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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 1.3 ...

  •   有的时候事实总会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的,就像我一直以为我和沈靖航绝对不可能成为朋友,他绝对会一直欺负我到我们不再相见,可是在那件事之后没多久我们就成了课间一起玩闹、放学一起回家的形影不离的一对。

      当最初的厌恶变成感激,再到信任,对于小孩子来说实在是一个太短的过程。孩子与孩子之间,往往会因为一颗糖的事情翻脸,又会因为借了一块橡皮送了一支铅笔而惺惺相惜。

      虽然他还是一样的喜欢逗我玩,却不妨碍我们开始交流。我承认自从他在那一次帮助我解围之后我就觉得之前的许多事情并不能叫做欺负,而是叫逗,欺负和逗是不同的。这就好比吃不到的葡萄的时候一直说它是酸的,可是一旦那串葡萄给了你一点甜头,你就不得不承认那的确是甜的。如果说这样的比喻很不恰当的话,这也只是小孩子眼里的世界。

      我们两个成为朋友受益最大的无非就是沈菲老师了,她本来经常要看着我们,特别是要管住靖航这样的“问题儿童”,现在我和他的关系变得如此和谐,对她来说等同于卸下了身上的一件担子。我的话渐渐变多起来,和班级里面其他人的交往也频繁起来,在无数次嬉戏玩闹之后,我才明白,一个人和一群人的区别。

      “我还真担心你这个孩子会得自闭症,一开始几乎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的,不得不叫人担心。”沈菲老师面带笑容跟我爸爸说,我爸一个劲地和她说感谢,我自顾自坐在自行车上吃着棒棒糖。

      今天是我生命中所了解的第一次家长会,别人都在外面玩的时候,我和靖航偷偷躲在教室门口看着里面的动静,原来家长会就是一群大人在一起上课,他们都有说有笑的互相称赞互相谈天说地,看起来比我们轻松多了。

      “我也好想长大啊,长大了就可以这样自由地上课了。”我无比憧憬地跟靖航说。

      “你个傻瓜,他们这是在开会。”靖航拍了拍我的头,用盯着外星人的样子打量着我。

      “反正变成大人就不用像我们上课那样不能随便讲话不能到处走动。”我嘟着嘴表示自己的不满,我最不喜欢的就是他敲我头了,可是他每次都故意跟我对着干,偏喜欢摸我头:“对了,你爸爸长什么样子啊?”

      一个多月来,我从来没有见过靖航的爸妈来学校看过他,虽然我已经习惯了和他一起放学回家,可是偶尔我爸还是会来接我几次,可是靖航不一样,每次我坐上爸爸的自行车和他说再见的时候,他总是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一副很落寞的样子。他从来不和别人结伴,只有和我,每当落下他一个人的时候,我总是有一种负罪感,觉得很对不起他。这种心理上的愧疚对年幼的我来说并不会长久,回到家我就把什么都抛在脑后沉浸在自己的幸福生活中。

      “对了,你爸爸长什么样子啊?”

      话刚问出口,空气就变得沉默,我第一次看到他憋红了脸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正觉得奇怪想问他怎么了的时候,从他口中轻轻地说出了五个字:
      “我没有爸爸。”

      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人没有爸爸,没有爸爸的话怎么会有妈妈?没有爸爸妈妈那小孩又是怎么来的?

      小时候我经常会晃着大脑袋问爸爸妈妈我是怎么来的,他们总是会笑着摸我的头很耐心地编织各种各样美丽的童话,我也很满意的沉浸在这样的童话里。

      可是,当有一个人告诉我他没有爸爸的时候,我变得不会思考。

      “你爸爸死了吗?”我突然想起来还有这样一种可能,我记得在电视上看到过有的人爸爸妈妈因为生病死掉了,他就没有爸爸妈妈了,所以靖航的爸爸一定也是死了。那时候的我压根就不知道死意味着什么,说话也从来没有忌讳,死亡被我简单地脱口而出,可我并不了解这样的问题会让被问者有怎样的感受。

      “是,我爸爸死了,我希望他死了!”他突然一把推开我,在我发愣的时候跑出了学校。也许是教室里面的讨论很热闹,靖航突然喊得那么大声居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但我听得清清楚楚。

      如果说太过长或者太过深奥的话我可能会听不懂,靖航的话我却听懂了。

      希望,就是愿望,是还没有出现的东西。

      靖航的爸爸没有死,可是为什么靖航希望他死了,为什么他要说自己没有爸爸。

      直到家长会结束,我都没有再看到靖航,坐在凤凰自行车前的横杠上舔着棒棒糖的时候,我真切地体会着幸福的味道。

      回家的路上,我突然抬起头很天真地问爸爸为什么会有小朋友会希望自己的爸爸死掉,我看见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我明白那是怎样的神情,每次我在家太调皮的惹他生气的时候,他都是这种表情,我害怕地不敢再多说一句话,糖融化在嘴里,忘记了什么是甜味。

      “岩岩,告诉爸爸,你怎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他的声音很平静,却让我觉得恐慌。

      “是……是沈静航,他说希望自己爸爸死了。”我把家长会时我和靖航在外面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爸爸,声音越来越轻,我低着头看着车轮的转动,沉默了一段时间过后,换来的是一句很冰冷的话。

      “以后离他远点,从今天起到你上幼儿园,爸爸跟以前一样每天都接送你。”

      我真的不明白爸爸为什么突然用这样的语气嘱咐我,我记得爸爸第一次看到我和靖航走在一起的时候他还笑呵呵地夸奖他机灵,还给我们俩买了雪糕。我们兴奋地剥去外面的包装纸,靖航抬头高兴地说谢谢叔叔,我爸还摸他的脑袋说他懂礼貌。从他的举动中,我知道他很喜欢靖航,也很放心让我和他一起回家。

      大人都是那样善变的吗?为什么曾经可以夸得天花乱坠的东西,到最后想甩开就甩开?我不认为我和靖航有什么错,可是到家了以后爸爸还一直叮嘱我在学校少和靖航接触,还说跟那样的孩子在一起对我不好。他还把晚上我问他的事说给妈妈听,妈妈更是一脸凝重地看着我,在我耳边喋喋不休。

      直到盖上被子的时候我还在想着白天的事情,我想到了靖航跑开的背影,就开始讨厌起自己来,一定是因为我说的话让他生气了,不然他不会就那么突兀地离开。明天到了幼儿园,一定要好好和他道歉。至于爸爸妈妈的嘱咐,我早就抛到了一边。

      吃过早饭,爸爸按响车铃载着我踏上去幼儿园的路,他仍然不放心地在我耳边重复着那些话,可我完全把心思都放在到了教室里后该怎么和靖航打招呼道歉上去了。直到看着我背着小书包踏进校门和他说再见的时候,爸爸才放下心来,骑着自行车离开。

      一到教室门口我就把视线移到自己的座位上,发现靖航已经趴在桌上一脸认真地拿蜡笔在纸上涂着什么。教室里依然是上课前的沸腾,有打闹着奔跑的身影,有聊天过程中的欢笑,还有沉浸在搭积木中的人,靖航却是破天荒的安静,没有注意周围的事物,换成平时,他绝对是闹得最凶的那一个,即使沈老师走进教室了还不消停。

      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走到他背后的时候好奇地探出头看他画着什么。他丝毫都没有发现我的接近,蜡笔在纸上歪歪扭扭地爬着,勉强能看出一栋房子和几张笑脸,上面涂的几个拼音我认识,我不自觉地拼读了出来——
      Jia

      他猛地抬起头看到了我,然后慌乱地把手中的东西塞进桌洞里,连蜡笔掉到了地上都来不及捡就问我干什么。

      “昨天对不起。”我压低了声音,不让周围的人听见。其实我压根就不用刻意说得很轻的,他们都在自己玩自己的,谁也不会注意到我和靖航。

      “没事的,你是我弟弟嘛。”

      “弟弟?”我重复着这个词语,对于这个词语我很陌生,毕竟它离我太遥远了。作为独生子女,我压根就没有兄弟姐妹的概念,家里没有第二个孩子,联系频繁的亲戚之中也都没有小孩,印象中我记得有一个很疏远的亲戚家里我有一个姐姐,可是我压根就不认识她了。

      “是啊。”他又从桌洞里掏出那张纸来,很小心地把它铺平,指着上面几张扭曲的人脸说:“这是我,这是你,这四张脸是我们的爸爸妈妈。”

      我爸妈在我来幼儿园之前还告诉我不要离你太近,他们有可能像画上那样和你们家生活得其乐融融吗。

      “有谁再欺负你的话,我帮你。”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如其来地作出这样的决定,但我知道自己心里比平常任何时候都高兴。你会相信一个一直以取笑你为乐的人在一天突然信誓旦旦地拍着你的肩膀说从今天起我会一直帮助你吗?

      我相信了。

      就算刚和他成为朋友时的我还不能确信,现在的我却很简单的就相信了。

      童年的时光比爸爸自行车车轮前进的速度还要快,转眼间我们就已经成长。昨天我们还凑在一起悄悄讨论着沈老师穿什么衣服最漂亮,不经意间童年就和我们擦肩而过。

      只是,我们的羁绊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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