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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2 ...
过了几日,唐影突然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的书房里。
谢渊屏退了手下,问道:“出了什么事?”
唐影抬起头,深邃的目光透过面具看着他,毫无感情地说道:“血眼龙王从少林逃走了。”
他不由地眉头紧锁起来,这个血眼龙王曾是明教护法之一,在江湖上掀起了不小的腥风血雨,据说后来因为他行事太过激进,被明教逐出。这次他的出逃势必会在江湖上引起轰动,到时候各路牛鬼蛇神一定会闻风而动,闹得江湖上不得安宁。
“消息可靠吗?”
“可靠。”
连一向可靠的唐影都确信这是真的消息,那么血眼龙王逃出来的事情想必也压不了多久,谢渊顿觉这件事有必要知会天策府一声,他刚准备写信,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来:
“恶人谷那边,是不是很快也会知道这件事情。”
唐影似乎微微犹豫了一下,回答道:“烟肯定知道。”
谢渊记起刚进浩气盟时,唐影说过他们兄弟两是一样的,无论是行为还是习惯抑或是喜好,没想到两人竟然还能互相感应到对方的内心想法,他瞧见影似乎还有话想说,便主动问道:“怎么,恶人谷那里还有别的什么消息吗?”
“十大恶人中有叛徒帮助龙王。”一向沉着镇定的影似乎也有些拿不准这个消息的准确性,“似乎不止一个。”
“恶人谷也准备搀和血眼龙王的事情?”
“他们和血眼对立。”
不知为何,谢渊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虽然不是很清楚为何这次恶人谷和他们立场一致,但是敌人少一个是一个,说不定这次他们还能和恶人谷暂时休战?
见谢渊久久没有动静,影问道:“盟主?”
“哦,”谢渊这才从沉思中醒悟过来,吩咐道:“你继续打探血眼的事情,我们浩气盟这次也是会帮助少林寺追捕血眼龙王的。”
“是。”
如同来时一般悄然无声,除了留在桌上一叠封好的文函,根本看不出有任何人来过的痕迹。
谢渊拆开信上的火漆,里面很详尽地记录了血眼龙王的生平,看完之后他总有些不协调的感觉,他将那封文函又仔仔细细地重看了一遍,这才发现当年巴蜀自贡城出事的那一年,血眼龙王也在巴蜀一带活动。
是巧合吗?
恶人谷和血眼龙王不对盘,在屠城事件发生时血眼龙王又正好在那里活动,天下究竟有几种这样的巧合?
谢渊瞳孔一缩,立刻唤来了浩气七星,告诉他们血眼龙王已经出逃的消息,命令他们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查出血眼龙王的行踪,待七星离去之后,他唯独留下了玄英,看着这个已经日益长大的孩子,他微微叹了口气,告诉对方,“玄英,你是我恩人的孩子,事到如今,我也不隐瞒你什么了,鼠王和蝠王虽说是你的杀父仇人,但他们都是直属于血眼龙王的手下,当年你爹的死……”
“徒儿一定会跟随师父,杀了那些苟且之人为父报仇!”
“不,”他已经猜到了自己的徒儿会有如此反应,不由地头痛起来,早知道应该让月弄痕来和自己的徒儿交流,“你要先和月弄痕一起去唐门,这次的对手还不是你能应付得了的。”
当年已经因为自己的无能害死了他的父亲,不能再将他的儿子赔上。
眼见自己的徒弟又要红了眼圈,他不禁为自己的笨拙感到着急,想了半天后,他只得告诉玄英:“不过这次还算有个好消息,恶人谷也和血眼龙王势不两立,说不定这次我们能和恶人谷暂时休战。”
他知道自己的徒弟一直很介意那位已经加入恶人谷的兄弟的事情,果然话音刚落,便看到这个孩子稍微有点高兴的神色,他笑了笑,“你还是乖一点,跟着月弄痕一起去唐门吧。”
好不容易劝走了这个倔强的孩子,他总算是能喘了口气,影的飞鹰刚刚才给他传来了消息,鼠王和蝠王的手下正在白龙口一带活动,隐隐有种卷土重来之势。若是让这孩子知道了,绝对会跟着他一起行动。
他望着眼前明灭不定的烛火,坚定道:“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老蝠,你瞧瞧这是谁?”
“哟,这不是当年在南屏山被我们逼得走投无路的浩气盟盟主吗?”
他面无表情地望着眼前笑得猖狂的两人,毫不客气地掷出两枚飞镖,紧紧地擦着蝠王的翅膀扎在身后的石壁上。
“这老小子比起当年在南屏山厉害了不少!”
蝠王大叫一声,煽动着翅膀从天空中急冲而下,企图用这一招将他掀翻。
谢渊目光沉稳地望着他,在对方刚刚要近身的那一刻猛然翻身跃上,跳在了蝠王的背上,银色的枪头对准对方的脑袋就要扎下去。
“老鼠,你还在磨蹭什么!”
他心中一凛,想起了鼠王那一手绝技,刚要来一招回马枪,却听到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谢叔叔,小心后面!”
这孩子!
刚要施展的招式硬生生地停了下来,谢渊毫不恋战地运起轻功跳到了半空中,却只见玄英已经冲了过来,被鼠王钻地的气劲震得节节后退。
“玄英!”
他顾不得自身安危,直接将长枪掷了出去,狠狠地扎在了鼠王的背心上,“玄英,快给自己疗伤!”
一把拔下了还在痛得嗷嗷大叫的鼠王身上的长枪,他迅速挡在了穆玄英前面,谁知蝠王却从天而降将鼠王一把拉起,毫不犹豫地掉头就跑。
他这才微微松了口气,运起内功帮助穆玄英疗伤,“你这孩子,不是让你和月弄痕一起去唐门了吗?”
“我……”平日里乖巧的孩子却像是铁了心一般拉着他不放手,“我要和谢大叔一起去报仇!”
“我知道自己武功不好,会给谢大叔拖后腿,但是我一定要去!杀父仇人近在咫尺,我不能坐视不管,哪怕赔上我自己的性命……”
“玄英!”
谢渊忍不住怒吼道:“我不允许你这么把自己的性命当儿戏!浩气盟当初将你从悬崖下面救回来不是为了让你再死一次!”
这些年他重话都没舍得对这个孩子说一句。“你父亲当年舍身救我,不是让我去送死,而是为了能让我救更多的人!我将你一直带在身边,也不是为了让你去送死!”
“惜命没什么值得可笑的,可笑的是丢了一条命还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他语重心长地对着这个已经红了眼眶的孩子说道:“好好听月弄痕的话,不要再乱跑了。”
“可是,为什么谢叔叔一个人都不带就来找鼠王和蝠王,难道谢叔叔你不是也是抱着必死之心来找他们报仇的吗!”
他一愣,没想到这个孩子竟然看出了他的心思。
在穆玄英的爹替重伤的自己挡住了鼠王和蝠王时,他就无法从那种罪恶感中摆脱出来,他只能带着怀里小小的婴儿躲在枯井里,亲耳听着每个人临死前痛哭的哀嚎声,从那时起,他就痛恨着自己当时的无能为力。
什么人也保护不了,什么人也救不了。
自南屏山回去之后,他便如同疯了一般勤学苦练着锻炼自己的武功,比在天策府受他人鄙视时还要刻苦,他是如此那样的厌恶自己带给别人的伤害。之后无论多少江湖上有名望的老前辈想要给他介绍女子都被他婉拒。
“江湖人都躺在刀尖上讨生活,我不想耽误好人家的女子。”
当他终于找到这个被遗落在稻香村的遗孤时,他在欣喜的同时却又怕见到这个孩子。
他会想起自己当时是如何害得穆玄英的父母惨死在南屏山上。
所以这次来复仇,他谁都没有带甚至是穆玄英,他生怕自己会连累任何人。
“谢叔叔,父亲当年救了你,是为了浩气盟能够长存于世,拯救百姓。”那孩子黑白分明的眼瞳看着他,说道:“而我和父亲是一样的想法,所以报仇的事情我也有份,所以请让我也一起跟着你走吧,谢叔叔。”
“我从来没有恨过你。”
他愕然地看着这个孩子,没想到他一直知道自己内心的想法。
那只尚显稚嫩的手对他伸了出来,紧紧地握住他藏在铁甲中的右手,他看了看那张和救命恩人已经日益相像的脸庞,禁不住半跪下去搂着这个孩子红了眼眶。
“哈哈,我那小师弟成了恶人谷的谷主,岂不是毁了红尘派一世清高的名声!”
谢渊怔怔地望着楼下的血眼龙王,没想到自己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来到瞿塘峡的时候,他早就有预感会遇到王遗风,没想到对方会答应自己一起同行的要求,便带着毛毛和对方的徒弟一起入了白帝城。
现在他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跟来了。
当他听到血眼龙王和王遗风是出自同一门派时,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某种心情而要下去对血眼龙王动手。
凭什么是这样一个人?
就是这样一个人居然毁掉了王遗风的前半人生,让他入了恶人谷,还和他在同一个门派!
“既然当年屠城那件事情不是你的所作所为,王,谷主。为何,不向我解释?”“解释?”对方讥诮地冷笑道:“怎么,谢盟主这是为了当初在自贡城奉命
逮捕我的事情觉得心中有愧?”
“再者,我当时解释了又如何?”
那样冷漠的神情,顿时让他入堕冰窟,他顿时明白,他们彼此之间的那种距离感永远都不会再缩进了。
谢渊从来没有感觉过有一天像今天这样过得如此漫长,当他和王遗风联手赶走了血眼龙王后,听着周围那些人对他的议论纷纷却无能为力,没人知道他的内心是多么的想站上前去为他说句话,可他是浩气盟的盟主。
他没有任何立场站在王遗风那边说话。
即使对方已经在战后准备和浩气盟暂时停战,一起联手对付血眼龙王,但现在的他还是没有那个资格站在他的身边。况且就算现在站出来,以王遗风的心思也只会以为他只是为了江山社稷图才开口帮他吧。
他颇为心灰意冷地将和谈的事情全权交给张桎辕来解决,而他则一个人孤身前往南诏准备追寻血眼龙王的下落,不想正好遇到孤身一人的王遗风。
对方在看到他过来之时,明显地皱起了长眉,仿佛不欢迎他的到来一般。
谢渊讷讷地向他点了个头以示友好,便拔脚走向和对方相反的方向。
王遗风出现在这里必然是为了向血眼龙王寻仇,搞不好对方也是和他同路,既然自己碍了对方的眼,不如早早退出他的视线比较好。
“谢盟主走的方向不太对吧,你不是也要去南诏吗?”
“不,我只是顺道回浩气盟……”
说了半句后,谢渊便瞧见王遗风那渐渐变得不善的眼神,心中顿时凉了半截,他想起江湖上的传言,雪魔王遗风能窥视人心,怕是早在他开口的时候就知道了他的心里话。
“怕我会给你下绊子吗?”
“不是不是。我是怕你想看到我,不是,”谢渊发现自己越说越乱,在王遗风那冰冷而又孤傲的眼神下他的那点小心思仿佛被对方窥见了一般,无处可藏。
“哼。”
果不其然,他听得王遗风一声冷笑,顿时住了嘴。
“我没有拦你的意思,你若是为了追击血眼龙王,我自是不会拦着你。”王遗风今天倒是出人意料地好说话,“我们的协议可是订好了,难道你忘了吗”
原来是因为同盟的协议在生效,谢渊几乎以为王遗风变了个人,弄到最后倒显得是自己太过自作多情。
“王谷主,要一道吗?”
他几乎是强撑着脸皮问道,没想到对方出乎意料地点了点头,“你手上有什么情报?”
谢渊突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他支吾着回答道:“应该和你差不多,血眼龙王正在前往南诏,我正赶着过去,边防那里都是天策府里的人,应该会给我些薄面。”
说完之后,他便瞧见对面的人露出一抹熟悉的讽刺性的笑容,心不禁往下沉了沉,问道:“怎么了?”
“你去他们就会让道?”
本来还有些确定的他一听到对方这么讲,反而有些不确定了。“大家都是同门,多少也会给我点薄面。”
“我知道一条去南诏的捷径,不用和天策府的人打交道。”王遗风看了眼还傻傻地愣在原地的他,“不走?”
他楞了一下,随即跟上了前方那道萧索的背影。一路上二人沉默不语,他有些尴尬地开了口,“既然如此多谢了。”
“那倒是不用了。”本以为对方不会有所反应,谁知道王遗风却停了下来,罕见地没有用他那种一贯冷漠而又嘲讽的口吻对他说话,“让你去边防那里,只会让你多欠天策府一个人情而已,这次的江山社稷图还没让你意识到吗?”
谢渊尴尬道:“王谷主……”
“谢渊,浩气盟和天策府,你是时候该选择一个出来了。”
“天策府和浩气盟都是为民而生,难道选择谁不都是一样吗?”
“为民而生?”那双冷清的眼眸上上下下打量着他,“谢渊,若是到了紧急关头,君王和百姓,你觉得天策府会如何选择?”
“我,自然是会带着浩气盟站在百姓那一边。”虽能和对方搭上话,但他还是谨慎地回答道,却不料对方既没有讽刺他也没有继续追问这个问题,他只是静静地看了他一眼,“我当然知道你会这么做,因为你就是这样的人。”
他的心猛然一跳,这不是王遗风第一次说这种话。
每当对方这么说之时,他总隐约觉得内心那个深藏于底的愿望有了隐隐要实现的希望。
“关于天策府会如何行动,你的内心已经有了答案,不是吗”
他大张着嘴看着他,那模样显得他有些蠢,但他已然顾不得自己的形象,只得匆匆跟上那个人,他张了张口,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王谷主,你今后有何打算?”
前方的人回过头来,平静地望着他:“你又在打那种让我离开恶人谷的主意?”
他尴尬地笑了笑,“果然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理由?”
“既然巴蜀自贡的事情已经由少林寺方丈公布了出去,”他微微打住了话头,不知如何继续说下去,反倒是王遗风接了他的话说道:
“你的意思是,因为我没有屠过城,所以在恶人谷已经没有了立足之地是吗?”
“正是如此。”
都是曾经交手过的人,谢渊也没有和他再兜圈子。索性挑明了说清楚。
王遗风轻笑一声,“你总是这么替你的敌人考虑吗?”
“不,我只是觉得当年就是世人误解了你,现在正是你离开恶人谷的好时机。”
“离开恶人谷也不能否认我进入恶人谷后所做的事,谢渊。”王遗风的眼中似乎带着某种不言而喻的情绪,“现今世道大乱,红衣教猖獗,倭寇入侵,你还是对这些事情多多上心些比较好。”
语言中所包含的疏远之意立刻透了出来,谢渊皱了皱眉,王遗风说得这些他也很清楚,如今的大唐就如同水中浮萍,洛阳的繁华不过是掩盖着即将爆发的动乱的遮羞布而已。
“红衣教虽都为女子,心狠手辣不下于男子,而且更有甚者还在谣传一件事,红衣教能让死人复活。”
“如果可以让人复活,你会想让文小姐活过来吗?”
他在心中痛恨着自己的卑劣,但这是唯一给他的试探机会。
“不会。”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王遗风说道:“你不懂。心怀仇恨的人真等到了真正能报仇的时候,心里早已经不是当年所想了。”
“我曾一直以为死亡是这世间最可怕的事情,后来,我才明白,原来这世上最可怕的,是时间。”
言谈之间,他们已经到了出关口,待谢渊想要问他说的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时,他才发现王遗风连声道别都没有说便离去了。
“就是他已经不爱那个女人的意思。”
月弄痕说道,谢渊一时间说不清楚自己内心的感觉,虽有些欣喜却还是感到悲哀。
“这是盟主的哪位朋友,能和盟主这么掏心挖肺?”月弄痕以袖掩唇道,“虽然他已经不再想着那位,但好歹也算是情深意重。”
谢渊有些心虚地点了点头,“不算是太熟,也只是最近有联系才熟起来的。”
“王谷主已经……”
“不是王谷主!”
月弄痕被谢渊的态度弄得一愣一愣的,但还是继续道:“王谷主已经在南诏这边找好了驻扎基地,和我们只隔了一条暗河。盟主刚刚说不是王谷主是什么……”
“我的意思是王谷主还没有和我很熟,你们不宜靠他太近。”
谢渊斜睨了一眼月弄痕的神色,见她没有什么太大反应。才稍稍松了口气。
“盟主,即使我们和恶人谷还有隔阂,但现在血眼龙王的事情才是当务之急,还望您三思。”
“我知道了,这就去和他打个招呼。”
看到月弄痕似乎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谢渊这才松了口气,掀开营帐后,只见恶人谷已经在河对岸开始搭帐,那个素色的人影正站在河对岸,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抬起头来望着他。
他心中一动,趁周围还没有什么人注意到他时,悄悄潜入了对岸。王遗风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过来一般。特地来到了空无一人的地方。
谢渊微微一笑,信步走上前去,说道:“王谷主,让你久等了。”
见他如此自来熟的模样,王遗风看上去也没有什么不适的表情,只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谢盟主这次又是为了何事来这里?”
“没事不能来找你吗。”
不知是不是月弄痕的话给了他些许自信,以往不敢说出口的话居然轻易说了出来。
“你来该不会还是为了说服我退出恶人谷吧。说了这么多次你也该放弃了。”
“真不巧我还就是个不愿意轻易放弃的人。”
王遗风冷笑一声,“不过和你多讲了几句,谢渊你就认不清南北了吗?我们的关系可从来没有要好过,再说我到底做了什么能让你有这样的自信。”
“现今是你脱身的大好时机,若是这次江山社稷图能得手,天策府一定会出面帮你……”
“啪!”
那一记耳光几乎要将他的脸抽得飞出去三丈远。
“你现在怕是还不清醒。”王遗风淡漠地收回了自己的手,表情平静地仿佛刚刚愤怒地抽了他一耳光的人不是自己一般,“想好你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再来和我谈,谢渊。”
“现在,离开这里。”
在这炎炎夏日,他的心却如同坠入九尺寒冰般冷彻心扉。刚刚那一耳光仿佛抽掉了他之前所有的自信。
近乎是强颜欢笑般撑住了自己的身体,谢渊极有风度地笑了笑,“是谢某太过心急了,告辞。”
那个人就这么静默地看着他离开,连脚步都未曾动过。
一直回到营地后,谢渊入了自己的营帐打开铜镜查看自己脸上的伤势,王遗风的那一巴掌并未带着内力,所以也只是皮肉之伤,过不了两个时辰就会连手印都看不出来。
他静静地摸着那被打的半张脸,方才路上躁动不已的心跳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为什么王遗风就不明白他的心情呢?
当他站在河对岸看着那个混在一群凶神恶煞的渣滓中素白的身影时,心中便有了强烈的不安。
太薄弱了。
无论和王遗风见过多少次,说过多少话,他感觉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地位一点都没有提升,他只是恶人谷的头号敌人。
为什么他就不能从那个腌臜之地脱身呢,为什么还要坚持待在那里呢?
幸而第二天探子带来的消息并没有让他有多余的时间来想这些事情,他带着毛毛在去南诏皇宫的路上遇到了莫雨,那个孩子一脸焦急的模样惹得他也一阵心慌,直到看见对方仍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他才感觉稍稍松了口气。
萧沙仍是那么狡猾地从他手里逃了出去,天策府那边似乎对于江山社稷图上心得很,不时地催问他的进度。
但他一直没想到这次让人棘手的事情,居然是由王遗风替他完成的。
他愣愣地望着眼前拼接起来的两张残卷,又看了看面前的影,“这,真的是恶人谷那边送过来的?”
“烟送的。”影还是那么一如既往地沉默寡言,“不是假的。”
“嗯,我懂得。”
烟和影二人心灵相通,可以说这两个人是不能骗过对方的。人能打败自己吗?充其量也不过是被自己打败而已。
“替我向对方表示谢意。”
影沉默着,半晌才点了点头。
谢渊叹了口气,“一直以为王谷主讨厌朝廷的人,应该不会把这个交给……”
“他恨,但是他懂得。”
谢渊顿住,望着手里的江山社稷图低语道:“你说得没错,他讨厌朝廷,但他更讨厌战争吧。”
正说着,瞿季真前来告诉他,天策的信使已经到来了,他忙起身迎接道:“小哥是为了江山社稷图的事情而来的吧?”
“谢盟主,这里有李将军的密信。”
谢渊接过那封还带着些许火漆味的信函:
“边疆告急,守住大唐。”
仅仅寥寥数字便能看出写信之人的焦急,谢渊眉头紧皱着看着手里的密信,向信使问道,“李将军人呢?”
“李将军解救了各大门派的掌门人之后,已经进宫面圣准备护送皇上,他让我给您带来这封信,让我告诉您,浩气盟是坚守住大唐的屏障,若是天策府前线吃紧,请您务必要守住后方。”
他看着手里的信,问道:“圣上如今在何处?”
信使犹豫了一下,见四周无人便放心地小声告诉了他,“圣上已经带着杨贵妃起身离开洛阳了。”
他心中猛然一悸,没想到天策府誓死守护的人没有奔上前线,反而为了自保已经暗暗离开了洛阳。
“劳烦你回去告诉李将军,就说我已经知晓。”
“谢盟主客气了,这是我的本份。”信使领了命后便离开了,平日脊梁骨挺直的他立刻瘫坐在了浩气盟的那张黄花梨木椅上禁不住替天策府感到悲哀。
天策府上上下下一片忠肝义胆,到最后的使命却是要护住这个在关键时刻想要抛弃国家的君王?
何其可悲,那日王遗风在南屏上离去时候问他的问题,他心中的担忧也在一一印证:
“君王和百姓,你觉得天策府会如何抉择?”
毫无疑问,天策府自然会选择誓死护卫君王,而他自己就算在心中唾弃这份愚忠,却也要听从命令,优先保护这位宠爱贵妃到弃城而出的君王。
一瞬间他仿佛看见了那天晚上,王遗风用那双宁静的眼眸漫不经心而又深沉地注视着他,神情淡漠地对他说道:“我当然知道你会这么做,因为你就是这样的人。”
瘫坐在长椅上的他长叹了一声,苦笑着掩上了自己的眼,叹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啊,王遗风。”
与南诏的大战已经是在所难免,他招来了七星,宣告了自己即将奔赴战场支援天策府的决定,在他离开之时,由张桎辕暫代盟主之位,若是他死在沙场上,那么就让成人后的毛毛继任盟主之位。
这样的交代和后事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七星中最为沉着的便是影,他微微点了个头,表示自己赞同谢渊的决定。剩下的几个人当中可人已经开始眼眶泛红,月弄痕拍了拍她的肩膀,回答道:“盟主请放心,七星定不辱命。”
“得你这句话便安心了。”
他微笑着满屋神态各异的人,说道:“既然如此,后天我便动身前往前线支援,以后浩气盟就有劳各位了。”
将该交代的事情都吩咐了下去,他自觉也没什么能多说的东西,便遣散了众人。
唯有张桎辕和瞿季真二人仍没有离去。
“你们二人是否有要事?”
张桎辕略微犹豫地看了他一眼,说道:“谢盟主,您让我我暂代盟主之位,未免有些不妥。”
谢渊微微一怔,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张桎辕当年和他竞争过盟主之位,他曾发下毒誓,恶人谷消失之日,便是他退位之时。若是他死在战场上,这个位置也理当由张桎辕来继承,来轮不到玄英的份。就算张桎辕无意继承,也定会有人借此说事。
“这是对玄英的考验,若是他不能力排众议,那么当上了盟主也是迟早要让位于其他人。”
张桎辕没想到他会如此豁达,倒有些觉得是自己讨了个不是,幸而他也是个豁达人,一笑置之,“听盟主这么说,我倒是放心了许多。”
待得张桎辕离去后,瞿季真才悠悠开了口,“盟主,江山社稷图我们已经交给了天策府,这已经给了他们莫大的助力。为何您还要亲自奔赴战场?”
即使瞿季真没有说明白,他也清楚话中的意思,浩气盟不是天策府的私备军队,没有必要让他百般替他们出生入死。
“军师,你说,我若是死在战场上,浩气盟会怎样?”
“盟主!”
他微微一笑,“别这么紧张,这只是假设而已。”
瞿季真叹了口气,回答道:“盟主,若是牺牲了,那么天策府以后就算是欠了浩气盟的大人情,而且新上任的盟主……”
他说道一半突然说不下去了,这才像是幡然醒悟般喃喃道:“原来这就是盟主为什么让少盟主不专门修习一个门派武功的原因……”
“正是,我的位置是李将军给予的,但是毛毛和任何门派都没有关系,他只是在那里修习了些基础武功增强体质而已。浩气盟从来就不是任何势力的私备军队,它只能是浩气盟!”不自觉地,谢渊的语气突然激动了起来,他想起了恶人谷的自在逍遥和那个人在南屏山看着他时冷清的眼神,禁不住有些失控,他平缓了自己的心境,说道:“军师,我上战场对于浩气盟并不是坏事。”
瞿季真也知道这其中的道理,沉默了许久也未做声。他不甘心接受这样的结果,谢渊为了浩气盟殚精竭虑,到最后却要用死来成全这个在江湖上名声大噪的势力。说不定在谢渊准备上战场时,就已经打定主意哪怕是活着下了战场,也不准备不回中原了。
“盟主放心,我一定会守住浩气盟,无论大唐安定与否。”
“你这些年为浩气盟也费了不少心思,我知道你的心情,不是不带你上战场,沙场是天策府的归宿,不是浩气盟的终点。”
瞿季真苦笑了一声,“盟主,若是上了战场,你不准备和少盟主说一声吗?”
“这个孩子若是知道了,肯定也闹着要去,你也是看着他长大的,知道他的性子。”
对于自己的弟子,谢渊就是有点小头痛,无论自己去了什么危险的地方,毛毛都感觉自己像是他要给穆玄英父母偿命般似的,千方百计地脱离“七星”的防卫,也要来到他身边。这次他索性连自己的属下都不告知,单单召集了七星,准备明日一早就偷偷动身启程。
“盟主,王谷主那边是不是也要告知一声,毕竟他现在是我们的盟友。”
他一愣,想起前些日子的不欢而散,不由得蹙起了眉头,犹豫道:“这,还是算了。”
“盟主前些日子是和王谷主有矛盾了吗?”
早在前些日子,军师就已经看出了异常,不过碍于盟主的面子和对方谷主的脾气,没有挑明了问。
果不其然,他看见谢渊有些为难地点了点头,
“那不如去试探下王谷主如何?”
瞿季真见他一副烦恼至极的模样,忍不住开了口。
试探?谢渊苦笑着开口道:“你也不是没听说过他的传闻,想要在他面前耍心眼,那可真是无异于虎口拔牙。”
“那便开口说实话如何?”瞿季真轻啜了一口手边的香茗,慢条斯理道:“反正你这次也是要特地去和王谷主告别吧,你就和他说,你已经做好战死沙场的准备了,如果听到你这种话还没有反应的话,就说明他是真的对您没有什么想法了。”
“可是,”谢渊禁不住有些犹豫了起来,问道:“若是王谷主知道我在试探他……”
“但你确实是已经做好了回不来的准备了呢,谢盟主。”
瞿季真的脸上难得不见了笑容,他一脸严肃道:“你已经在走之前将后事交代了清清楚楚,也任命了下一任盟主。既然是实话,为何不敢和王谷主讲,您难道不知道,有些话,若是现在不讲,以后便是没有机会讲了吗?”
“谢盟主,人生不过数十载。你若是现在不告诉王谷主自己的心意,万一你真的在战场上遭遇不测,那么您在王谷主剩下的人生中就什么都留不下了,您真的愿意他只把你当做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然后逐渐在琐事中将您遗忘吗?”
瞿季真的话有如惊雷般点醒了犹豫不决的自己,他想起在那次在南屏山一聚时,王遗风曾对自己所说的话:
“我曾一直以为死亡是这世间最可怕的事情,后来,我才明白,原来这世上最可怕的,是时间。”
那位曾经是王遗风最爱的人也在时间的磨耗下慢慢地淡去了在他心目中的印象,而自己又能坚持着在王遗风的心中留下多久的印记呢?
向来对于自己的军师所做的各项计划都有信心的谢渊突然有些踌躇不决起来,他想了想,终究还是决定听从这位首席军师的建议,向王遗风送去了请柬。
若是王遗风不想来,那他会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奔去南诏的战场,若是来了……他坐着的虽是舒适的皮椅,却总感觉如坐针毡,一想到那个淡漠的人在听到他要上战场后仍然无动于衷的模样,就觉得简直是生不如死。
真不知道是要怨军师除了这么一個主意还是要怨自己这么听他的话?
他苦笑了一声,仰头给自己灌了一杯酒,本来是准备给两人喝的酒已经被他自己一人喝掉了大半,本以为酒能壮胆,却不想是愁上加愁。
“花雕不该这么喝。”
冷漠而又低沉的嗓音在他身后响起,他被惊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看到对方那一副明显的“你真是不识货”的表情看着他。
他略微尴尬地挠了挠额头,忙起身迎道:“这么晚还让王谷主前来,真是不好意思。”
王遗风远远地站在桂树下,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谢渊不知道他是不是又不开心自己找他过来,只得替他拉了椅子过去,“王谷主请坐。”
“我时间很紧。”
对方似乎没有要和他促膝长谈的意思,毫不客气地说道:“若还是让我退出恶人谷这样的无用之事,我就先走了。”
“王谷主误会了。我不是……”他忙解释道:“这次请王谷主来,是想和你告别的。”
站在对面的人沉默了许后,居然一反常态地坐在了离他最近的椅子边,一点也看不出刚刚急着要走的模样。
“昨日李将军给我写了信,大唐和南诏开战已经是在所难免的事情,天策府已经在调动人马准备出军了。”他望着对面面不改色的王遗风,继续说道: “若是大唐和南诏大规模开战,谢某身为天策人士,自然是义不容辞的,今日很可能是与王谷主最后一次喝酒了。”
“上次你将江山社稷图交给了我们,我很感激你,”
那位浸于月光中的男子,听闻后仍是默不作声地喝着自己的酒,置若罔闻地不做任何回答。
“我平时没什么要好的朋友,与王谷主相识一场,这次请你来也算是自己请自己喝一次践行酒。”
“那么,谢某就此告辞了。”
虽然心里对王遗风会无动于衷这种事情早有预感,却仍是免不了伤感,谢渊正欲起身离去,却感到身后有一阵疾风扫过,他警觉地一个侧滚躲过了对方的攻击,回头望去,只见漫天的白雪纷飞,正是王遗风所擅长的凝雪功。
“王谷主!”
对方如同没有听进他的话语一般,手握长笛,攻势凌厉地向他奔来,心口,咽喉,无一不是朝着人的致命伤口袭来。
“你这是在做什么,王谷主。”
他忙不迭地向后仰去,堪堪地闪过了迎面而来的一击,王遗风依旧杀气腾腾地追了上来,劲瘦的长腿压在了他的脚踝上,雪凤冰王笛堪堪地停在喉间。
只差一毫便可要他的性命。
“王谷主,你这是何意?”
背对着月光的男人眼神冰冷,毫无感情地望着他,凝雪功冰冷的气息凝聚于笛上,刺得他面颊生疼。
“你刚刚说这是最后一次喝酒是什么意思?”
“哎?”
谢渊愣了愣,随即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要是去了战场,回不回来的事情,也是说不好的。不如就先向王谷主道个别……”
“你居然想要死在那片沙场上!”
冷清而又带着不容小觑的愤怒的声音响起,谢渊有些吃惊地看着坐在自己身上的那个无论何时都不会轻易动怒的男人,“王谷主?”
抵在他喉间的玉笛越发越靠近,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张淡漠如玉的脸慢慢靠近,内心如同擂鼓般狂躁不安地跳动着。
“谢渊,与其让你丧命在那些蛮夷手上,倒不如现在就安安心心地死在我手上。你忘了我说过的话了吗,你的命是我的!”
“你?”谢渊目瞪口呆地看着一脸不像是在开玩笑的王遗风,木讷道:“你这是……”
他突然间醒悟了过来,因为他看到了对方那熟悉的眼神。
就如同第一次在白雪茫茫的巴蜀自贡城的那次相见般,对方又流露出因为最爱之人丧生而了无生气,渴求死亡的那种眼神。
“如果听到你这种话还没有反应的话,就说明他是真的对您没有什么想法了。”
想起瞿季真的话他忍不住苦笑了一声,真不愧是浩气盟的首席军师,果然是字字珠玑,料事如神。
他鼓起勇气伸出手来,小心翼翼地触碰着近在咫尺的脸庞,跪坐于他身上的冷漠男子仿佛没有察觉到这般放肆的举动般既不闪也不躲,只是仍用那种不易察觉出悲伤的眼神望着他摩挲在自己脸上的手,仿佛下一刻他便会消失般痛苦。
“对不起,方才是我说错了。”
“我定会活着回来将自己的命留给你的,王遗风。”
“请你一定要等着我。”
后来谢叔活着从战场上回来了,真的被王叔给砍了,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本篇没有黑天策府的意思,根据谢叔的资料上说,因为谢叔武艺太好,所以高帅富出生的同门看不起他这个屌丝出身的人武功比他们优秀。所谓江湖历练就是进了基层。
_(:з)∠)_,当然 本篇正文里最后一句话你们也可以选择性忽视。
Ps:最近忙,工作和相亲,吧不过与其仓促地和渣结婚,还是和个萌妹子一起我也能好好过日子,反正福利院好多小孩没人要,现实好无情。赶出来的文稿很仓促,希望大家原谅和体谅我的繁忙。结局尽快赶出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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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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