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大汉遗梦（懿篇）<即（上部）修改稿>》凌星宇

30、三十、翦翦风

　　白色的影壁，淡蓝的帘幔，袅袅的香气，娇俏的话语。
　　“呵呵，你真的要走？”女子的软语。
　　没有直接回答什么，他伸手轻轻地抚摩着眼前女子的长发，眼里虽然有笑，却没有留恋。
　　感觉到他的沉默，女子在他怀里微微挣扎了一下，却终究不舍离开他的怀抱。“那，你，什么时候回来？”不甘心，她还是问了一句。
　　他在她的小嘴上亲了一下，偷了她唇边甜蜜的笑，既而终于开了口：“不知道啊。”声音像是月光一般冷清却给人沉静的感觉，真的好好听，“我想，我要是再敢来，令尊一定非打死我不可。”
　　她扭捏了一下，笑道：“怎么会？他不会发现的。”
　　“你也太小看你爹了。”他的手在她身上游移，感受着她光滑的肌肤和丰腴的曲线，“他毕竟是神剑宫的副宫主啊，我动了他的女儿，他一定想把我碎尸万段。”窗外传来些细微的声音，他灵敏的耳朵立刻捕捉到了，又吻了吻怀中的小人儿，他道：“我看我今天要走了。”说罢，站起身穿衣。
　　“怎么了？”她懒懒地亦是有些埋怨的半撑起身子问他。
　　他穿好了衣服，整好了头发，拿起一边的长剑，剑鞘上是篆字：“月影”。微微一笑，俊郎的线条里是满不在乎的意味，“想看看‘月影’剑是怎么用的吗？”他问床上的她。
　　愣了愣，女子似乎有些明白，神色中有了些慌张。
　　他却走过去，抬起她的脸，给了她长长的一吻，然后毫不迟疑地离开，长剑同时出鞘，指向窗外。
　　色如秋水，气势如虹，破窗而出，已将眼前一人刺伤。
　　女子尖叫一声，急忙裹了被子向后躲去。
　　他不急不忙地送出一剑又一剑，眼前的神剑宫弟子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都被他伤到四肢。是的，他只伤人，却不杀人，这些人其实只是无辜。
　　白衣翩跹在剑光中，有一种超凡脱俗的绝美。女子在房内呆呆地看着他的一招一势，不禁又为他的美所倾倒，这个世界上居然有这么美的男子，更何况，他的美骨子里是致命的阳刚之气。一句话，能让所有女人为他倾倒。
　　“流光月影”，十几年前是“流光”，今天是“月影”，持有这两把绝世宝剑的男子是江湖上所有女子心中的梦……

　　在西汉农村的日子真是舒心畅快啊。
　　蔚蓝的天没有一丝杂念，蓝得通彻，只有偶尔飘过的流云给它垛上了一丝纯白。谁是谁的天空？谁是谁的流云？飘过了属于他的天空，却不留一丝痕迹，最终形散天涯。曾经有的悲伤和怅惘，还是宁愿将它忘怀，这样也许更好吧……
　　呆呆地看着蓝天白云的严懿卿两只手支住下巴，弓着背，坐在石凳上想心事。奇怪啊，为什么卫青明明喜欢刘璎，却不愿身为刘璎转世的自己回忆起前世的一切呢？算了，肯定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和他心爱的女人相比差了十万八千里的原因。
　　想想那晚……

　　“你是你，她是她，即使前世今生，也没有必要一定要联系在一起。”
　　“不是。她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而你，也没有必要一定要背负她的一切活下去。”

　　“没有必要？”严懿卿轻声低语。真的没有必要？怎么可能没有必要？“我敢肯定就是那刘璎阴魂不散，所以才引我穿越时空来到汉朝。她的目的看来只能在找到回忆后才能知道了。”严懿卿心中暗想。
　　风轻轻吹着她白色的衣带，像风中祈祷的碟。自从出宫以后，她就不再穿浅粉的衣服，而始终穿月白色。清淡素雅，不说话，不行动，只是静坐或静立于某处时，她就宛如空谷幽兰，仿佛世间再没有什么能让她心动，而她只是为了告诉世上的人，还有这样一位美丽而特别的女子存在。就似，不食人间烟火。
　　迎风而立，她尽力地呼吸着这雨后清新的空气，深深地，就好像要把自己在二十一世纪呼吸了二十一年的污浊空气都排空，让这样干净的空气充满身体似的。还是古代的气候环境好，多适宜于人类居住。在自己生活的时代，人类发展自己，同时也开始自掘坟墓。环境急剧恶化：沙尘暴、海啸、雪线升高、生物种类迅速下降、森林面积日益减少……一场场的灾难一次次地敲击着人们的神经，可似乎都没有什么用，地球的环境还在恶化。
　　连爱情也是。在严懿卿眼里，在二十一世纪的现实中，已经不会再有纯粹的爱情了。每个人都自私地抢着时间度日，还会有谁会为自己爱的人停留呢？爱情，已成了都市人心中难了的神话。
　　微微皱了眉，她又回忆起那晚的卫青高高地立在她面前，挡住了窗外月亮的寒光，给了她暗夜的迷惑。连背影都深沉的男人，他到底在想什么？他会不会因为自己勇敢的表白而对自己另眼相看呢？或者他有很多女人的崇拜，那日平阳公主诞辰，他与霍去病比剑时就可见他的人气极高，连那绝世容颜的公主都对他芳心暗许，他又怎会对自己有更多的想法呢？只能说是因为她和他爱的女人有联系，才让他对自己有所照顾，三番两次地救自己吧……
　　可她，为什么总是在面对他的背影时，心中就会有痛楚的感觉呢？但，只要想起关于他的事情，她就能展颜。原来，只要爱上一个人，就是一件快乐的事。

　　霍去病一路走来，终于在这两天刚刚解冻的小河边，找到了长发飞扬的严懿卿。
　　还未走近，她便回过头来，对他微笑。
　　那微笑融化了整个冬季所有的寒冷和冰雪，如突如其来的春风，给枯萎的生机带来光芒的甘露。那如月光般皎洁的笑容，却映衬上了太阳的温暖。她的眸，居然如天上的星星，闪着璀璨却又幽深的光，令人产生想要探求那秘密的强烈欲望。
　　是不是这几日不在宫中，她不大化浓艳的妆，再加上一连几日没有那些扰人的梦，她清丽的样子比原先更要楚楚动人。而那香味也不再像初时在宫中那样，却是清淡不少，但更衬得她的婉约气质。这样的女子便可算倾国倾城了吧……
　　“嘿，你看什么呢？”不知何时，这样的微笑已经来到眼前。
　　霍去病没有说话，只是傻傻地笑了笑。
　　眼睛机灵的光亮一闪，严懿卿便哈哈大笑，刚才的美感，顿时，唉，灰飞湮灭了。就不能把这样的淑女形象多维持一会儿吗？霍去病心中悲叹。
　　“你是不是被我的美貌吸引到呆住了？”严懿卿抛了个媚眼，开玩笑地说。她本来也是随口逗他玩，却不料霍去病竟然一时之间有些支吾。“真的吗？”见他没有回答的意思，严懿卿追问。
　　“是，是。你……你刚才，是，是很美。”霍去病低下头却是很清楚地说。
　　“真的吗？”被人赞漂亮，是每个女孩子都喜欢的事情，严懿卿笑得更欢了。
　　“可惜，立刻就变回来了。”霍去病接道。
　　严懿卿双眉一皱，嗔道：“讨厌。都不能让人高兴一下。”
　　“还好还好。”霍去病连忙摆手笑道，“太温柔安静的话，你就不是严懿卿了。”
　　“你什么意思？”严懿卿伸出一根手指点住他挺拔的鼻子。
　　霍去病连忙摇头，道：“我没什么意思啊。其实，我觉得你平时那个样子更好，那才是真正的你。”
　　严懿卿却又想到了什么，笑了笑，轻道：“你这样赞我，若是你见到昔日那众人所认为的绝世美女，你就一定就不会觉得我美了吧。”
　　“你怎么这么想？你就是你，干吗去跟那个刘璎比较啊？”霍去病皱眉。
　　神色一黯，严懿卿道：“我也不知道。虽然我竭力不愿做她的替身，可是很奇怪的，我就是喜欢和她比较，仿佛就怕自己不如她一样，我也知道这样不好受，可是……”
　　霍去病一把抓住她的肩膀，诚恳地道：“你不要再这样想了。反正在我眼里，不管那个曾经的公主到底有多美，我只是觉得真实的你更美。”自知有些冲动，他尴尬地笑笑，放开了她，给了她一个如往日的笑容，他道：“算了，不说这个了。我下午带你和骆骆去镇上看看，出去玩玩吧。”

　　镇上果真热闹。
　　虽说，中国自古就重农抑商，但在繁华的市场上，还是可以见出商业的繁荣。大店小铺都在叫卖着。有的是酒楼茶社，有的是旅店乐坊，有的卖布料成衣，有的卖胭脂水粉……当然，还有，“天仙阁”，呵呵，不用说，也知道干什么的了吧。
　　就见严懿卿拉着骆骆一惊一咋地逐一看过去。霍去病倒也有耐心，跟在她们身后，为她们，主要是为严懿卿，买单。遇上严懿卿这个逛街狂人，真是苦了霍去病和骆骆。幸亏两人都有武功，所以倒还不算太吃力。
　　“啊，姐姐，这个好漂亮！”突然，一直被严懿卿拉住的骆骆这次可是把严懿卿给拉住了。
　　闻声而望，严懿卿看见小摊上陈列着许多花钿。其中一支极特别，是两只翠绿的蝴蝶展翅翩跹，下面缀以珠花，工艺很是精湛。严懿卿不禁感叹，这简直就像是梁祝主题的花钿嘛，不过这个时代可还没有这个美丽的传说哦。她笑笑，道：“妹妹真是好眼光，这碧玉花钿正配妹妹的绿色衣衫，更衬得妹妹如美玉一般温润无瑕。”
　　跟在一旁的霍去病真是要大跌眼镜了，如果那个时代有眼镜的话。这像是严懿卿说出的话吗？不过见她纯真的笑靥，高兴地替骆骆把花钿缀于发髻之上，不由地也是颇为喜悦。连忙上前，把钱给了摊主。
　　骆骆脸上一红，道：“怎么好意思让霍大侠破费？”
　　“没什么，你喜欢就好。”霍去病笑道。
　　“对啊，就当是小霍送给你的好了。”严懿卿开心地道。
　　突然，霍去病瞥到一边的一家酒肆，笑着对她二人道：“我们走了那么久，现在也傍晚了，不如进这家酒肆喝喝酒吃吃东西可好？”
　　当然好啦！严懿卿笑着就要冲进去。
　　等等。
　　“凤求凰”？严懿卿张着嘴抬头看匾。这不是与司马相如有关的一首曲名吗？据传说，他当年就是用这首曲子向卓文君传达心意的，并且由此赢得美人心，两人上演了中国文学史上最浪漫的一场私奔……
　　还兀自陶醉的严懿卿被回身的霍去病拉了进去。

　　真看不出来，这不大的镇上小小的酒肆中，来来往往的过路人还真不少，不过大都是北方人。不管男女，都是身高马大者居多，而相形之下，严懿卿和骆骆就显得前者较瘦，后者较矮了。
　　严懿卿好奇地左看右看，双眼发光地看着周遭的人。大多应该是江湖中的人吧，穿着都很朴素，只是那精明的眼泄露了他们的身份。而霍去病和骆骆早在进来的一瞬间就已经扫过众人，确定应该没有会对自己产生威胁的人后才落座，叫来酒菜。
　　这时，严懿卿的眼光却被一个角落里坐着的人吸引了。
　　那人一身玄色衣服，头上亦扎着黑色发带。仅仅是背对着众人，却已是让人不得不感觉到他的不凡气息。严懿卿觉得他身上有什么东西让她长时间把目光流连于他的身影上。沉郁稳重的气质，静静地喝着酒，长剑悬于腰间。该是个老练的剑客吧。像是……目光有了一瞬间的恍惚，严懿卿眉头微蹙。
　　“这是司马相如开的酒肆呢。”霍去病给严懿卿倒了一杯酒，笑着对她说，把她的眼拉了回来。
　　“真的？”果然不出所料。可惜，这时这酒肆中，已不见当初那风流才子和奔放美女了。不过只要传说流传，大家津津乐道就够了。“唉，想当年该多么浪漫啊。”
　　“什么叫‘浪漫’？”骆骆问，这个词怎么没听说过。
　　“诶，这个啊，就是说，怎么说呢？就是与一般的爱情故事不太一样。就拿司马相如和卓文君这个例子吧，美女跟帅歌私奔，为了自己爱的人如此勇敢，再加上《凤求凰》这背景音乐，更增添了这段爱情的美感。反正，你想想这画面，就会觉得‘浪漫’了。”
　　“可是，私奔不是好事哪。”骆骆小声道。
　　“于自己的家人来说，的确不好。可是，要爱，就要爱得轰轰烈烈才对。”喝了一口酒，严懿卿道。
　　“这样，不会有点自私吗？”霍去病也加入讨论。
　　“是有点。可是，你不知道要碰上自己真正喜欢的人是件多难的事啊。所以，碰上了就千万不要错过，绝对不要错过。大部分人压根就碰不上，被自己碰上了，就顾不了那许多了。再说了，要两情相悦的就更少了，难得一起决定私奔，当然就跟着跑了。”
　　“可是，”骆骆对严懿卿继续提出不同意见，“为了自己爱的人真的可以付出那么多吗？”
　　“你爱过别人没有啊？”严懿卿问。
　　骆骆的脸立刻通红，她摇摇头。
　　“唉，姐姐不是为难你。你哪天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就会体会到那种不顾一切去爱的心情了。当然，是你要真正的、非常的爱他。”
　　“那你怎么能体会？”霍去病反问。
　　“我？我经历的可比你们多多了。”严懿卿开始充老大，“因为我有爱的人啊。很爱很爱，一见钟情的那种。”
　　霍去病不再说话。
　　“那是谁啊？”骆骆小心地问。
　　“现在不告诉你。”严懿卿笑道，“快快，喝酒，这酒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