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三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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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府，偏厅，一个披着锦衣的男主子，一个貌美侍女，一个沉默的侍卫，一壶茶水，滴滴答答的雨。
弥子瑕执着茶杯问执雪：“为什么总是在我悲伤的时候下雨？”
执雪看一眼窗外说：“雨总要停的，留点记忆，天晴后好怀念。”
弥子瑕又问执雪:“为什么每次下雨都是我不在意的夜晚？”
执雪又点起殿内几盏灯，说:“不经意的时候人们总会错过很多真正的美丽。”
弥子瑕又问:“那过几天还下不下雨？”
执雪说:“不要只盯着这个季节，错过了其他好时节。”
弥子瑕看着灯火阑珊处的执雪，打了个哈切，连着笑了好几声：“执雪，我素来不知道你说话居然如此有学问。”
执雪一脸茫然，根本不记得自己方才说了些什么。看到弥子瑕满脸狭促笑意又转头看着一旁的肃清，那个沉默的男人嘴角也上扬着，执雪对着两人娇嗔的翻了白眼，继续低头整理摆设。
主仆三人难得的温馨静默时刻并没有维持多久，就被弥子瑕打断。弥子瑕本就是一个坐不住的人，帝丘连着下了这么久的雨，加上这几日听来的关于帝丘城异象以及史鱼尸谏自己的事，就更加烦躁。
“执雪，你跟肃清好好柔情蜜意会吧，你家大人先回去休息了。”弥子瑕对着执雪笑着喊道，又冲肃清眨眨眼，两个人俱扭捏的低下头，不知道有没有羞红脸。
“公子，执雪先伺候您梳洗吧....”执雪赶紧迎过来。
“别，别，你家公子今晚想清静清静。你还是好好陪陪肃清吧，也不知道是谁，人家受伤没回来，整天茶不思饭不想的.....”说着弥子瑕就笑着大踏步从后堂走了。
感情，永远是两情相悦时最美丽。
弥子瑕一直是个警觉的人，睡眠轻浅，稍微有些响动就会立马惊醒。可能因为受伤，近来却极容易感到疲倦，倒下去便熟睡了。
以至于姬元来到他的寝室时，他依然睡的香甜。
这是数月来，姬元第一次踏进这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寝室，深黑色栗木衣架，宽大的铺着黑色貂皮软榻的软榻，桌上青龙纹饰的茶杯.....这一切一点也没改变，都还是依他喜好布置的。他竟然将赤玉殿的装扮原原本本搬到这里来了。姬元看着原封不动的摆设，又看着在软榻上熟睡的人，脸上闪过温柔神情，却又转瞬即逝。
姬元从柜子里上取了一条薄毯，给弥子瑕轻轻盖上，心中想道：“他刚从平寿回来没多久，又受了伤，真难为他了！”又想道：“所有侍妾宠臣，就属弥子瑕最危险，现在必须让他远离。想不到偏偏与他这么亲近，天公真是好作弄人。”忽地好像有一个声音问他，“喂，你真的舍得让他离开么？”姬元心头一跳，自己也迷惑起来。
姬元不愿意吵醒熟睡的人，就在旁边坐下，连日来都在帝丘与朝歌之间奔波，一回来就赶去了史鱼的灵堂，又处理了一些事才匆匆赶来弥府。这会儿，姬元也感到困意袭来，又或者这里的一切他太过熟悉，很容易放下戒备心。
天还没黑透，姬元就已经陇陇入睡，没有多久，便给碰撞的声音惊醒，好像是有人撞到了什么东西。睁开眼，弥子瑕正揉着膝盖，一旁的桌案上几卷竹卷掉在地上。显然弥子瑕已经起来了，冲他笑道：“刚才醒来，看见你吓一跳，正打算碰碰你，看看是不是在梦中，太激动，碰到了！”
姬元却没有笑，就那样看着一脸玩世不恭摸样嬉笑的弥子瑕。弥子瑕可以无惧任何人的视线，却总是不敢看姬元的眼，那双眼睛太深邃，太会隐藏情绪。总是稍稍看几眼，就会陷进去。
弥子瑕避开姬元的目光，也敛去笑容：“找我何事？”
姬元淡淡开口：“相信你心里很清楚。”
弥子瑕也不看他，自顾捡起地上散落的竹卷。等把所有竹卷都捡起来，整整齐齐放好，才转头看着姬元：“听说后宫已有两位美人喜怀龙子，大王又将册封南子夫人为君夫人，身边又有年轻士大夫陪伴。弥子只希望大王与他人花前月下，偶尔也能想起有这么个人也曾陪过你。”
姬元道：“我们早就说清楚了，你还说这些话做什么？”
弥子瑕苦笑道：“你以为我想说吗？不，我一点也想不说。我巴不得自己一点也不稀罕你，恨不得心里从来没有你。可是，这都不受我控制。我就要走了，不是吗？我为什么不能把自己真实想法说给你听？”
弥子瑕也不管姬元有何反应，继续道：“姬元，答应我一件事，对自己好些，别过的像个没有血泪的木偶，你也该每天开心些。没有我这样敢拉着你休息的人，你一定要自己照顾好自己，政事是永远也处理不完的。”
姬元心头颤战，暗自想道：“他果然是猜到自己是来让他走的，可他想的还是我啊！”
弥子瑕道：“你答应吧，你答应我才放心离开。”
姬元迟疑半晌，道：“好，我答应你。”
他在来时路上就想过弥子瑕断然不可能这么轻易离开，不管他提什么要求，只要自己能给的起，就一定会让他满意。没想到，弥子瑕答应离开的要求，只是让自己照顾好自己，如此简单，简单到姬元都没反应过来。
听到答案，弥子瑕露出标志性的调皮笑意，说到：“姬元，我还盼着你将卫国治理的越来越强盛，人人有衣穿有饭吃，家家夜不闭户。你将来一定会是最伟大的君王，我曾经追随过你，到你成功之日，不论我在什么地方，也会跟你一样高兴。”
人人有衣穿有饭吃，家家夜不闭户。是姬元当初去晋国初见弥子瑕时给弥子瑕的许诺，他们的计划里，国家就该是那样子的。他们也一直在为那个目标努力，可是前进的路上已不需要他弥子瑕，他的存在反而会阻碍姬元的步伐，所以，是时候退场了。
姬元似乎也想起了年少时的往事，又听弥子瑕说的如此恳切，也深深感动，当下说道：“多谢你的好意。多谢你的期望，我尽力做去就是。”
弥子瑕道：“你是最重信诺的人，你答应了，我就放心了。”
姬元心中抱愧，极力抑制着自己，不让弥子瑕看出自己有些湿润的眼。他没有哭过，从八岁即位开始，他就没有哭过，不知道是不是风太大，竟然有流泪的冲动。
弥子瑕讪笑道：“好了，择日不如撞日，史鱼大夫出殡那日我就离开，也算了却他老人家的一桩心愿。他生前就属我气他最多，搞不好没有我他还能再活上几年呢！”
姬元瞪了他一眼，半斥责半难过道：“别胡说，贤大夫年纪大了，这种事情再正常不过。”
弥子瑕嘿嘿笑了几声，没接话。
姬元站了起来，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我要走了！”
弥子瑕道：“你过来，让我再看你一眼，啊，你能不能再亲我一次！”姬元本来已经彻底根弥子瑕划清这种关系，不知怎的，这时却是心情激动之极，情不自禁的亲了他一下。
弥子瑕闭着眼，感受着额头的吻，轻轻的，浅浅的，唇有些冷，可他却觉得被亲的地方有一股暖流从额头自上而下流入心底。他低低的在心里叹道：“姬元，其实你还是爱我的啊！”可他并没有说出来，他知道姬元不会爱听，听了也不会承认。既然要分开，何必再闹不开心，就这样彼此带着美好回忆，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也是另一种完满。
殿门忽地打开，王西探进来半个脑袋，也难为他，一把年纪，在雨夜的长廊不知道等了多久。王西对姬元行了个礼，又对弥子瑕行完礼，叫道：“大王，您该回去用晚膳了！”原来姬元从史鱼府上过来，一直没有吃东西，本想交代弥子瑕几句，没想到自己也在这里睡着了。王西本来不想打扰，可在门外等了很久还不见人出来，万一把姬元饿出个好歹来，可不是他担待的起的。屋外雨大风急，只得推开门催促。
姬元这时眼睛里有一个弥子瑕，对外间的一切，他都没有感觉了，所以也没觉得饿。对着王西叫道：“你先候着，寡人跟弥子还没谈完。。”
弥子瑕笑道：“你就别为难阿西了，老人家在风口很容易生病的。你赶快走吧！我没什么事情要跟你说了，我会按约定准时走的。”
姬元见他如此说，也就不好继续说什么，顿了顿，道：“弥子，你离开未必不是好事。在这里你的才能无法真正展示，回去吧，回晋国，那里有最适合你的舞台。晋昭公跟弃疾太子也会比我待你要好。”
说完，姬元朝门口走去，一眨眼就消失在寝殿门外，打开的门外是漆黑的夜和星星点点雨。一丝夹杂着泥土味儿的热风吹进来，吹落了弥子瑕强忍的泪。脸上还挂着笑，滚烫的泪却滴落，沾湿了锦色衣襟。
姬元转身的刹那，他是多么想呼唤他停住脚步！可是他不能........
有愿无求，才自在，他还不能做到。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第三十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