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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Round 22 ...

  •   Round 22

      人其实是不如车子的,我一直这么认为。
      坏了的零件可以换,但人受伤的话,就不能随便就换新的,很多时候,你只能慢慢等它痊愈,而且,不知道需要多久,甚至可能永远都好不了。
      我原本很讨厌人的这一点,但是,现在有了一点改变。

      坐在副驾驶座上跟着跑山路,我一向是喜欢闭着眼睛的,因为我需要集中精神去听。但这一次,我却一眨不眨地看着前方。
      没错,我惊呆了。
      凉介的速度很快,那种急速的景象就像电影里的快放进头一样,无数的画面和声音飞快的闪过,到最后根本没有办法去分辨什么或者思考什么——我忽然明白为什么有的车手曾经跟我说过,这种叫做临死体验的感觉。
      明明不是第一次跑赤城山,可我却好像是第一次真真正正地看它,就向我第一次真真正正的去看我走过的路。
      从小我就不太会讨人喜欢,嘴巴也坏,总是莫名其妙地受伤。对于孤身把我养育了六七年的妈妈来说,她需要工作,需要一个新的家庭,可是我却是她最大的一个负担,即使她有有再好的耐性,也会被磨得漠然。
      等她好不容易嫁给了身为律师的父亲,进入了上流阶层,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就是别人口里的那种叫做拖油瓶的孩子,变得非常敏感。而在弟弟正和出生以后,我感到一种彻底的恐惧,以至于有一段时间甚至没有办法说话。
      那个时候,我想我是太害怕了,所以也就过于依赖那个总是温和笑着,拉着我的手到处跑的和明哥哥。他是那种保护欲很强的男孩子,所以对一个突然出现的小小的妹妹,确实很好。
      但他也只是个孩子而已。我想我就是忘了这一点,把对父亲、对哥哥、对朋友甚至是对恋人的所有情感全放在了他身上。
      我拼命地想要抓住他,一直希望他拉着我的手不要放开。我固执地将他和赛车视为我的整个世界,可是,这个世界是不堪一击的。
      就像妈妈一样,最后,他也漠然了。
      选择离开,选择友香,都不能全说是他的错。
      凉介的引擎确实是有问题的,那有节奏的、细微的异响随着速度的提升和转弯时机械的临界运转,愈发的清晰,在我耳朵里回响,就好像那天我腕上流下来的血,滴在碎瓷片上的声音。
      我将伤口留在那里,到底伤害了谁?
      我转过头,看向那个车灯光线勾勒出的,精心雕琢一般的侧脸,他那双目光温和而坚定的眼睛,毫无畏惧的直视着前方的路。
      黑暗中的山路很可怕,它不像已经定好的赛道,你永远不知道前面会有什么发生。
      路本来就是如此,可是,很多人都害怕了,害怕那个在黑暗中的,叫做未知的东西。
      是的,我也害怕了,我拒绝去了解那些我不想知道的,然后逃之夭夭。
      ——很幸运,我终于遇见这个叫做高桥凉介的家伙。
      这个人,拉开我遮住双眼的手。
      车子刚一停稳,我和往常一样扑了出去,连吐的地方都和前几次一样——可是我知道,这一次是不一样的。
      “……阿步……”
      过了好久,大少爷才担心地出声。我知道他就站在我身后,但是我现在还不能回头:
      “……对不起……我保证……只要再一会儿……”
      只要再一会儿就好,我就可以和那个被困在一个总是走不出去的世界里的,叫做崇野步的小爱丽丝说再见了……
      忽然,一只手轻轻的落在了我肩膀上。
      低沉,没有过多刻意修饰的温和的嗓音,用平日工作休息时对疲惫的我递来一杯水时那样的语气,在我耳边轻轻说道:
      “——没关系的,阿步,你已经做得很好。”
      然后,我哭了。
      哭和掉眼泪是两回事。我从小就不爱哭,因为妈妈总是外出,我一个人被关在家里,摔倒了,受伤了,甚至有一次从楼梯上摔下来骨折了,痛得咬破嘴唇,满脸都是泪水,差点昏死过去也没有哭——因为我知道,哭也是没有用的。
      即使后来有一个想好好保护我的哥哥在身边,我也很少哭。
      说出来或许很奇怪,可是,我真的第一次发现,大声的哭泣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
      我应该哭出来的,很多时候,把什么都藏起来并不是坚强的表现,而是一种逃避。
      我只不过是在逃避一个很简单的事实,一个我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没有什么背叛,也没有什么欺骗,一开始,就是我的一厢情愿。
      ——很痛,真的很痛,但是非常痛快。
      我紧紧抓着那只手,哭得毫无顾忌,就好像把十几年的份一起哭出来一样。
      我想,他说得没错。
      人是很了不起的,不管多么重的伤,都能够慢慢去治好它。
      我想,我可以醒过来了。

      这样想着,我胸口原本像被紧紧钳住一样的感觉突然消失了,意识也渐渐的回复,等我慢慢平复自己的呼吸,揉开视线模糊的眼睛时——我愣了。
      ——他个OOXX的,我是不是做了什么很禽兽的事情?!不然的话,为什么……我和大少爷会坐在地上,而且好像是我把他扑倒的样子?为什么他看着我清醒过来时,脸色有点不自然,而且很意味深长地将视线飘到了一边,还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呢?!
      “……阿步。”
      以这种奇怪的姿势僵持了大约二十秒左右,大少爷终于回过头来,用一种几乎可以说是欣赏的口气点了点头:
      “——想不到你力气真大呢。”
      ——我下巴掉了。
      大约看到我目瞪口呆的样子觉得非常有趣,大少爷居然又和上次听见我喊应援团口号一样,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又看了我一会儿,慢慢伸出手,揉了揉我的头发:
      “……能哭出来就好——痛的话,难受的话,是应该哭出来的。”
      能哭出来,就是知道了伤口在哪里,这样才能慢慢好起来,而不是向我之前那样,一味地逃。
      其实这些我都明白,我明白自己需要大哭一场,只是一直,都没有找到可以放声大哭的地方。
      ——很久以后再想起来,我的逃亡,其实到这个时候,才是真真正正的结束。
      “……大少爷。”
      我抬起头,他也抬起头,那张清俊的脸在车灯光线的勾勒下显得有点不真实:
      “幸好能遇见你,还有——谢谢。”
      说这话的时候,我并没有想太多,只是单纯的想说谢谢。然而我刚一说完,大少爷微笑的表情似乎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放在我发鬓边的手指也颤抖了一下,那双好不容易又看着我的漂亮眼睛,忽然慢慢的垂了下去:
      “——起来吧,阿步,半夜山里很凉,别一直坐在地上。”
      说着,他站了起来,伸手扶起我,之后就背过身去,一边摸出行动电话,一边点燃香烟。
      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话,但看见他这个样子,不由得有些郁闷。
      ——对,我们之间那种不知道缘起的奇怪气氛,并没有消失。
      “……喂,启介,你在什么地方?”
      小少爷那边好像终于能打通了,不过为什么大少爷话里充斥着“对方的伤势”“医院”“警察”之类的字眼啊?虽然我是看出来小少爷很能打,但再怎么说他也是个富家少爷,应该不会跟京一他们一样这么能混吧?不过也说不一定,记得京一家境也很不错的样子……我发自内心地寒了一下,忽然有些可怜起那帮子暴走族来。
      “……阿步,来,启介找你。”
      我正胡思乱想着,大少爷忽然转过身,把手机递过来,我愣了一下,刚“喂”了一声,就被那边的咆哮声震得连忙把手机拉远半米:
      “——你是白痴啊?!居然在大街上被人带走,你就不会叫我一声吗?!”
      靠,一来就吼我?我揉了揉耳朵,好不容易被大少爷转移了注意力的火气也上来了
      “说到底,是谁到处撒烂摊子又不把后事处理干净啊?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想吵架是不是?”
      “……我不是那个意思……”那边被我一吼居然顿了一下,语气也缓和下来,“……我听大哥说你受伤了,没事吗?”
      他居然也可以用这么体贴的语气跟我说话啊……我有点不适应,正想着怎么回答,一直站在一边的大少爷忽然毫无征兆地把我的手拉了起来,我一愣,继而发现他在看我的伤口那里,居然渗出血来——可能是刚才抓大少爷的手抓得太紧,伤口裂开了吧。
      我本来想说不用管它,而大少爷却不容分说就把我塞进凉介的副驾驶座上,然后拿出刚才买的东西,给我重新包扎起来。
      “……喂?丫头,你听得见吗?”那边听我这里半天没有动静,有点发慌了,“你伤哪儿了?混蛋……我应该多揍那些家伙几拳的……”
      “……放心吧。”我心不在焉地看着大少爷给我包扎的样子,不由得松了口气,笑了:
      “——有高桥医生在啊,没事的。”
      ——对我而言,最棒的医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Round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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