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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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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
很多学校都是建在坟山上的,我们这的学校也不例外。
我读初中了,而且是初三,所以要在学校住宿。我们这教学楼在前面,宿舍蹲在后面,两座楼中间有个坪子,坪子上又有好些个柏树。我不知道为什么学校里到处都是这种树,不仅这里,就是食堂外,宿舍后的操场上也都密密的站满了这阴森森的黑树。每当夜黑风高的时候它们更似一个守夜人在那蠢蠢欲动,张牙欲爪。
我有一个朋友,她住我隔壁。我对她说:“跟那些个人住一起死没劲头,我一点也不想再呆下去了。”事实上,我是嫉妒我班上一女生,而她正好也住我们那屋。她成绩比我好很多,人又活泼开朗大方,这样的人在班上混得风声水起。如果仅是这样我也不会把她放心上,关键的是我发觉她心思比我还细腻,她会作好人,会交朋友。这样的人几乎人人都会喜欢,而我,却讨厌得受不了。圆就说:“去我们宿舍嘛,我们那人都快搬完了”我听着奇怪,问:“不是都要住宿么,人怎么都走了。”她道:“我也不知道”
晚上我把东西都给搬了过去。她们这宿舍真的只有两个人,除了她还有个别班的女的。
快要中考了,很多学生晚上打着手电筒复习。我也去买了个手电筒看书,圆睡我前面那床,她问我什么时候睡。我道:“等一会吧”又问:“为什么你们这宿舍人都走了呢?”她没作声。对面那床铺黑漆漆的,传来一阵悉声。我趴着抬了抬腰,嗯,腰酸脖子痛的。好久都没个声响,我问:“睡了么?”过了一会圆才闷闷的说:“早点睡吧,你成绩也不差。”我嗯了声又看了会书。
才熄了手电筒眼睛有点适应不了,酸涩得流了几行泪。我翻了身,头向天躺着,顿时脑袋有点昏昏沉沉晕晕乎乎,我用手搭了额上脑袋才清醒了一点。刚刚还昏昏欲睡,怎么躺了这么久睡意却越少。我闭着眼,想着怎么入睡。脖子还有点痛,眼睛好像习惯不了黑暗老是想睁开。我睁开了眼,入眼的黑暗令人晕眩。我叫了声
“圆”
她没答。
我又想再叫一句,对面床上突然从被子里闷出个声音:“别喊了!”把我给吓了一跳。我有点佩服她,这么热的天她居然还蒙着头睡觉。我讪讪的闭了眼。
刚有点入睡的感觉我又觉得不舒服了。整个人身上重重的,骨头都压得老紧,我想睁开眼却怎么也睁不开,这一层眼皮竟有上千斤重似的,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挣不开一道缝。不仅是身上如临重敌,头也沉重得没了思维。我想是有东西趴在我身上,它让我和床粘作一体了,我使了劲的想要挣脱,却丝毫动弹不了。我就大叫,用尽我全部的力气叫圆,可这声音落在我耳内是如此的蝇语,令我都几乎以为这是从灵魂深处发出的低吟了。
这样的抵抗无济于事,它还在压迫着我,让我的思维一点点幻散,感观也慢慢迟钝。我都将要以为这是人死之前的征兆了。我要知道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停止了反抗,任这麻木游遍全身。它就像一团电流,从脚趾尖往上慢慢的覆盖我......它拂过我小腿上的毛发,令它颤粟,再挨着那皮肤了,冰凉麻木的刺感让它痉挛发紧,再是进入那骨髓,我的小骨一片冰凉刺痛。它慢慢的游走直上,到了我的腰,我的胸,我几乎就要感觉到了,它就像漫天的电粒子一样浸入我体内,身体的每一处都能感觉到它的存在。它在我鼻尖,抚过我眼皮,突然我就睁开了眼,一团浓重的黑影浸入我的眼,我吓得直发抖,甩了手过去,一粒一粒的小颗粒似的东西逃窜而去。麻木也慢慢消散,我又努力睁了眼来看,面前是一片虚无,空荡荡的,这屋子里还是静悄悄的,我哆嗦着拿了手电筒却怎么也亮不起来,又闭了眼弄了会才见淡淡的灯光从手里泄了出来。
我拿了手电筒照这照那,这边亮了那边好像黑压压的有个人,那边亮了这边又好像有一堆堆的人。我抱了被子叫道:“圆!圆!”圆嗯的应了声。我道:“圆,睡了没?我怕”她一下子从床上翻了起来道:“刚睡,大家都在这,你怕什么。”我用手电筒照了照她,她晚上睡觉把头发放了下来,此时一张脸在那黑鸦鸦头发里显得苍白之极。我又把手电筒照了对面床上——一点动静也无。我道:“我刚才,刚才,反正我怕,我们一起睡罢!”她又不想理我了,躺下了道:“我们俩隔这么近,一样,睡罢,明天还要上课哩。”我怕她躺下就睡了,忙道:“我是真的怕,那我们换个床,我这床上有东西。”“能有什么东西,你用电筒照一下。”我照了照床,什么东西也没有,可我就是知道它还在这床上。我又道:“我们换个床罢,不然我到你那床来了。”她又起了身子,看着我道:“怕个屁,我们换罢。”我忙挪了被子过去。我道:“那床有东西,你还是莫去了,我们今晚一起睡罢。”她下床拖了拖鞋道:“能有么子东西,自个吓自个。睡吧。”
我才刚躺下不够五分钟身体又开始渐渐麻木了。我害怕的使劲蹬被子,蹬着蹬着也就真蹬着了。我一个激灵爬了起来,叫道:“圆,圆”她还没睡着,迷糊的道:“又怎么啦。”我道:“我们一起睡罢,我怕。”她不耐烦的道:“把电筒给亮了就不怕了。”我亮了电筒,又问:“你的电筒呢?”她道:“在床头,你找找。”我又拿了她的电筒,抱着被子靠着墙坐着。
电筒的光太小了,我看着那光柱中微微的浮粒子在游动,它们在向前移动,在向镜片移动——在向我手靠近。我立马就扔了电筒,微微的粒子还在浮动。我不敢看那里,我转过头扫了一眼寝室,床铺都静静的待在那儿,斜对面那女的床上隆起一大块,我看着看着寒毛就都竖了起来。我赶紧又摸了圆的那个手电筒一照,红色的被子鼓鼓的,那女的是蒙着头睡的,我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还未来得及吸气我就又给吓傻了,我发觉我整个人又在一点点的失去知觉——脚麻了!我怕是坐了的缘故,又马上躺了。我朝天躺着,身体还在麻木,我不知道这从哪儿来的。我伸出手向前探去,酥酥麻麻的一片掠过我的掌心。我想我是太困了,这是要睡了的缘故。
第二天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起床的。我故作好奇的问人道:“听人说这学校闹鬼?真的么?”那人马上唏虚道:“是哩,知道么,就皎,她都说她看见鬼来着哩。这绝对是真的。”皎,我也知道,我们学校的第一人。她比那人更风云些,全国奥数比赛她都拿了第二名。我道:“我怎么不知道,她也住学校里么?”“是呀,你还不知道?她以前就住209,那宿舍知道吧?闹鬼来着!”我吓了一跳,道:“知道,我就住那”她一下子转过头来道:“碰鬼了吧?哦!”她又故作神秘的道:“你和圆耍得蛮好,是她叫你去了吧?告诉你,她那人你还是离她远一点的好。”我问“怎么啦?”她凑近了道:“没人对你说过吧,她那人阴气好重的,所以大家都不跟她玩。”我还不知道,不过除了我确实没人跟她玩。我不屑道:“乱说,我不是瞧着她好好的么!”“她能看见鬼!”
我问圆鬼长啥样的,圆一脸认真的道:“嗯,好高好大,方方正正的脸,没有五官,整个脸都是惨白一片的。”我咽了咽口水,她又道:“它四肢很长,穿的是一身青衣。”我们这的青衣也就是死人穿的寿衣。我问她“你在哪看见的哩,你怕不怕。”她还是那副表情,道:“就在这学校里,晚上它就飘在窗户外,有时还会跑宿舍里来,还会在我床头,还会和我抢床睡。”我闭了嘴,看着她那表情我莫名的感到害怕。
我退了宿,每天晚上七点多才到家,可心里安定了好多。自我们中考完,我和圆在校门口撒手分别后就一直没见过她了。我也曾想找过她,可就像石沉大海一样——这个人就这么消失了。至如今这么多年连她的全名我也记不大清,只记得她的名字里有个“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