　　“哦，是的，只不过你求证的时候还顺便搭上了自己的性命。”雷斯垂德气闷地翻了个白眼，打断了接下来可能出现的长篇大论。
　　“至少事实证明我的那些数据的正确性。”夏洛克懒懒靠向椅背，哼哼道。
　　“对对，夏洛克，拜托，跟我回去，你对他来说十分重要。”
　　“比你还重要？”
　　“他是你的哥哥！”雷斯垂德一张俊脸开始泛红。
　　对面的夏洛克双手合十抵住下巴眼巴巴地望着他，好似等着听他还能翻出什么新词来。可是他只能颠来倒去地唠叨同一句话：“夏洛克，拜托，跟我回去。”
　　“好吧，我同意了。”夏洛克突然抬头瞟了一眼站在吧台前正同莱斯利太太说话，却时不时朝这边张望的约翰，开口道。
　　约翰再转头时，正好看到西格森与他对面的英俊男人愉快地结束了对话。他又忍不住瞟了一眼窗外，那辆在他回来时见过的黑色轿车依旧一动不动地候在门外。约翰收回目光，也同样愉快地结束了与莱斯利太太的交谈。
　　约翰从来没有询问过西格森有关于他的身份、职业、成长经历等等那些涉及个人的讯息，他也观察不出，显然。他们就是两个在一场意外灾难中幸存下来的幸运儿，在一个远离尘嚣的小镇上彼此依靠着共同度过劫后余生的最初一段时光，最后总得回到现实中，继续着自己所扮演的角色。
　　“如果你要来伦敦探望我，可以到这个地址找一个叫夏洛克的人，也就是我。”夏洛克递给约翰一张小纸片，凑到他的耳边轻声说，吐出的一团热气把约翰的耳朵尖熏红了。
　　“再见。”夏洛克出奇有礼貌地朝后挥了挥手，算是向站在莱斯利太太旅店外的一行热心人的正式告别。
　　约翰望着那疾驰而去的黑色轿车，喃喃开口：“西格森，祝你好运。再见，西格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