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旧事西厂遗闻》景亦如斯

4、暂别龙门

　　正文3

　　顾少棠看着雨化田，看着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停在脸上。心道，罢了，自己本来就不曾想过要跟朝廷的人有什么交集，日前一役似乎也是一步步逼到那个份儿上才搞了个你死我活的局面，自己损失了手下人马，他雨化田又何尝不是损失惨重，一来一去天壤之别，当初浩浩荡荡的西厂兵马，如今却只身一人了。只待他在这里养伤的时候，自己赶去京城通知那薄情背信的家伙一声就好。
　　念及此，顾少棠起身到厨房里端了碗清水出来，放在雨化田跟前的桌子上。谁道她正要转身离开雨化田之时，这坐着微笑的人却将手搭在顾少棠的肩上，伏在她耳畔，用低哑的声音冷冷道：“我不死，就必要报此地折戟沉沙之仇，今日不报也会记在账上。”说罢，一甩手，径自上了二楼房间。独留下顾少棠一人心中久久难平。
　　而雨化田关上了门，便立刻躺回到床上，身上的伤毕竟差点要了他的命，此刻一番动作，倒让他满眼晕眩之感，胸中也传来难忍的鼓噪。他牵着被角缩在一边，隐忍着不去咳嗽，直至眼眶充泪，才生生将那咳嗽压了下去，顿感疲倦犹如洪水袭来，转眼便没了意识。

　　次日天明，顾少棠在和哈刚合计之后，决定独自上京通知风里刀与常小文。因而苍山老怪与云淼睡醒之时，龙门客栈里只剩下哈刚这个代掌柜，顾少棠已经没了踪影。
　　苍山老怪也不以为意，这江湖之事自己已经多年不曾过问，后辈自有后辈的活法。现下只关心着那差点没丢了性命的自负徒弟。
　　来到雨化田的房间，云淼已经醒了，正端着一碗药准备喂雨化田服下。
　　“丫头啊，看他这样还没退烧啊。”老怪拿出烟袋火石，想了想又将火石踹回了怀里，空叼着烟袋嘬了一口问道。
　　“哪的那么快，他又不是大罗神仙下凡。”云淼看了看昏睡的雨化田，见他眉头微皱，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他昨天倒是醒过，我缝针的时候就是醒着的，此刻估计是发烧烧的虚了，倒睡着了。不过也得让他起来把药喝了，不然一直发烧外伤转成了伤寒和肺炎就糟糕了。”
　　本来云淼最是看不惯自己这个古怪的父亲，只管他叫老头，老头收的徒弟自己虽没见过也没什么好感，又是那传说中视人命如草芥的西厂督主，想必也是个令人生厌的家伙，却不想自己一晚上的折腾，这人半声也没坑过，还生的比个女人还要细嫩好看，倒是在没有一点厌烦之感了。
　　“也是，他还这般年纪就已经坐在了那样的高位，这大病一场没准儿还是个让他休息的机会。”老头说着，放下烟袋，将还在昏睡的雨化田扶了起来，好让云淼可以把药汤喂进去。
　　才喂了两勺药，雨化田便已经醒了过来，只听他轻声道了句“师父”。
　　云淼知道他家这个老头子最不值钱的就是眼泪，但也没想到这老头眼睛里的水就这样便流了出来，差点没笑了起来。
　　雨化田已经醒了，便用力撑起沉沉的身子，不在靠在师父身上。云淼倒是想看着这两人怎么来个久别重逢，救命之恩，师徒情深的感人场景，不料雨化田却没在多说一个字便端过她手中的药碗，自己低头喝起了药。只有她家老头子像看着自己久不归家却终于回来的孩子般看着雨化田。
　　云淼心道这老怪怪，徒弟也怪，也不再说什么的出了房间。出了房间却回过味儿来，自己才是救了他一命的恩人，这位人物却不懂得想自己问问，道个多谢救命之恩，气的一再跺脚。

　　雨化田喝完药，抬眼看向一直望着自己的师父，想着若没有他老人家搭救，自己恐怕已经葬在黄沙之下了，心下也想多亏自己北上之前，飞鸽传书支会过师父，当时只想着自己一举抓了赵怀安便可立下大功，如同西厂成立一样算是件大事，应当告知师父的。却没想到救了自己一命。
　　万千想法在心中，却终是什么也没说，雨化田只是看着师父老泪纵横了片刻，便开口问道：“这里的掌柜的可是已经不在店里了？”
　　老怪听得他这么问，抹了一把泪儿，点头应和说是。
　　雨化田又开口说道：“那我们也起程离开吧。” 顾少棠身边没有那个臭人，那臭人就必定做了件极臭的事，上京冒名顶替。他也只有尽快离开这晦气的大漠才能重新长控大局。

　　老怪看着眼前尚自虚弱的徒弟，心中明白这徒弟脾气自小就是如此，便说了句好，出了房间，让云淼准备收拾东西离开。云淼方还生者闷气，听得立刻就要起程，不解的睁大眼睛看着老怪，老怪却什么也不多说，只催促她快点收拾。

　　老怪看向房门，叹了口气，他这徒弟，心里装的东西太大，别人没能明白也无法明白，他这徒弟行事做派直指目标，对一切都狠得下心，更别说是他自己了。

　　伙计从驿站租了辆马车，老怪骑着他那匹墨色的瘦马，云淼和雨化田坐在车里，三人便离开龙门客栈上路了。
　　哈刚看着一马一车越来越远，心中只得暗暗祈祷顾少棠快些赶到京城，把那还没来得及冒名顶替的风里刀与自己的女主人安全的带出京城。
　　出了龙门，雨化田一行走陆路到凉州卫，那里有最近的西厂分局，方便了解京中动向。

　　却说那日赵怀安在黄沙中醒来，听得众人说凌雁秋不顾伤重独自离去，过往种种尽数袭上心头，才知自己枉称大侠，却是个只在失去后才懂珍惜的没心之人。若是凌雁秋就这样独自消失，重伤不治，他这一生就欠下两笔情债，无论怎样都无法弥补了。
　　心痛远大于心口的剑伤，赵怀安策马向南追去。直到第二日，才在一处戈壁的岩石背后，寻到了伤重的凌雁秋。凌雁秋的伤处皆不在要害，无奈腰背几个深深浅浅的伤口不断渗血，到赵怀安发现之时，凌雁秋已经虚弱不堪，非得要找个可以落脚的地方养伤。可是凌雁秋与赵怀安的马经过风沙旅途，已经疲惫不堪，再难前行。
　　凌雁秋以为自己决计是要死在这荒芜的大漠戈壁了，赵怀安也横了心，若是她死了，自己必然也是不活，若是她能活，自己便再不问朝廷与江湖之事，随她浪迹天涯，了此一生。人死前方才能刨白内心，此刻凌雁秋只觉得自己痴情三年倒终于是值得了。
　　可世事就是不会让人都猜得了结局。
　　凌雁秋到底是死不了。
　　途径此地的两个人偏偏是苍山老怪和他妙手回春的独女，他二人骑的马偏偏有一匹是脚力绝好的“妃子莫急”。如此，凌雁秋在弥留之际得到了及时的医救，赵怀安也可以抱着伊人离开大漠而不是抱着伊人死在大漠。
　　凉州卫是出了龙门的第一个城镇，那里算的上是边关的繁华之地了，有不错的郎中和条件舒适的客栈，也可让二人休养几日。

作者有话说

　　本人是百度贴吧的菲娜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