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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十章 冰莲七叶(上) ...

  •   下一刻,一室的清亮月光展现在二人的面前,退开的床板边,站着一男一女。
      洛绒看着站在月光下的她,头发轻俏的梳了一个小百合髻,上身青襦,下穿暗色蝶裙,如何与那个穿着男人袍子,张口闭口生意生意的人联系在一起?她亏是极瘦,不然这种年纪怎么能反串得如此逼真……
      “笨蛋!”洛绒的头上被轻敲了一记,“你那么多鬼主意,怎么能被我们家那白痴老二抓到?”
      洛绒脸上的伤被她这一敲牵得生疼,忍不住叫了一声。她疼得龇牙咧嘴,没有看到萧宪霆那两道剑眉,在二夫人敲她的时候,不易察觉的挑动了一下……

      二夫人伸手把她俩个扶了出来,一手牵着一个,就这样走出了蔡府的老院子。一路上没有遇到其它人,是究竟没有人看守,还是二夫人和萧宪霆的本事,这就不知道了,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们自由了。
      萧府的马车就停在角门外,萧府车夫谢小七见到他们,忙下车,让疏梅上了车,倒是没有认出鼻青脸肿的洛绒。疏梅还未坐稳,看到萧宪霆也坐到了谢小七身旁,“二少爷……”再瞧瞧洛绒,欲言又止。
      洛绒知道她想说什么,笑道,“我现在住在望仙居,和几个姐姐在一起,改天你来瞧我?”疏梅看了看萧宪霆,后者不动声色,便只得笑笑答应,放下了车帘。
      洛绒笑着,不期遇到他黑漆漆的眼睛,在她的脸上一扫而过。被他的目光一扫,她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是伤心?是气愤?还是无奈?
      耳边传来他的声音,“凯诗姐,我先走了。”不等二夫人回答,车轮声就响了起来。

      黑色的马车在她眼前驶过,像是他冷漠的身影,也像是与叶声最后的永诀。不断远去的车影,牵动着她心中脆弱的过往。萧宪霆和叶声的影子慢慢重叠成一个,他们是不是要永远这样擦身而过,任由车轮拉开彼此的距离,越来越远,直到永远不见?

      老板那纤长的手指在她盈满了泪水的眼前乱晃,“嘿,第一次看你哭呢。”
      洛绒看着她脸上灿烂的笑意,虽然心里难过,可还是不由得被动地扯出一丝笑,“没事。”带着泪珠的笑,比哭还伤感。
      她拉过洛绒上了蔡府的马车,“走吧,今晚住到我府上去。”

      这天晚上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木桶浴熏蒸得她都睡着了,还是被刘凯诗的大丫鬟思才给叫醒的。换好衣服,跟着思才来到丫鬟们的房里,偌大的房间只有刘凯诗翘着脚坐在那儿,一边喝茶一边不知在算计什么。
      刘凯诗随意摆摆手,“思才你去跟枝儿她们玩吧,我跟洛绒聊聊。”她让洛绒在左侧靠墙的床上躺下,扯过薄被给她盖上,自己也半倚在床头,靠在她身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一边给洛绒的脸上抹,一边皱眉头,“听如意说,你撞到树上了?守株待兔指的就是你这种笨兔子吧?”
      洛绒半边脸一阵清凉,疼痛减轻了不少,听她说笑,嘴角一动又被弄痛了。
      “被我们家老二欺负了?”刘凯诗一边抹,一边淡淡的说着。从老板身上闻到的干净味道混着药膏的味道,扑鼻而来,让洛绒觉得一阵恍惚,“老板……”
      “嘘!这事儿是秘密!叫夫人。”

      洛绒已经半闭上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啊?你做生意……家里人都不知道?”
      刘凯诗收起瓷瓶,正经的道,“老爷是知道的,别人就不敢说了。蔡家还有位高寿的老太爷,要是被他和大夫人知道了,天天念也念死我了。所以,你仔细你的嘴,小心我灭口。”说完也觉得自己这个玩笑太凶了,噗哧一声笑了。
      洛绒也笑了笑,又闭上了眼睛,“真是没想到,老板你竟然是女中豪杰……”
      刘凯诗把被子给她掖好,“哼,豪杰什么啊,这几年被我们家那小霸王折磨得一点脾气都没有。要不是老黄、老袁还有你们,我哪能这般坐着等钱?你睡吧。我走了……哎,正事儿忘了说。我们家那个二世祖,他怎么欺负你们了?”
      洛绒没想到正事儿是这个,犹豫了片刻,刘凯诗道,“你直说,什么也别怕。”
      洛绒摇头道,“蔡二少爷倒也没怎么着我们……他冤枉疏梅,我不过是想去救疏梅,没想到也被抓了。”
      “我之所以今晚带你们出来,可不是为了替延兴隐瞒什么。按我说,定是要把他的腿打折,给你们出气的。但他毕竟是大夫人那边的,论说我管不到,若是告诉了老爷,闹大了事,老太爷定然要护着孙子。这若说让你们进门,守着这么个游手好闲的,可不是苦了一辈子?我就是这么和宪霆商量的,他也不想看到疏梅委屈。不过,主意还是要你们拿。”
      洛绒本就没什么,自然当这两天什么也没发生。刘凯诗点点头,让她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觉。洛绒也是真累了,昏昏沉沉的坠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醒来,她梳洗完毕,便去跟刘凯诗说回望仙居去。刘凯诗正说已让人去告诉晴烟殷才他们了,让她在府里安心养几天,便见一个娇弱素净的少女,轻轻敲了敲门。洛绒眼前一亮,这次不是因为人,而是因为那少女身旁一个丫鬟手中抱着的琵琶。
      “二娘,小雅出门了。”少女端庄有礼地一福。
      刘凯诗笑着点头,“别忘了把药给婆婆,还有我交代的那些话。”
      蔡雅点头应是,转身走了。

      刘凯诗回过头来,正待继续刚才的话,却瞧着洛绒的神色上有了些微的变化,“有什么话直说。”换了女装,仍旧是那个爽直干脆的刘老板。
      “小姐这是去……”
      “她隔几日就去城西柴婆婆那里学学琵琶。”
      柴婆婆?老板怎么有这么大面子,给蔡小姐请了这么个大牌师父?“老板……夫人……您跟柴婆婆挺熟的哦。”
      看着她吞吞吐吐的样子,刘凯诗挑眉笑了起来,“你呀,跟了我这么久,还打马虎眼。想跟她学琵琶是怎么的?”

      洛绒就知道不用废话,傻笑着点头,“我定会好好帮老板干活,挣学费的。”却见刘凯诗摇头,“这事儿不成的。”心一下子落到了谷底。
      刘凯诗看她明显的失望,笑道,“你既听过婆婆的大名,也知道她是个怎样的性情,小雅的事我不知费了多少口舌。好在小雅有几分才气,婆婆才断断续续教了这一年。过几日婆婆要出远门探望一位故人,所以同她学是不成了的。”
      她这明显还有后话,洛绒又振奋了起来,果然她续道,“花魁这事忙完,我也没打算让你回酒楼去。我本买了曲江花街不远一幢宅子,事后把陵王爷那十三个女子安顿下来,想你去帮我照料照料。可一来你人小,二来总要请人看宅护院,便改了殷才先去折腾。婆婆虽然走了,她倒好心荐了自己的徒弟来府上指点小雅。你既想学琵琶,不如就留下,跟在小雅跟前,名是使唤丫头,其实陪她一起学着,免得烦闷,怎样?”
      洛绒大喜,忙起身谢过,刘凯诗笑道,“这三年我困在家里,鲜少见黄大。他不得我的意思,自是不敢许你们多少工钱。我这人不喜亏欠他人,如今必是要你大大领我个情才舒服的。”

      洛绒得遇如此喜事,极想去与晴烟她们分享。况且失踪了两日,总要见了面,她们也才好放心,而且还想问问芫芝那《菊花台》唱得如何。刘凯诗拗不过她,叮嘱她莫把自己的事给说漏了,便让府里的车夫倪鹤送她过去,说好了晚上回来吃饭。
      到了望仙居,姐妹两个却练曲儿去了,洛绒呆在屋里等着。她瞧见袁老板的宝剑还在桌上放着,想到望仙剑舞,想到昨夜他的冷淡,不由得一阵难受。算算自己都喜欢了他十多年了,他却就因为自己是女儿身,拼命的撇清关系,形同陌路才甘心!

      洛绒呆呆望着眼前桌上的铜镜,连自己的脸都模模糊糊的,却为什么分明可以看到一个小小怨妇?
      “啪”的一声,惊得洛绒一个激灵,抬头看到晴烟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自己的身旁,手掌拍在桌上,一脸诡笑。再一扭头,芫芝也已坐在窗边的黄檀椅子上,那双温婉的眼睛与洛绒一碰,便带着一丝笑意转向窗外。
      这是怎么了?芫芝姐姐也在笑,笑什么?她们知道了自己要进蔡府学琵琶的事?可这一件小事,怎么值得惯常淡漠的芫芝露出那样的笑容来?
      洛绒正要开口问,手心突然一硬,被晴烟不知塞了什么。展开一看,是一个红纹梅花瓷瓶,瓶口的软塞并未塞紧,闻有一阵药香飘出。那瓶细长高挑,不过方寸之地,却将支腊梅绘得枝条峥嵘,艳暖寒天,绝不该是寻常人家的东西。
      “这……”洛绒抬头看着晴烟脸上的笑容,突然明白了过来。她嘴角慢慢上扬,慢慢露出一排贝齿,笑容慢慢在青一块紫一块的脸庞上放大。她突然觉得脸庞已快热得发烫,略有些窘,闭紧嘴唇匆忙低头,却掩不住眼波中笑意不停的漫延。

      “唉,今年春晚,这时节儿桃花还开得这么艳。”晴烟促狭的突然开了口。
      洛绒虽然灵魂里也二十多岁了,却不过是个未婚的小姑娘,羞得满脸通红,仰起头恨恨的咬着下唇,剜了晴烟一眼。晴烟突然抢过她手中的瓷瓶,手臂无比优雅的向怀中一回,眼波由瓷瓶腊梅挑到洛绒的红脸上,“唉,一瓶红花舞春心,何来‘不便’作矫情?”竟然直接把前几日洛绒“不便”那个心结挑出来,矫情二字把曾经的拒绝渲染得暧昧十分。
      洛绒忙上前欲把瓷瓶抢回来,嘴上还不认,“他不过是昨天瞧着我受伤了,算是给朋友的……”
      “谁?”晴烟翩如游龙的舞着瓷瓶躲闪着洛绒,媚眼如丝,“哪个他?送药的我可不认识,也不肯说是谁。”看着洛绒一怔停步,笑着向后飘走两步,“我若不是瞧见你这脸伤成这样,都不知送的是谁。你怎的一下就猜到了?”
      洛绒干脆懒着理她,坐回镜旁,不理她的打趣。铜镜中模糊的容颜却再不幽怨,那盈盈笑眼仿佛要放飞缠绕在镜旁的朱雀神鸟。

      “笑,你净是笑。”轻轻的声音由窗边传来,洛绒对上芫芝淡笑的眼,“你怎的不问她怎么编排的你?”
      “啊?”洛绒没明白芫芝的意思,谁编排谁了?晴烟?晴烟跟谁编排了?
      “啊!”这下一声惊呼是恍然大悟,“晴烟!你……”
      晴烟笑嘻嘻的把药瓶塞回她的手里,“殷二哥早上来说老板让你在蔡府帮忙做事,跟着就有人送这个来,我估摸着是有人来关心你,嘿嘿,说你病倒在蔡府,烧得人事不知。”
      洛绒皱起眉头,“晴烟……”
      晴烟却连拉带拽的把她拖到门口,“晴烟什么啊!赶快回蔡府瞧瞧是不是那个人这么关心你吧!”

      洛绒无暇与她们告别,飞也似的跑出了望仙居。在蔡府的马车上颠簸的时候,嘴角也掩不住笑意。
      这是他冷面下隐着的真心吗?对自己,他还是有点点在乎,有点点放心不下吧?
      她捏着瓷瓶,一阵忐忑,一会儿回了蔡府,会不会再见到他呢?他发现被骗了,会不会生气呢?她要如何解释?
      可惜,匆匆赶回二夫人住的蔡府南院清意斋,却无客来访。

      洛绒有些失落的跟刘凯诗和蔡雅行了礼,便被思才带到丫鬟屋里吃饭。
      估计有怎样的主子,就有怎样的奴才。刘凯诗这样不拘一格,乖张自由的,也就有了屋里一堆七嘴八舌全无大小的丫头片子。她们全不欺生,给洛绒腾了个坐儿,还帮她盛了饭,递了筷子。
      洛绒要拿筷子,这才发现手里还紧攥着那瓷瓶。手心上已攥出了一层汗,沾在瓶上。她用衣襟擦了擦,正要放到怀里,冷不防被身旁一个叫枝儿的丫鬟抢了过去,“呀,这个瓶子面熟得紧啊!”

      洛绒正要抢回来,听她这话,倒是愣住了。面熟?
      思才瞥了一眼瓷瓶,低头夹了一些笋丝到洛绒的碗里,“夫人去年身上被小少爷烫伤了,那时用过。”
      枝儿一惊一乍的嚷道:“还是思才姐记得牢!夫人当时说这药可是贡品,叫做冰莲七叶丹,用的是蜀国的冰蟾蜍,妖莲和蜀山上七叶葵根部汁液调成,内服止血清淤,研碎了是外伤圣药。这瓶子也有来历,绘的是蜀山上的仙梅迎客图。夫人当日用得好金贵呢,你哪里得来的?”
      洛绒没想到这东西如此有来历,什么冰蟾蜍,什么七叶葵的,亏枝儿记得如此清楚。见她将瓷瓶递了回来,便接过宝贝地放到怀里,“我识得的一位姐姐送的,她……是陵王爷府的……”只能撒谎,栽赃给陵王爷了,陵王爷你吉人天相,今日我的谎话不会传到王妃耳朵里。
      果然枝儿几个释然了,“嗯,夫人说当时蜀国使者只晋了十瓶,十分珍贵。夫人那瓶也是皇上赏给云珠公主的。”

      云珠公主何人洛绒没有留意,倒是心中念及如此稀有的东西,他竟然就这么给了自己,一阵窃喜。瞧着她们都吃完了饭,忙赶紧扒上几口。狼吞虎咽地吃完,正想着明早要不跟老板知会一声去萧府道谢,便听到枝儿由外进来咋呼了一声什么,一屋子的小丫头就一窝蜂的不见了。
      洛绒仿佛片刻之间回到了护校时代,想起那青春年少的冲动简单。方月是最八卦的一个,哪个系的帅哥她都能把人家的家史翻出来,还常常这样带着一群拥簇去围追堵截,绝对有职粉儿的派头。若不是当初他已经毕业了,不知要被她们闹得黑多少次脸呢。
      那个人穿着白衬衫的样子,就这么,浮现在了眼前。
      叶声,你还好吗?

      ********我是顽皮的时间分隔线*********

      她站在一排CD架子前,走马观花的看着。细长的手指随意停留在新近唱片栏上,黑框平光眼镜后的乌黑眼眸时不时的瞥向唱片店的光洁玻璃窗。镜片后的长睫毛忽闪着,泄露出心内的焦急和兴奋。
      他,最近忙得没日没夜。不是在手术,就是术前准备中,往往回到家给她晚安电话的时候,累得说着说着就会睡着。她去一院探过班,但是见得几面都太过匆忙。而且,不知是不是她太过敏感了,总觉得他们之间突然有些莫名的生分。终于,等到他的电话,说是正好赶上到二院会诊,没有手术,晚上的时间可算空出来了。
      他们约在老地方,他们第一次遇见的这间唱片店门口。

      那熟悉的银色车影飘过,她展颜一笑,穿过靠近门的流行唱片架时与一个身材高大的顾客撞了一下,心情愉快的她翩然回首,“对不起。”那纯美无畴的笑颜,即使在黑框眼镜的遮掩下,仍旧无比耀眼。观者立刻石化,手中正拿着的《烟花易冷》专辑咔哒一声跌落在架子上。
      她拽下一只耳机,冲出门向他的昊锐赶去。真是的,又不知道在想什么,总是开过。她正一脸笑容的向等着红灯的车跑去,还没等喊出他的名字,眼前红绿变换,车就这么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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