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城》九吉

4、快乐的秋千

　　在夏城，荷花坞的风景最美，荷花坞最美的地方当数莲池。
　　一池碧水，两弯木桥，几座凉亭。
　　一排排垂柳像忠实的卫士，伸展无数枝条，默默守护着莲池里的一朵朵荷花仙子。
　　这天傍晚，太阳将要落山，天空烧起一片一片形态各异的火烧云，天气没有正午时那么燥热，空气也变得更加清新。
　　自从知道父亲打算续弦之后，雨蝶总是闷闷不乐。虽然能够理解父亲的苦心，但是总忍不住从心里慢慢泛起淡淡的悲伤。在书院闷了一天的雨蝶，看着这么美的晚霞，闻着从莲池方向飘过来的荷花香气，决定去莲池走走。
　　她走到莲池角落背荫处的凉亭里静静地坐着，看着满池的荷花发呆。
　　雨蝶今天穿着一身淡粉色的衣裙，宽大的裙摆上绣着绿叶散花，花间有几只彩色的蝴蝶翩翩飞舞。乌黑的头发用一条淡紫色的丝带挽起，在脑后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额间戴着一朵用白玉雕成的蝴蝶珠花，几丝额发淘气地垂落双肩。
　　傍晚的微风吹起几缕垂柳挡住了她的视线，她站起身，轻轻地拨开柳丝，眼前的莲池在晚霞映照下，渡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显得如梦似幻。
　　几只彩色的蜻蜓在莲池上空飞来飞去，有一只调皮地落在雨蝶肩头，雨蝶的心情突然变得明朗起来。
　　她无声地笑了，不敢发出声音，生怕一点点动静，就会惊了肩上精灵。
　　秀岑来莲池找到雨蝶的时候，刚好看见这一幅美好的画面，他呆呆地站在凉亭后面，不敢上前，仿佛往前再走一步，就会为眼前美好的画卷添上一处败笔，他静静地凝望着雨蝶，一朵好看的笑容悄悄地爬上他俊秀的脸。
　　莲池在晚霞的映照下，美轮美奂，在这如幻似梦的仙境里，雨蝶静静地看着莲花，秀岑呆呆地看着雨蝶。
　　这画面，美成一首诗。
　　在秀岑看着雨蝶发呆的时候，小白这只贪吃的小畜生正饿着肚子，它一路闻闻嗅嗅，循着秀岑的气味儿找到了莲池。
　　看见主人就站在凉亭边，小白撒开四蹄朝秀岑冲了过去，雪球般的身体“嗖”地一下就弹到了秀岑的身边。它的小脑袋轻轻地蹭着秀岑的脚踝，短短的小尾巴高兴地左右摇摆，嘴里“呜呜”地叫着，像是在撒娇。
　　秀岑把食指放在嘴边，轻轻地“嘘”了一声，小白马上安静下来，乖乖地卧在秀岑的脚边，秀岑弯下腰摸了摸小白的脑袋，把他抱了起来。
　　这个时候，小白看见了不远处的雨蝶，对着她狂吠，像是示威一样，惊走了雨蝶肩上的蜻蜓。
　　雨蝶跳起来去追蜻蜓，蜻蜓一眨眼就飞到远处，不见了，她张牙舞爪地扑向小白，吓唬道：“闭嘴！你再叫就把你变成一顿狗肉火锅，涮了！”小白像是听得懂雨蝶的威胁，缩在秀岑怀里瑟瑟发抖，不敢再放肆。
　　秀岑知道雨蝶这几天因为老师续弦的事情不高兴，他放下小白，对雨蝶说：“你知道吗？每次我不开心的时候，都会来莲池荡秋千，只要坐在秋千上我就会觉得很开心，因为所有的不快乐，都会随着秋千飞起来的那一刻，被风带走，抛到九霄云外。”
　　雨蝶东看西看，瞅了一圈，也没见莲池哪里有秋千的存在，她撅着嘴道：“你骗人，这里哪有秋千！”
　　秀岑故意卖了个关子：“你当然看不见了，因为这个秋千只有我想荡的时候它才会出现，我不想荡了，它就会凭空消失，等到下一次我再想荡秋千的时候呢，它又会出现。”
　　雨蝶根本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秋千，这几乎等同于灵异事件。她偏过头，瞪着秀岑：“哼！你骗人，世界上根本没有这样的秋千！”
　　秀岑“扑哧”一笑，吐了吐舌头，俊秀的脸上一派天真，眼珠转了转，做了个鬼脸：“我没骗人，真的有这样的秋千，你看着啊，我马上给你变出一个来。”
　　秀岑说着，走到莲池边上两棵间距稍微小点的垂柳之间，这两棵柳树都有小孩儿的腰肢粗细，细细的枝条非常柔韧，一缕一缕地垂到地面，秀岑熟稔地抓住两棵树的枝条，像张婶给紫玉编辫子一样，把两棵垂柳的枝条穿插、连接着编织在一起，越编越宽，越编越厚实，最后编成了一个秋千坐垫的模样。秀岑大模大样地坐了上去，他双手抓住柳编秋千，往后退了几步，退到退无可退，后腿用力一蹬，整个人就荡到了空中。
　　雨蝶的心随着荡到空中的秋千提到了嗓子眼儿，她紧张地捂着眼睛，心里非常害怕，仿佛不忍心看秀岑摔下来的惨象。她觉得这个秋千是植物编的，虽然用了很多柳条，但是一点儿也不安全，万一柳条断了呢？秀岑从秋千上掉下来一定会受伤，落到水里还好一些，在荷花坞长大的小孩儿基本都会凫水，她学会凫水就是秀岑教的，可是万一落到地上，摔折了手脚，不就惨了吗？
　　她对着秀岑大叫：“太危险了，你快下来吧！”
　　秀岑随着秋千的一上一下欢快地笑着，一会荡到了柳树后面，一会儿又荡到了莲池的水面上，一点儿不担心自己会掉下来。他对雨蝶说：“大小姐你别害怕，我不会掉下来的，因为老师告诉过我，柳树是最柔韧的一种植物，它的枝条可以承受一定的重量，我这个秋千用了很多柳条，它们来自不同的树枝，那些树枝又来自不同的树干，受力均匀，不信你看，我不是没有掉下来吗？”
　　雨蝶开始还是觉得很害怕，不能接受这个玩命的秋千，但是看秀岑玩了那么半天，也没发生什么意外，就壮着胆儿坐了上去。
　　雨蝶坐在秋千上，秀岑小心翼翼地在后面推，秋千荡到最高处的时候，她真的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飞了起来，就像秀岑说的一样，所有的不快乐都被风儿带走，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欢快地笑着，乌黑的发丝随风飞扬，大眼睛也跟着忽闪忽闪的，一对儿酒窝儿在她的脸上若隐若现，可爱的就像天仙。
　　在秀岑的眼中，此刻的雨蝶就是飘在云中的仙子，每当秋千落下来的时候，秀岑都会在雨蝶的身后护着她，倒退着慢跑几步，跟着雨蝶的节奏，然后在仙子重新飞入云端的时候，再轻轻地推上一把。地上的小白也跟着主人的脚步跑来跑去，汪汪叫着，玩的不亦乐乎。
　　天空的晚霞越来越美，傍晚的清风送来丝丝凉甜的荷香，孩子的快乐来的如此简单，真是美好的时光！
　　正当两个人玩的非常开心的时候，小胖握着拳头从栈桥上跑了过来，远远看去，就像一只怒气冲冲的胖兔子，他每跑一步，大大的肚子就跟着一颤一颤。
　　小胖还没跑到近前，小白就汪汪叫着迎了过去，似乎它也不喜欢这个的暴脾气的胖子，叫嚣着警告他不要过来。
　　小胖本来就怕狗，上次和他们打架就吃过这只小烈狗儿的亏，不敢轻易靠近。嘴里骂道：“什么样的人就养什么样的狗，主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连狗也跟着猖狂，小爷今天一定要教训教训你这个狗奴才！”说着低头摸了一块光滑的石头，瞄准了小白，“嗖”地丢了出去，正好打在小白的脑袋上，小白被砸的晕头转向，转着圈的汪汪直叫。
　　雨蝶见小胖竟然如此恶毒，从秋千上落了下来，几步冲了上来，因为没有小胖个儿高，总结了上次打架的教训，她猫着腰，一头撞到小胖的大肚子上，小胖吃痛，摔了个人仰马翻。
　　雨蝶偷袭成功，高兴的拍手大笑，小胖艰难地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跳着脚喊：“雨蝶你真会耍赖，你可是大家闺秀，怎么能像个水牛一样顶人家肚子。”然后指着秀岑大骂：“肯定都是跟你学的，你这个野人！没人要的野孩子！！”
　　秀岑站在一边，俊秀的小脸儿憋得通红。
　　雨蝶看不过去，使劲儿推了小胖一把，可是他皮糙肉厚下盘极稳，纹丝儿不动，无奈只能改捏，她踮着脚尖，勉强够得着小胖的下巴，怎么也捏不住他脸上的肥肉。
　　恢复清醒的小白，脑袋还在隐隐作痛，它吃了亏，哪肯就此罢休，趁小胖不备，扑上去紧紧咬住小胖宽宽的裤脚，使劲往下一扯，还没等小胖回过神来，裤子应声而落，小胖赶紧捂着羞处蹲在地上破口大骂。
　　雨蝶捂着眼睛藏到秀岑身后，秀岑赶紧抱起地上仍死死咬住小胖裤脚不松口的小白，他害怕怒火中烧的小胖一脚把小白给踩死。
　　小胖吃了亏，丢了人，心里十分愤怒，恨恨道：“哼！你们都欺负我，我爹说了，让我不要和你们一般见识，因为你们都是没有娘的孩子！”说着弯下腰把裤子提了起来，裤脚有被小白咬破的痕迹，小胖装作一点也不在意，弹了弹身上的土，仿若一个常胜将军般得意地扬长而去。
　　小胖一走远，雨蝶就哭了起来，豆大的眼泪顺着圆嘟嘟的小脸儿滚滚而落。
　　秀岑知道，虽然雨蝶打赢了这场架，但是小胖不见得是那个输了的人。他们都是没娘的孩子，小胖的话像一把刀子，戳到了雨蝶的痛处，也伤了他的心。
　　秀岑牵着哭的一塌糊涂的雨蝶来到栈桥上洗脸，栈桥是用一根根木头搭建而成的，为了方便游人赏花，所以在搭建时，只高出水面一点点距离。
　　雨蝶蹲在栈桥上，看着平静水面上自己的倒影低声抽噎，小肩膀因为哭泣而不断颤抖。秀岑轻轻地帮雨蝶擦干眼泪，安慰道：“大小姐，别哭了，你很快就会有娘了，我听张婶说周大人正在帮老师说亲，等到这门亲说成了，你就有娘了。”
　　雨蝶点点头，怅然道：“也不知道我爹什么时候才能给我找到新娘亲，我刚一出生，娘就去世了，她只在我的梦里出现过，我也只有在梦里，才能体会到有娘的快乐，梦醒了，快乐也就消失了。这些年都是爹爹照顾我，我希望爹爹找一个他喜欢的，这样我们才能重新组成一个幸福的家庭。”
　　秀岑拍了拍雨蝶的肩膀，坚定地道：“老师一定会给你找一个特别好的娘亲的，你一定会拥有一个完整的家，过最幸福的生活。”说着指了指西边的大山：“你看，太阳都落到山那边了，我们也得赶紧回家了。”
　　雨蝶站起身，揉了揉红彤彤的眼睛，天真地问秀岑：“那我的新娘亲，会不会像张婶每天早晨给紫玉梳头那样，天天给我梳头呢？”秀岑眯着好看狭长的眼睛，信誓旦旦道：“一定会的！大小姐那么可爱，谁都会喜欢你，新师娘一定会每天早上都帮你梳头的。”
　　雨蝶开心地笑了，一对儿大酒窝旋上圆圆的脸颊，高兴地说：“那我们赶紧回家催催我爹，让他快点儿给我找个新娘亲，那样我就可以像小胖一样，吃娘亲做的饭菜，穿娘亲做的衣裳了。到时候我会让我的娘亲，也给你做娘，这样你也有娘了，我们再也不用羡慕别人。”
　　听了雨蝶的话，秀岑的心里暖暖的，两个孩子快快乐乐地朝家的方向走去，一路撒下银铃儿一样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