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影如思》岑梦

10、在医院之二对抗

　　有句老话好像是这么说的，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譬如肖明佳之所以恨我无非是因为她对林思慎的爱。而我本来是没打算恨她或者爱她，不过自从她说你不像林思慎的妹妹这句话后，我就只好义无反顾地恨她了。
　　又有句老话好像是这么说的，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譬如我现在看到肖明佳，就从头到脚地冒出不爽的感觉。噢，您是不是寻思着把人推进荷花池，腿也挂伤进了医院，您再款款地抱着这么一束妖冶的月季，再妖媚地往那一杵，我就得跟您冰释前嫌、化干戈为玉帛？
　　然而真相很残酷——是我自作多情了……她可不是来跟我化玉帛的……
　　邻床的大妈一看气氛不对，扭了扭身子不知道又去排查哪里的卫生情况去了。估计她心里正使劲的乐呢，又有得看了……
　　是的，好戏正在上演。反角肖明佳姗姗地走近我身边，左右望了望，柔声说：林思慎呢？
　　我心想，你这做戏也嫌太直接了吧。一上来就说出自己的目的，一点悬念也不留给观众吊胃口。
　　然后我就冲动地脱口而出：他在哪干你屁事。
　　我还是太年少啊，少年人就是爱冲动。恨不能敌我双方一见面就亮出兵剑，真刀真枪地使劲干一场，来那些虚的干嘛。要么上，要么说88……然而，持这种单纯是非观的年轻人，固然显得比别人要真诚一些，但往往是要吃亏的。
　　肖明佳就不属于这种真诚的青年，她遭了我的恶语相向也不生气，柔柔地把花放在我的床头，柔柔地说：其实你也犯不着跟我过不去，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这种虚荣心无非就是能够让林思慎在圣诞舞会上跟你跳一曲，让大家也瞩目一下你。可是你别忘了，你始终是他的妹妹啊……
　　所以，我讨厌罗里吧嗦的女人，她24小时前还在质疑你是不是林思慎的妹妹，24小时后她又掏心掏肺地着重强调你是林思慎的妹妹。偏偏这又是我最讨厌的话题——我既不喜欢别人质疑我是否林思慎的妹妹，也不喜欢别人强调我就是他的妹妹。而她肖明佳就是这么阴魂不散地一直在我耳边念啊念的。
　　她甚至已经开始对我比较分析起她相比于沈洁如的种种优点。最后她语重心长地拉着我的手总结道：我可是真心为了你好，你跟我站一边，我还会让林思慎适当地满足一下你的虚荣心，你老跟我唱反调，要受苦的。
　　我真是不敢相信耳朵里飘进来的话。她这是在模拟对小姑进行训话？……
　　这种非但不真诚而且还喋喋不休、自我崇拜的邪恶女青年让我真的很想给她一巴掌。至今她丝毫没有对我落入荷花池一事表示任何的抱歉，只是意图事后补救，采取威逼利诱的方式使我为她所用。她真是看走眼了。我极有气节地把手一甩，忍住想扇她巴掌的怒气，粗鲁地嚎出一句：少他妈在这放屁了！
　　听到这怒号，她似乎怔了一下，接着突然就后仰坐到了地上，头还磕在邻床大妈的床边。那位大妈又是被吓了一跳，哑然地看着我，朝我努了努嘴。
　　然后我就看见林思慎走进来了。他扶起坐在地上的跌跤也跌得美美的肖明佳，说：你没事吧？
　　肖明佳柔柔地一笑，再柔柔地说：没事，我想思玄她是无意的，虽然她还在误会是我故意推她落水，不太高兴我来探望她。
　　误会？！虽然她不是有意，但我因她落入荷花池，这不是不争的事实吧？
　　我正准备唇枪舌剑地与她争辩一番之时，林思慎拦住了我，他淡淡地朝肖明佳一笑，说：谢谢你来探望她，我会跟她解释这个误会的。真不好意思，她态度这么恶劣，你没有跌伤吧？
　　我都要气爆了，林思慎没有眼力见不会看人脸色也就算了，他现在连事实的真相也拎不清楚，什么叫我态度恶劣，言下之意，我果然是因为报复心而推倒肖明佳的吗？等等，我虽然确实有着一颗愤怒值几乎全满的报复心，可是我这不还没来得及动手呢嘛……可是，我知道我没有争辩的机会了，我知道林思慎今天晚上不打算让我开口了，他一向温和，然而一旦决定，别人就再也没有机会改变。
　　倒是肖明佳一看形势对她有利，赶紧抓住机会，柔柔地对林思慎喋喋不休了一通，又是礼貌地表达对我的歉意，又是旁敲侧击地向林思慎表述着衷肠。直到天色暗下来了，她才柔柔地起身，柔柔地说：那我先回去了，你不用送了，陪陪思玄吧。
　　然后她又柔柔地转头看我，柔柔地说：思玄你好好休息。（柔柔，尼玛想把这女人揉成一团面粉啊）
　　林思慎还是淡淡地笑着，说：不要紧，我还是送一下你。
　　他俩出门以后，我就郁闷地躺在床上，眼望着天花板，也无心去排查什么蜘蛛网。
　　大妈看我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无比同情地说：真可怜啊，情敌太强大了，你男朋友来之前，她眼角可一直瞄着门口呢，你男朋友一来，她就敏捷地倒下了，这计谋这身段堪比人鱼小姐啊……
　　我也无力去纠正大妈人鱼小姐是女主她肖明佳才不是女主，我只是久久地纠结着，林思慎为什么红口白牙地就说我态度恶劣，他都不了解清楚事情的原委，就一味地胳膊往外拐。难道说，他果然中意肖明佳吗？
　　我闭上眼睛，不愿意再思考任何东西了。
　　林思慎再次走进来，他的脚步声我很熟悉，虽然很轻。他走到我床边，轻轻地替我拉了拉被子。我一恼怒，干脆把被子整个拉起来盖在了头上。
　　良久，我听到他叹了一口气，说：别再生气了。
　　顿了一顿，他又道：是她让人把你从荷花池里救起来的，也是她跑来通知我你受伤了的。
　　我把被子一掀，恼怒地说：那你知不知道我是怎么落入荷花池的？
　　他没有看我，只说：现在追究这个已经没有意义。
　　一直在旁边检查卫生的大妈终于忍不住出来行侠仗义了，她热情地插进嘴来，道：那个小姑娘是自己跌坐在地上的，这个小姑娘绝对没有推过她。
　　林思慎朝她礼貌地笑了一下，说：谢谢您，不过现在谁推谁也都不要紧了。
　　所以，生气到了极致的表现就是无语。无语就是我现在的状态。
　　无语之后，我视死如归地、无可挽回地强烈地决定我今晚必须出院，在这我再也呆不下去了。
　　这次林思慎没有再说什么，他只是敛起笑容，略略皱了一下眉头，却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出去办出院手续了。
　　林思慎出去之后，大妈不舍地对我说：你这就要走了啊，好不容易来个人陪陪我呢。
　　我说：是啊，在这就越想越生气，我还是回家吧。
　　大妈说：其实你也不要生气了。你男朋友对你挺好的，昨天晚上他一直照看你，我起夜了几次，咳咳，我们老人就是这样的……呃，我起夜了几次，都看到他好好地端坐在那里，握着你的手看着你。哎，简直就是韩剧才会有的画面呀……
　　我无奈地说：可是您也看到了，他不相信我啊。
　　大妈笑了一下，智慧地说：甭管他相不相信你，你推没推那个女孩，她都实实在在地摔了一跤，而且我看这跤摔得可不轻，咱也不吃亏是不是！
　　我看着大妈英明的脸，心想，果然是吃盐比我吃米还多的人，果然是遍阅韩剧的人，就是这么地有见地。
　　一时间，我倒也觉得自己不是那么的憋屈了。
　　离开医院时，为了感谢这位大妈授以我的智慧，我热情地说：大妈，我周末一定回来看望你。
　　天已经全黑了，瑟瑟的寒风让少人的街道显得更加萧索，回家的路上，我和林思慎，谁都没有开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