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往事如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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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
近日来，皇宫的气氛委实有些低沉，隐隐流动着一丝丝绝望的气息。
皇四子仍在昏迷，胤礽和佟佳贵妃日夜不歇陪伴左右，连带毓庆宫和承乾宫众人皆是一副憔悴不已的模样。
胤礽忍不住伸手扶额，眼底的乌青色显露无遗。抬眸望了望那阴沉沉的天，想到刚才暗卫的来报，皇父明日就该进京，那自己也该着手准备安排御驾回京一事。胤礽颇为娴熟地发下各条指令，命令兵将按照旧例沿途布防，以保万无一失。事关天子一事，必事无巨细，例力亲为。
等一切都尘埃落定，胤礽斜倚在贵妃榻上，倦意阵阵袭来，昏睡之间似是梦见了禛儿。
梦里，胤礽在木兰树的林荫下静静地看着雪后温暖的阳光如碎金一般洒在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孩身上，映衬着周围的白雪红梅，如画般地美好，美好地让人忍不住心头一暖,暖意层层叠叠地围绕在心间。忽然那人儿像是有感应般，蓦然回首，眼里的惊讶一瞬间就已不见，俊朗的小脸漾起微微笑意。微风轻拂，暗香浮动，一层淡淡的雾气在上空迅速地蒸腾着。刹那间，那正在对着自己微笑的人儿的身体竟在慢慢变得透明起来，枚红色的云彩染了半片天，顺着宫殿吊脚缓缓滑落，不多久人影儿就如祥云般消失不见了。
“禛儿，禛儿，禛儿......”一声声焦急的呼唤从胤礽嘴里喊了出来，惊动了屋外守着的何柱儿。
惊讶地掀开珠帘进来看了看，忙走至似是梦魇里的胤礽身边，轻声喊道：“殿下，殿下......”
“禛儿......啊......”，胤礽大叫一声，猛地从躺椅上“砰”地站了起来，双眼迷茫地望着前方，满额的汗水顺着脸颊滴到薄毯上。
何柱儿看着胤礽的狼狈样，心中已有了计较。四阿哥至今仍旧昏迷不醒，整个皇宫都有点人心惶惶，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等皇上回京怕又是另一番惩戒了，故有人云：“天子一怒，必是浮尸千里！”作为太子殿下身边的贴身太监，何柱儿对这句古语有着极为深刻的认知，更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样子，太子殿下必是做恶梦了，但他一介奴才定也不好多甚子嘴。轻叹了一声，只赶紧将脸盆蓄了清水，绞了一张帕子来，慢慢地给胤礽擦着额头上的汗。
却听得外面传来一阵乱哄哄的吵杂声。胤礽不知飘到哪的思绪顿时被拉了回来，秀眉一皱，正要开口训斥。何柱儿听着外面那形似胤禛的贴身太监高无庸的急切切尖细声，赶在胤礽发怒之前朝留守在外面的小太监喊道：“小喜子，外面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随着珠帘被掀开，小喜子拉着高无庸从外面连滚带爬地进来了。
胤礽一怔，看着眼前匍匐在脚边的高无庸，霎时一股不好的预感，他不想知道，也不敢知道。他就闷闷地坐回到躺椅上面，按下心中越来越强烈的不安与不甘，似乎只要这样他就可以逃避那些他面对不了的事情。
半柱香的时间已过，只瞧着高无庸低着头抖着肩膀，却还未闻得胤礽有什么动静，便将心一横，也顾不了得罪胤礽了，伸手往脸上一抹，抬起一张泪迹斑斑的脸来，带着浓重的鼻音断断续续地说出一句话。
胤礽的预感实现了，心底猛地一沉，哀恸不已。
“殿下...”高无庸看到胤礽眼里的沉痛心里亦是一惊，想着贵妃娘娘怕也是等急了，变朝他喊道。
胤礽听到声音一个机灵，混沌的意识慢慢清醒，抬头看了看前方，过了好一会儿，才挥开正为他搭理衣衫的何柱儿急急地跑了出去。
何柱儿和高无庸顺着胤礽的身影一看，不出意外地是往胤禛的住所去的，就忙加快了脚步，紧赶着撵上胤礽，便紧跟其身后。
殿内。
胤礽坐在胤禛的床沿，看着床上的人儿联想到高无庸说“启禀...启禀殿下，太医说，四阿哥...四阿哥怕是不行了。”心里更是一紧。
此时的胤禛，面色惨白，眉头紧皱，体温下降到与死人无异，显然已是油尽灯枯的样子了。
那年，九岁的胤礽手把手地教胤禛写下了师傅刚传授的那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当时的他又何曾想到后面紧跟着的是“嗟余只影戏人间，如何同生不同死？”呢？
往事如烟...往事如烟...往事如烟...
胤礽心底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叫嚣着！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上天！
既然你把我生在皇家，让我注定得不到幸福，那为何又让我接受了禛儿给的真情又毫不留情地收回？
你可知道，得到了又失去比得不到来得更加残忍，更加无情？
往事怎么可能如烟？
若是如烟，那我之前的幸福都是假的？若是如烟，那我以后也不能幸福么？
眼角划过一滴泪，滴在胤禛苍白的面容上。
胤礽不自知，依旧沉浸在那充满忧伤的思绪里，怎么也出不来。
胤礽想到了皇额娘，那个为了自己牺牲了生命的皇额娘，那个对自己的爱丝毫不亚于皇父的皇额娘。十多年了，自己也慢慢地长大了，习惯性地接受了他人给予自己的一切，皇父的宠爱，乌库嬷嬷和皇玛嬷的疼惜。胤礽知道，有很多人爱自己，但那些爱毕竟是带着目的和利益的。胤禛，只有胤禛，是不带一丝私心的温暖着自己。
床上的人儿羽扇般的睫毛轻轻地颤抖了几下，随着一声轻微的呻吟缓缓张开。
胤禛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似乎比一辈子这么久，又似乎比一辈子还要久。
上一世的惊涛骇浪清晰地浮现眼前。
几十年间，父子相疑，手足相残。
生而不甘暴戾的遭了圈禁，明目张胆有问鼎之心的饱受折辱，有将心无帅才的空欢喜一场。
他曾向往金戈铁马开疆扩土，他也曾羡慕江南水乡吴侬软语。终究心系龙椅，并终其一生为之奋斗着。
身登大宝，了却半生凌云壮志。
那些雷厉风行的铁腕手段终是扫除了康熙末年繁荣下的虚糜，却也因其落实了一些人口中“暴君”的名称。
只是那与朕何干？
朕唯一愧对的人就只有二哥和十三弟而已！
至于朕的功过，褒贬自有春秋！
干卿何事？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往事如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