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二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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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后回想起这一夜，就连西汐自己都感到讶异。在她即将离开充满回忆、屈辱和悲怆的故乡的前夜，她竟希望时光悲悯，可以再漫长一些。
眼前这个男人，最开始的时候，说不上好感，谈不上厌恶，她曾经畏惧抗拒，直到最后，依赖感激。至于爱情，更不敢想象。就像是她和他并肩站在镜子前，他在她的身边，眼睛里却只看到了镜面里映出的另一个人。他的呵护温柔，只是情感的投映和错放。如果不是因为有另一个人，他对她的好，也许清淡如烟。如果没有她，他对另一个人无处安放的深情，便飘渺无依。
楚少城坐在那里，手里随意的翻看杂志，时而被电视上的声音吸引，抬头看一眼，很快又低头专注在文字间。西汐在心里理智清楚地思索了一遍，却仍旧，想安慰这个男人。
这时，男人合上杂志，看了看手表，先她一步开了口：“不早了，你早点睡吧，明天会很累，今晚要休息好。”
“你呢？”
“我待会儿就去。听话，快去睡吧。”男人像能看懂她的心思，眼中却是冷静和坦然。
西汐想了想，起身回房。
翻来覆去睡不着。西汐留了门，如果他想，可以进来。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西汐困得很，心里正懊恼，终于看到门外的光漏进来他的身影。
西汐安心闭上眼睛，任自己睡去。但是所有的感官，都在他进来的那一刻，变得无比清醒。
脚步沉沉，却再没有别的声音。他轻轻坐在床边，小心地看她。西汐知道的。
他总是看着她的脸，欲言又止，满腹心事，不难猜到，他时时刻刻都在想念那个人。明天就要走了，就再让他多看看这张肖似的脸。
正在暗自酸楚的时候，唇上被软软的一碰，凉意中又透着温热，矛盾的感觉。
西汐吃惊差点喊出声，想起自己在装睡，只得硬生生转了出口的语气，化作嘤咛一声。
听得他低低地笑。西汐脸上烧的慌，更不肯睁开眼睛。
时光短暂却漫长。
西汐想着，他再不走，自己就要假装翻个身，不然就全身僵硬了。
他终于出声：“冷吗？”
秋叶还未全部落尽，冬天耐心潜伏着，还没有完全展露面貌。
其实，不冷。“嗯，有点。”西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装得像在梦里。
没有回应。好像听见悉悉索索的动静，却没有听到拉开门的声音。
盖着的薄被一角被掀开，男人躺进来，一伸手把她揽进怀里，再重新盖好被子。
最细微的冷的感觉也没有了。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就被他握在手里，放在他的胸口，紧贴炽热的皮肤。
自从那次激烈的争吵以后，再也没有同床共枕过。刚才来不及反应，现在已经来不及拒绝。
西汐浑身燥得厉害，呼吸都不敢用力。
楚少城却被她轻柔的呼气吸气，引动了心里的火。
“怎么喘不上气了？要我帮你？”
西汐被唬得完全清醒过来，一下子睁大眼睛，就闯进了他含笑的眉目里。
四目相对，都不言语。
她含嗔的眼眸，犹带春水，楚少城看得痴了。索性丢开理智，捧起她的脸，用力压上她的唇，不似刚才蜻蜓点水的克制，而是辗转掠夺，来回索取。攻城略地之后，又轻柔地在她蜜甜的唇上描画逡巡，流连不去，呼吸也变得粗重。
如此亲近。西汐自然知道他身体的变化，也知道，她和他都在犹豫。
“如果，我强留你，不许你走。你会恨我吗？”慎重的语气，不像是随便问问。
西汐仔细想了想，说：“我想先治好妈妈的病。”
半响，回过神来，楚少城用力揉了揉她的身子，最后仿佛下定决心一般，用手遮住了她的双眼，重重地吐了口气：“快闭上眼睛，睡觉。”
掌心的温度熨烫着她的眼，很舒服。西汐终于慢慢闭上了眼睛。过了一刻，她终于睡去。
楚少城心里涌动的情绪却难以平复。那么想靠近她，得到她，却不能。这一去，两年的时间，纵是他精心计算好一切，也不敢说能够完全掌控不可知的变数。即使只是一丝一毫的失准，都有可能让他和她从此天涯海角。
可是现在，他只能放手让她离开。
第二天一早，当西汐从梦中醒来的时候，楚少城已经收拾齐整。
他站在窗边，如往常一样，俊朗不凡，又与平日不同，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味道。
楚少城依言，把西汐和母亲送了机场。他们到的时候，慕名已经办理好登机手续。
在头等舱的候机室里，楚少城先向徐青莲道别。末了，才对西汐说：“好好照顾自己，多保重。”郑重而简短。
西汐竟生出不真实的感觉，想再说些什么，却说不出口。
楚少城看着她的眼睛，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西汐怔怔地立在那里。
慕名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件东西：“楚总落下了公文包，麻烦吴小姐送一趟吧。”看西汐发愣，又催了一遍：“楚总的飞机就快起飞了。”
西汐这才醒觉过来，她回头看看母亲，没有犹豫，拿过公文包就向门口跑去。
楚少城站在排队登机的队伍里，身影高大。西汐奔过去，喊了一声。
她不记得自己喊了什么。他在人群中回头，眼神明亮，迸发出火焰般的光彩。
西汐的心在那一瞬被热热地包裹住。
楚少城温柔地微笑，眼里耀眼的光被小心地隐藏着。
西汐忽然想到一句话，脱口而出：“惟愿岁月静好。”
楚少城把她拥在怀里，西汐抬起手，轻拥着他。
“珍重。”西汐感到自己的眼泪就要落下来。
他终于把她放开，低低回了声：“再见。”终于转身走了。
西汐看着他过了登机口，拿着她刚才拿过的公文包，彼此的温热还在传递，而他早已渐渐没入了人潮中。
直到登机口完全关闭。西汐转向来路，往候机室走去。
快走到候机室门口，听见有人在后面喊，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她能听到。
“请问是吴西汐小姐吗？”
西汐回过头，看向问询的人。
时间不多了，西汐抹了抹脸，对着玻璃门匆匆看了一眼，推门进去。
徐青莲看她回来，神色放松下来，看得出来一直在等她。
西汐忍着心酸，咬着唇，走到母亲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怎么了？”徐青莲忙去扶女儿。
“妈，对不起。这次……这次我不能跟您走了。过些日子……我再过去找您。”西汐断断续续地说完，眼泪还是忍不住落了下来。
“起来说话。”徐青莲声音不大，却格外有力。西汐知道母亲的脾气，只得站起身，低头立着。
“他留你了？”徐青莲说话的时候，看了一眼一直站在一旁的慕名。
慕名深感冤枉，他以为楚少城一直是理智坚定的，谁会想到他在最后关头改主意呢？！
西汐既不点头也不否认，轻声说：“多看了他一眼，我就走不了了。”
闻言惊诧，徐青莲仔细地看着女儿的眼神，竟分不清她话里的真假。
母女同心，她还是感到了女儿的心痛，却不知道她痛的是什么。
沉吟了半响，徐青莲终于说：“那我也不走了。我等你一起走。”
“妈！”西汐又跪倒在地，声音竟带着凄厉。伏身拜了一拜，西汐说：“妈。我求您，为了我，您走吧。只要您把病治好了，我就能安心了。我什么也不求，只求您平安。”
虽是跪着，西汐梗直了脖子，泪流满面，字字坚定。
徐青莲不由得动容。
西汐看出母亲犹豫了，又说：“您的命就是我的命。我答应您，好好照顾自己。我一定，一定会去找您。”
徐青莲无法，闭上了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罢了罢了。我就信他这一次。你记得，如果他对你不好，一定回到妈妈身边来！”
西汐看母亲答应，顾不得细想她话里的意味，只是一味地点头。
最后，她转头看向慕名。
慕名把她扶起来：“吴小姐，有什么话您直说。”
“楚少城相信你，我就相信你。我最亲的人，就拜托给您了！”西汐的语气竟带着几分托付的意思，慕名不明就里，只得答应着。
“楚总吩咐的事，我自会办好。吴小姐您放心吧。”慕名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楚总那里，劳烦吴小姐了。”
西汐魂不守舍地应了声。
后来，广播里响起提醒登机的声音。
后来，载着母亲飞往加拿大的飞机徐徐滑向跑道。飞机起飞前，西汐与慕名通了短信，确认母亲安然在飞机上。
后来，西汐离开了机场，坐在昏暗的车里，向市里奔去。
一个多小时的飞机，楚少城觉得疲累不堪。换了从前，即使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他也还是能一刻不歇精神抖擞地处理公务。现在，他只想好好地睡一觉，一个人在屋子里，安静地等到晚上，等那个来自大洋彼岸的电话。
可是，他只能坐在热闹的酒店大堂里，收起满腹的心绪，和络绎不绝的宾客应酬谈笑。杯酒往来之间，渐渐有了淡薄的酒意。看着满堂的恭贺喜庆之声，心中寂寥的感觉越来越深，再提不起兴致去人群里凑热闹，只一个人坐着，和酒为伴。
“少城。”莫智雄走过来。
“舅舅。”楚少城答应着，定了定心神，扶着老爷子坐下。
“那小子要到公司来，你带带他。”莫智雄的语气有些无奈，却还是带着几分振奋的喜悦，只是不愿被人看出。
楚少城自然知道，说的“那小子”就是莫墨今天的新郎，安明。老爷子一开始不同意这桩婚事，到底还是拗不过宝贝女儿，现在还要把女婿安排到公司，看来心里是愿意接受了。
“好。那我安排好那边的事，就回总部来。”
“好！”莫智雄不再掩饰由衷的高兴，哈哈笑起来。楚少城能明白他的意思，答应得爽快；女儿也有了归宿，眼看着一双儿女又回到了膝下，他怎能不高兴？
楚少城也笑了，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暖热从喉咙灌下，直落到心上。
送完最后一批贵客，又把老爷子送回家，墨黑的天空上已是繁星争辉。
楚少城坐在车里后座上，缓了片刻，抬起手，又看了一眼表。还有几个小时，好漫长。
“去城南。”
司机得了指示，立刻发动汽车。
楚少城从小住在莫家，成年以后搬了出来，在城南找了一套简单的公寓，独自住着，有时候也会回到莫家去住一段。莫老爷子一开始以为年轻人怕扰了他的清净，倒也不以为意，后来才发现，楚少城一个人过久了，性格却越发沉静了。
今晚，他本该陪陪老爷子，心里却着实累了。还在老爷子喝得不少，到家就躺下了，有佣人照顾着，倒也不妨事。
回到城南的公寓，开门，关门。
楚少城衣服也没脱就躺倒在床上。翻过身，就能看到床头的相框，他一伸手就拿到近前来。
美目盼兮，巧笑倩兮。
照片中的她笑得天真烂漫，脸上绽放着青春的光芒。尽管不是对他笑，他却傻傻地乐开怀。
在这里，每个角落都有她的照片，她的一颦一笑。他可以毫无顾忌地想她，念她，当他敞开胸怀，思念的潮水就会奔腾而来将他柔柔地环抱住，让他感受到生命温润的气息。
深夜里，听见短信进来的提示音，仿若沉睡的楚少城倏地睁开了眼睛。他放开手中的相框，拿起了手机。
慕名的短信：“我和吴老太太已经安全到达，一切放心。”
安全到了。很好。
楚少城困倦地闭上了眼。
不对！
他忽地坐起来，手中已摁下了通话键。
“楚总？”那边的慕名接通了电话，准备汇报接下来的行程，却不料那边的人竟问：“西汐呢？没跟你们在一起？”
慕名吃了一惊。他反应很快，走了几步，避开徐青莲，才低声说：“吴小姐不是回去找您了吗？”
“找我？”楚少城迅速翻了一遍手机记录，确认没有西汐的未接来电，也没有短信。重新把手机放回耳边，又听见说话声：“她没跟我们一起过来，只说回去找你……她没有去找你吗？”
“她没有找我。”楚少城的声音冷得发寒。几乎下一秒，他抄起外套就冲出门去，还不忘对着手机吩咐：“好好照顾吴老太太，西汐的事先别说。如果问起，就说和我在一起。”
“好的。放心。”
听到慕名的回话，楚少城放心挂了电话，紧接着开始拨打西汐的电话，却是已关机。
凌晨，楚少城坐上了最后的航班，飞往来时，那个开始和结束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