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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劾奏之争 ...

  •   中庭满是丛簇的桂花,金秋已至,馥郁的浓香四方浮动,将整个夜晚也点缀得如同飘渺的梦境。
      风湛雨既不说话开口,也没有半分逗留。他拉着素衣的手,步履轻盈地一径穿过中庭,不知是有心亦或无意,他的脚步愈来愈快。
      素衣被他拉着,一时有些跟不上,只得轻轻唤他:“七哥,能否慢些走,我快跟不上了……”
      乍听她的轻唤,风湛雨猛地停下脚步。素衣一时脚步不稳,就这么直直地撞入他的怀中。
      “七哥……”素衣稳住身子,出于本能想要拉开二人的距离,冷不防被风湛雨揽住的腰身,顿时动弹不得。两人的身影被高大的桂树挡住,气息如此靠近,近得就象是融为了一体。
      “你这丫头,近日倒似乎是忙得很,昨日去了弑血盟的堂口,来匆匆,去匆匆,只留下邀君令和信函便走,连喝杯茶候我片刻的工夫也没有么?”风湛雨热烫的气息痒痒地蕴贴在素衣耳边,那低哑的嗓音与记忆中似乎有着什么不同:“为何久久没有消息?我还以为,自秦淮一别之后,你已经忘记我了。”
      忘记?可能吗?岂止是秦淮相见,她至今还记得他曾说过的每一个字,记得他的每一个眼神,记得有关他的一切,深刻得就像纂刻早已经骨髓之中,终其一生也无法淡忘。
      素衣靠在风湛雨的怀里,全身因羞涩而虚软,清晰地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她的脸摩挲着他胸前的布料,似乎能够感觉到他身体的热度。“七哥若是真的介意我来去匆匆,恐怕只会对那信函置若罔闻,今晚也就不会夜探兵部府衙了。”她知道,七哥见到“邀君令”和她留下的信函,一定会来兵部府衙的,只是,她没料到他会来得这么快。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七哥如此急切?她隐隐能够猜到一些,却怎么也提不起求证的勇气。
      “我若不来,岂不是成了言而无信之人了。‘邀君令’既然已经给了你,我便不会再收回。”风湛雨掏出“邀君令”放入她的手中,低低地嘱咐,眼神很是认真。“你定要仔细将它收好!”
      话虽如此,但他其实心知肚明,他早已沦为言而无信之人了,不是么?当年,紫云山槲树林中,月色也如今夜这般皎洁。他答应过她,一定不会遗忘有关她的一切,再见之时必然会认出她。纵使骄傲而自负,六年之后,他却没能第一眼便认出她。当日秦淮河上,他的疑惑与迟疑便是失信的明证,她虽然极力掩饰着失望,但隐现的落寞却也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素衣,他不知道她的脸上为什么会有那些伤,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成为传奇一般的“澄心客”,他甚至不知道这个原本慧黠聪颖的少女的眉睫之间为什么会隐现着清愁。他以为彼此不过是萍水相逢,饮马江湖,那可他却没有料到,情愫自初见的那一刻便已经深埋,再难消除。这么多年,他一直将那纤影深锁心底,想要寻找却又不知从何找起,而今天,她终于被他紧拥于怀中了。他风湛雨不愿意做个言而无信之人,尤其是对她而言。素衣,他愿意用一生作为赌注,誓要让她重拾年少的笑靥,作为对她失信的补偿。
      “七哥在我心中从来都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何来言而无信之说?”素衣并不知道风湛雨的所思所想,她握紧手中的“邀君令”,唇角凝着笑,管不住自己雀跃的心跳,不觉脱口便是自己向来藏匿的心事。待话语出了口,她才察觉自己似乎一时失言了,立刻将头埋下,噤声不语。
      “只是这样么?”风湛雨黑眸如星辰般闪烁,察觉到了她言辞中的与众不同的情意,低哑的嗓音里隐隐藏着一丝暧昧:“我在你的心中难道就再无其他吗?”
      “七哥,你……”素衣自他怀中抬起头,眸中轻恻起一丝惊异。他那突如其来的言语令她忽然感到有种前所未有的惶乱,好像被人看穿了女儿家的怀春心事,登时有些嗫嚅起来:“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风湛雨半眯着眼,轻轻揭下她覆面的白巾,目光缓缓地在她羞涩的脸上梭巡。他并不打算遮掩这已经外露的情意,修长的指一寸寸抚过她脸上的伤痕,忍不住低低叹惋:“素衣,你是我的知己,又怎么可能不明白我言辞何意?如今时局混乱,国难当前,你不该贸贸然来淌这浑水。你可知道,七哥如今最担心的便是你的安危。”他感觉着她的伤痕,也感觉着她的疼痛与倔强。他所青睐的这名女子身上有太多是他未曾料想到的。他惊异于她的缜密心思,她的言行举止,甚至于她为何与兵部重臣之间有看似非同一般的交情。这馥郁如水的明净女子是悲天悯人的澄心先生,是无相居士的得意门生,也是年少处初见时便识得他心意的知己。他与她的关联岂止千丝万缕,又怎么能对她的安危视而不见?
      “七哥……”素衣被他那毫不掩饰的话语给惊得不知该如何应对,好半晌,她才收敛心神,澄澈的眸中辗转着温婉之色:“我没事,只是有些不安罢了。还记得当年紫云山上发生的一切,当时不过是佞臣作怪,便已是民不聊生,若大明江山真的倾颓于瓦剌之手,天下恐怕就再难有安稳之日……”她不敢往下想,也不敢再往下说。那种景象太过可怕,仅只是想也会让她倍感揪心。
      “大明开国至今已近百年,不会这么容易就亡国的。”风湛雨虽然不知道素衣插手这一切的原因,但却明白,以她那悲天悯人的性子,对这等大事必然不会袖手旁观,至于她所担心的事,他更是心知肚明。挽狂澜于即倒,扶大权于将倾,既然管了这等闲事,他就不会任由局面就此失控下去。任大明王朝就此覆灭?恐怕还为时过早!无论如何,他不能任由她涉险,也绝不会让她担心的一切就这么轻易成真!
      风湛雨的抚慰虽然奏了些效,但她的身体却仍旧止不住颤抖。话虽如此,可世事又怎能皆如人愿?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隐隐感觉到了她颤抖的身子,风湛雨打断她的话,倏地将她拥得更紧,看似平淡的语气揉入了一抹绝然。“别怕,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七哥都会在你身边!至于大明江山,七哥也绝不会眼睁睁任它为瓦剌所覆灭!”
      素衣不再作声。此刻,她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七哥对他的情意。年少的邂逅至今仍历历在目,七哥真的是一点也没有变。她以为深藏心底的情愫不过是枉自相思,从不曾冀望会有结果,如今,她不禁回想起那夜在秦淮河之上,殷心那一席玩笑话。
      两情互悦,心心相映……原来,真如殷心姐所言那般,七哥心里也有她的一席之地呵……
      正当这浓情缱绻之时,一阵极其轻盈的脚步声传入耳际,两人极为默契地对视一眼,立刻意识到有不速之客到访了。风湛雨将素衣护在身后,以眼神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此时他们还没有出声的必要,只管藏匿在暗处,静待那不速之客现身之后,再做打算。
      不过片刻,一个黑衣人果然屋顶上跃下。他鬼鬼祟祟地在中庭四处张望了一番,确定四周无人后,又快速窜至屋檐下,借着投下烛影的门缝,往屋内窥伺。
      令人不解的是,那黑衣人对屋内的情形似乎并无太多兴趣,不过窥伺了片刻就打算转身离开。风湛雨身形一闪,不失时机地出现在他的身后,语带嘲讽:“这么快便走?何不先进去喝杯茶?”
      那黑衣人显然没有料到身后会突然出现静待螳螂捕蝉的黄雀。他还没来得及回头看清这只高明的“黄雀”,便已被风湛雨一脚踢中了腿,惨叫一声,双腿一软便撞到了门,跌进屋里。
      于廷益正与蔺寒川商议着合力缉拿瓦剌细作之事,黑衣人跌进屋内的声音将二人惊得立刻噤声不语。
      素衣一听那声惨叫,登时心里有了谱,但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进了屋,只见那黑衣人狼狈地躺在地上,成了瓮中之鳖。蔺寒川上前扯下其蒙面的黑布,果不其然,来者不是老出状况的“小阎罗”尹殊颜还会是谁?!
      “四儿,你为何做这副打扮?!”素衣顿时只觉得头疼。还好刚才七哥只是轻轻踢了她一脚,若换成是别人,将她错认成瓦剌的细作狠心下了杀招,焉能有命在?“贸贸然跑到兵部府衙来做什么?”
      殊颜呲牙咧齿地揉着脚踝。风湛雨方才那一脚刚好踢中她腿上的跗阳穴,疼得她嘶嘶地吸气,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几欲下滴。“心姐姐有要事,让我尽快来寻你回去!”她知道衣姐姐在兵部府衙里,立刻马不停蹄地赶过来。谁知府衙守卫森严,她与兵部众人又素无交道可打,做黑衣蒙面的打扮不过是为了便于藏匿行踪,谁知防不胜防,反被人当成了毛贼收拾,真是背到家了!
      “要事!?”素衣蹙眉思索。她甚为了解殷心姐的性子,如若不是极为重要的事,绝不会让四儿到兵部府衙来寻她。看来,得立刻赶回邝府才是!“于大人,素衣先告辞了。”虽然是向于廷益道别,但她的眼眸却一直盯着风湛雨,即便不舍,也最终咬牙转身,与殊颜一同离去。
      风湛雨眸光深邃,一言未发,心底笃下了再难变更的决定。

      ***************************************************************************

      一路马不停蹄地赶回邝府,素衣从殊颜的言辞间隐约弄明白了殷心姐所说的“要事”。
      莫约戌时,邝府突然有客人到访。这位客人据说是应邝埜长子邝仪之邀而来,颇为奇怪的是,此人刻意避开正门,从后院侧门入府,似乎为了躲避什么人。而进了书房之后,他与邝仪不仅紧掩门扉,还将侍茶的丫鬟也给一并摒退了。接着,陆续又有三人到访。他们也都与第一个客人一般神神秘秘。殷心在后院与他们擦身而过,无意中听得其中一人低喃了一句“当心锦衣卫”。这些客人既然担心被锦衣卫发现行踪,必定身负不可告人的秘密,殷心觉得事有蹊跷,立刻让殊颜去兵部府衙,务必尽快将素衣寻回来。
      回到邝府,素衣与四儿穿过长廊,跃上邝府书房外的粗壮老树。老树枝繁叶茂,在树上可以透过屋顶的亮瓦居高临下窥伺书房内的一切,却不易被人察觉。而殷心似乎已经在树上潜伏多时了。
      “你倒回来得正是时候。”一见到素衣,殷心就低笑着努努嘴:“最后一个客人也已经到了。”
      透过书房顶上的亮瓦,她们看到了书房内的情景。邝仪邀来了五位客人,他们都是朝中的清流派的官员:大理寺右寺丞张骥、工部侍郎翁世资、户部员外郎李永宁、户部给事中王竑,以及姗姗来迟的都察院右都御史陈镒。这五人都曾受过邝埜的恩惠,平日也与邝家私交甚好。今日,邝仪如此神秘地邀这些人聚集于此,必定是有什么大事。
      邝仪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孝子。邝埜战死于土木堡后,丧事全是由他一手操办。此刻他正紧蹙浓眉,心事重重,似乎有烦心之事在困扰着他。他神情肃穆地向众人恭敬行礼,言辞低缓:“各位大人皆是家父的知交,小侄此次请各位前来实在是唐突,但确是有不情之请需要诸位大人相助,还望各位大人海涵!”
      “大公子客气了!”翁世资拱手还礼:“邝大人向来与我等同气连襟,有什么地方用得着我等,只管开口便是!”他话一出口,在座众人也都纷纷附和,频频点头称是。
      邝仪环视着众人,紧抿着唇,犹豫了好半晌才低低地开口:“说来也惭愧,家父在世之时受皇上器重,官至兵部尚书,总领兵部大事,向来刚正廉洁。此次皇上亲征,王振独揽军权,家父随征扈驾,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其忠!可如今——”他忿忿地一拳击在放置茶具的矮几上,震得茶具也仿佛在颤抖:“家父尸骨未寒,权阉余党竟然就四处散播谣言,肆意中伤,为阉贼脱罪,妄图将土木堡一役之败的责任推到家父头上!是可忍,孰不可忍!”
      “此事我也略有耳闻。王振虽死,但权阉余党却还没有尽数铲除,如果任他们继续如此胡作非为,早晚还会再生祸害!”李永宁一语道穿了潜在的危机,引起了众人的共鸣。
      第一个接过话头的是王竑。此人脾气急躁,性格耿直,说话做事风风火火。他站起身,将手里的茶具重重地放置在几上:“马顺、王山等人一直恃仗着王振的庇护,借锦衣卫与诏狱大举党同伐异,事到如今,却仍旧死不悔改,大明怎可再容他们于世?乱政的祸根自当早日铲除为好!”
      王竑话音刚落,坐在角落中的张骥冷不防问了个似乎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对了,邝大人与于尚书向来甚有私交,大公子为何今日不邀于尚书一同商议?”
      他口中的于尚书正是前即日才升迁为兵部尚书的于廷益。细细思量,此话倒是不错,毕竟,现在满朝文武都知道,郕王监国之后,于廷益极受重用,凡其所进之言,郕王无不尽数采纳。若是他也在场,想必事情会更有眉目。
      “于大人统领京师布防,身负重任。如今与瓦剌大战在即,只怕无暇赴约。”邝仪摇摇头,表情有些尴尬。听他的言下之意,似乎有难言之隐,不愿将此事告知于廷益。而众人听罢神色各异,似乎自有打算。
      邝仪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突然将牙一咬,毫无预兆地“咚”一声给众人磕下头去:“铲除祸根自是应当!可如今,家父一生为国尽忠,死后竟然还要受奸佞中伤,我邝仪若不能为家父洗清冤屈,实在是愧为人子!请各位大人念在平日的交情,上书劾奏阉贼余党,主持公道,还家父一个清白!”俗话说,人走茶凉,官场之上都信奉明哲保身之理。邝仪想必也深知自己人微言轻,若不能求得众人相助,仅凭个人之力必定难以成事。
      众人没料到他会有此举动,皆有些赧然。
      “大公子为何行此大礼?快快请起!”陈镒吓了一大跳,立刻上前便要扶他起来。
      孰料,邝仪却是咬牙不肯起身。“各位大人若是不答应,小侄便不起来。”
      “王振专权擅政,与其党羽在朝中素来树敌良多,众人碍于皇上对他的信任,往往敢怒不敢言。如今郕王监国理政,大力识拔人才,重用清廉之士,对马顺这等乌合之众定然不会姑息,若上书劾奏,必定如投石入水,立见涟漪!”陈镒极其痛恨王振,自然狠不得可将阉当除个干净:“大公子尽请放心,我等绝不会对邝大人的冤屈袖手旁观!”
      就在陈镒想要拍着胸口作下保证之时,张骥突然插了一句嘴:“话虽如此,但在下认为,此事决不可卤莽行事。在事态未明朗之前,还是适宜静观其变,慢慢打算!”他这番话不冷不热,听不出是何种用意。
      急性子的王竑脸色不太好地睨了张骥一眼,似乎不满意他言辞下暗含的推脱:“张寺丞何出此言,阉贼若不是死于樊将军之手,也论罪当诛,那票耀武扬威的鹰犬早该被上书劾奏了,还需要明朗什么事态?!”
      “诸位可曾听说过,皇上亲征之前,乃是王振举荐郕王居守京师。”张骥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茶,微微一笑:“设想,如若两人没有私交,以王振平日的德行,怎会有如此匪夷所思之举?”
      张骥轻描淡写地几句话犹如醍醐灌顶,倒使王竑倏地怔忪了。看他的表情,似乎并不知道事情的背后还有这番来龙去脉。
      “张寺丞此言颇有道理!我也认为这上书劾奏之事的确宜三思而后行呀!”李永宁仔细琢磨了一下,神情教之方才已变得严肃,“据我所知,王振一直都有笼络郕王的心思,曾多次主动向郕王示好,却苦于郕王向来无意摄政而未果!如今,王振已死,皇上为瓦剌生擒,郕王跃居监国之职,马顺等人便已认定郕王是其靠山,才敢继续飞扬跋扈,大胆妄为!”
      翁世资似乎也很赞同张骥的说法。他低头思忖了片刻,循循善诱地扶起邝仪:“大公子还是先请起吧。并非我等有意推脱,只是马顺、王山等人污蔑邝大人一事,我们并没有什么实质证据,如若这样贸然上报,只怕反倒落人口实。”
      “难道就任由马顺等人污蔑家父的清白么?”邝仪两眼含悲慢慢起身,一副痛心疾首地模样,令人不忍。
      “如今郕王监国理政,时有不可捉摸之举措。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等并不了解他的心意。郕王重用清廉是一回事,铲除阉党又是另一回事,不可相提并论。”张骥冷静地分析着事态:“如今,只要他一日未曾表态,我等便不宜轻举妄动!”
      “就因为郕王未曾表态,我等才更应上书劾奏,试探其心思!” 张骥语音未落,陈镒就硬邦邦地撂过话来:“如若前怕狼后怕虎,畏首畏尾,只能永远居于被动!”
      张骥有些怒了,但却还能勉强压抑住自己的脾气:“时值多事之秋,万言万当,不如一默,陈大人为何一定要强行在此刻出头?!”
      “张寺丞有静观事态的涵养,我陈镒却没有!”陈镒兀自冷笑一声,“即便为他人出头乃是引火烧身之举,我也顾不上了!邝大人曾有恩与我,我决不会忘恩负意,莫说是上奏弹劾,纵使血溅当场,也必然要为他讨回公道!”
      张骥被这番冷嘲热讽的言辞给气得全身发抖。他倏地起身,咬牙切齿地怒瞪着陈镒:“在下一片好心想劝,不料却落得个忘恩负意之名!再留下也不过是自取其辱!”他朝邝仪一拱手:“大公子,请恕张骥对上奏弹劾之事无能为力!告辞!”语毕,他不理会翁世资等人的劝解,决绝地夺门而出。
      李永宁与王竑对视一眼,无奈地叹气,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成为如今这样。“这又是何必呢?”
      陈镒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张骥的影子消失在夜色中。良久,他步履沉重地走到邝仪跟前,大有将生死置之度外之势。“大公子请放心,我明日定会如实上奏,弹劾王振及其余党!若有什么差池,我必定一力承担,决不拖任何人下水!”他微微颔首,道了句“告辞”,也随即离开。
      邝仪本希望可以借众人之力为父亲保住忠名,却没有想到这事竟会引起如此大的争议,将众人搞得不欢而散。他楞楞的站在原地,看起来也似乎有些茫然了。
      潜伏在树上的殷心和殊颜交换了一个眼色,不约而同地摇头感叹。不过是上个奏折,怎么也会有如此大的分歧,还搞得剑拔弩张的!
      素衣一言不发地思忖着方才的所见所闻,心里突然涌起一阵不详的预感。
      如果陈镒执意上奏弹劾王振极其余党,那么,明日的早朝只怕会有难以想象的大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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