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相对坐调笙（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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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八阿哥不能过来请安，派赵福过来传话。赵福退去前，冲我使了个眼色。我便向良妃寻了个借口出来。
及至门前，见赵福已等在那里。见我出来便道：“玉儿姑娘好，贝勒爷给玉儿姑娘带了东西，请玉儿姑娘收好。”说着，从怀里套出一本书递过来。
“千字文？”我有些惊讶，“这个是……”
赵福见我收下，不再多言，“姑娘收好。”便退了出去。
我看着那本《千字文》，觉得有些好笑，却也满心喜悦，回房去放好。无音正走过来，打了照面，无音调笑地说道：“今天有什么喜事儿了？如此笑容满面。”
我不禁有些脸红，旋即回道：“哪儿有什么喜事，不过是想起些玩笑话罢了。”
无音啧啧出声：“你想什么笑话儿我可不知道。只是啊，自己别成美成画儿就行了，快去把东西放好。”
听她一说，我冲她一笑一行礼，匆匆回房将书放下便赶忙回良妃身边服侍。
晚膳时分见到墨竹，她走过来淡笑问道：“用完了？”我也客套地回道：“用完了，你呢？”
自从我回宫以来，我俩一直是淡淡的，平日里并不多言其他。今日突然过来询问，还真有些不适应，且等看看她的来意。
哪知她也没说什么，只说近日暑热，菜色却有些油腻，良妃最近胃口也不太好，大家想想做个什么好。
听她这么一说，我反而有些抱愧，自己颇有些草木皆兵了。忙笑着答应了好好想想，她拍拍我的手，冲我一笑着出去当差。
随后几日，我们俩私下讨论菜色，墨竹提议在小厨房炒些清淡的菜，而我突然想起以前一个广东朋友教的解暑汤，于是提议给每日良妃的膳食里加个老冬瓜荷叶汤，消凉解暑。细想了做法，跟墨竹说了，她也认为可行。两人商议既定，只是还要去跟无音姑姑说一声，在小茶房给良妃开小灶的事情。
墨竹便笑说：“玉儿，你去跟无音姑姑说一声吧。”
我忙推托说道：“这可不行，主意是你想出来的，自然你说起来比较妥帖。”
“那，不如明日我们一起去。”她笑盈盈地看着我，我冲她点点头。
次日午后，八阿哥来请安，我和其他几个宫女在屋里站着陪着良妃，墨竹去奉茶，良妃正在询问裕亲王的病事。
无音和墨竹一同进来了。无音姑姑朝良妃和八阿哥行礼，我和其他人将墨竹端来的茶点奉上。然后听到无音姑姑道：“启禀娘娘，墨竹跟奴婢提到近日娘娘胃口不好，她想着在小茶房添着些清淡的菜色。无音来请娘娘示下。”
八阿哥听闻此言，放下茶碗，道：“额娘近日可是身体不适？”
良妃笑道：“没有的事，只天气燥热，不太想吃。”
八阿哥转头问墨竹：“可有想好的菜色？”
墨竹冲他福了福，语调轻快地回道：“回八阿哥的话，有的，奴婢听说一道冬瓜荷叶汤，是清凉解暑的。想着在小茶房给主子做了。”
“哦？怎么个做法？”他挑了挑眉，疑惑的问道。
“这个啊，奴婢可不敢班门弄斧，”墨竹语调一扬，笑道，“回贝勒爷，这道汤可不是奴婢想出来的，是玉儿的主意。”
“哦？玉儿这丫头什么时候学会煲汤了？”良妃转头看我，八阿哥跟着看过来。
听见良妃说起我，抬头看去，良妃微微阖首柔柔的笑眼正看着我，立刻回道：“也不是特意学的，以前奴婢家隔壁住过一个广东人最喜爱喝汤。奴婢小时，家人常托付她照顾，就记住了几道。这冬瓜荷叶汤也是夏天常喝的。……”
我话音未落，墨竹便接了过去，我笑笑，不再多言，听她慢慢讲解：“回主子，荷叶消暑力强，配以老冬瓜以及健脾化湿、解毒排脓的扁豆、苡仁、灯芯花等，使之清热而不伤脾、利水而不伤阴。另外这汤里的几味中药，奴婢昨天去御药房问过，这几味药同冬瓜荷叶一起煲，不但无碍，煲好的汤水里更是含了药效的。这几味药材是扁豆、苡仁、赤小豆、猪苓、泽泻、土伏苓、木棉花，灯芯花……”
良妃微笑着边听边轻轻点头，墨竹讲解时，八阿哥亦盯着墨竹，听到合理处亦频频颌首，待墨竹讲解完毕，转而对良妃道：“既然她们有心，额娘不妨让她们一试。”
良妃笑道：“我也是这个主意。只是不要费事，惹人闲话才好。”
我看到八阿哥正要开口，却听见墨竹接话道：“回主子，不费事的，主子每日的份例里就都有了，奴婢们就在小茶房，既便宜又不兴师动众。”
良妃点了点头，道：“如此最好。此事就交给你负责吧。”
八阿哥冲墨竹说道：“就从明日开始吧，你且经心准备。”墨竹领命，恭敬的施礼退下。无音姑姑也借故告退。
待她们走后，八阿哥又稍稍坐了一会儿，良妃便要去休息，他便告离去。
“那主意是你想出来的？”他在前面正走着，冷不丁的回头问我一句。我一时有些愣，突然觉得四周压力大增，没反应过来出口便问：“哪个主意？煲汤的么？”他常常挂在脸上的微笑不在，脸色有些凝重，眼神却没看向我，飘到我的身后。
“给主子改膳食的主意是墨竹想的。”他收回目光落在我的脸上，细看了看，唇角微微上勾，露出招牌笑容，似乎还多了点什么。
“昨日的东西可收到了。”他转过身开始向前缓缓迈步。
我连忙提步跟上，“收着了，还没谢谢贝勒爷呢。只是有点不好意思。”
“嗯，以后再有什么想看的，着咸福宫里的太监告诉赵福便是。”前方淡淡飘来一句承诺。
我不禁有些兴奋，重重的笑道：“呵，是，谢贝勒恩典。”美滋滋地盘算着下回再要本什么书好。突然想到，不知道这书是给的还是借的，趁今天讨一个定。
便向前紧走两步贴过去，怯怯地问：“嗯……我……玉儿有个事情想问问贝勒。”他偏头看见我跟过来，笑道：“什么事，说吧。”
“就是……嗯……那个，贝勒拿给玉儿的书，是借给玉儿看看的，还是……嗯……呵呵……就给了玉儿了？”
“唔，借给你看如何？送了你又如何？”
“嗯，借给玉儿看的，玉儿就要看的快一点，郑重一点。那个，要是送给玉儿，呵呵，玉儿就……嘿”
“嘿什么，”手掌轻轻在头上落下，“还是如此，真不知你怎么……”他突然停住，继而笑起来，“得了，我也不缺那几本，送你了。”
我立刻兴奋地眉开眼笑，抓住他的袖子摇了一下，他感觉到了，低头一看，我发现自己正抓着他的袖子，立刻放开，慌忙后退道歉：“贝勒恕罪，贝勒恕罪。”
没听到他的回音，我偷偷抬头，却他低头看了袖子片刻，瞥见他要抬头，立刻把头垂下去，余光中，他的眼神似喜似悲，我下意识的咬了咬嘴唇。
他等了一阵，见我不再抬头，微微感叹道：“回去吧，额娘的膳食你多经心，墨竹……罢了，你去吧。”
墨竹领了这份差事后，便在良妃的膳食上很下了一番心思，有时墨竹也问问我的主意，我就把以前在网上、菜谱上学的一些菜说给她听，有用的着的，大部分都是用不着，我也不去操心。
八阿哥始终没有来过，只是派赵福来说“忙”。良妃也不愿多去打扰，只问问了赵福便罢，有时寂寞了，我便搜刮些小故事讲讲给良妃解闷。
却不曾想，进入六月，裕亲王的病便日渐反复，总不见好，终于撒手人寰。彼时康熙也从塞外返回，据宫人讲，康熙皇帝倍受打击，险些也病起来。良妃听闻，顿时花容失色，着无音去打听，自己急的坐立不安，我和墨竹只好在旁边努力安慰。
良妃却似乎什么也没听进去，只是在房门前张望，我和墨竹只好在旁边跟着。直到无音回来，良妃忙上前急切地问道：“怎么个情形？皇上要紧么？”
无音忙福身回道：“主子莫急，皇上并无大碍，只是赶路回来的急，又见裕亲王这样，有些撑不住，现下御医正在调理，还请主子放心。”
良妃这才稍稍放心坐下，神色依旧紧张，我看她如此不安，不由得提了一句“主子为何不亲自过去看看？”
话音未落，无音便将手放在嘴边轻咳了一声，也不看我，只继续说道：“主子别在这里站着，当心中了暑。玉儿，去拿解暑茶来。”说着，和墨竹扶良妃回房去了。我去茶房取了茶来，进门就听见无音在说：“……八阿哥更是深得裕亲王的垂青，此刻正在裕亲王府守灵，怕还不能过来，主子净可宽心。”良妃这时的脸色才好，端起茶了喝了口，长出了口气，微露宽慰之色。
八阿哥再次来到咸福宫，已是十几日之后，无音过来叫我去端茶去的时候，看见墨竹和赵福搀扶着他进了卧房，无音陪着良妃紧随其后，我急忙放下茶盘凑了过去。
床帷周围堆满了窜动摇晃的脑袋，怎么望也望不进去，良妃急得忙道：“怎么还不去请太医！”无音在旁边扶着胳膊忙回：“主子别急，已经派人去了，太医就来。”良妃闻言，转回头一脸焦急的看着卧床的八阿哥。
我从缝隙中瞧见，他一脸苍白，双眸轻闭，日日挂着的微笑早已不见，没有了明亮温柔的双眼，没有了轻柔的嗓音，没有那种笃定的自信，只是那么一张安静的容颜。从没有见过他这样，心突然揪了起来。
他……怎么了？？？
“……主子他因为要守灵，已经几天没休息好……，
……皇上吩咐主子办理裕亲王过身的丧事，内务府的事儿，也要主子拿主意……
主子听说娘娘身子不好，也没空过来瞧瞧，好容易今日裕亲王事毕，主子说什么也要过来请安，奴才没办法，奴才无能，请良妃娘娘责罚，娘娘怎么罚奴才都行……”赵福一面哭诉一面磕头。
良妃听了，眼泪缓缓落下：“何必非要这么着急，额娘本来就没什么大事。额娘这里能有什么事儿，值得你这样跑过来，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赵福在一旁仍不停的磕头，我在一旁却听不下去，强忍下，悄悄退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相对坐调笙（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