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宁记》云苏闲

4、偶然（上）

　　“不许出门！”班主揪住宁越，细细瞧了他脸，痛惜的“这脸晒的，得费多少水粉！”宁越默念“工钱、工钱”，忍住甩开的冲动。“得，不晒太阳，晒月亮成了吧”！班主压压嗓门，老脸团出花来“县老爷今儿宴请贵人，叫你去唱一出”。县老爷？就那只一对绿豆眯斜眼看的人十万八千根汗毛全倒立的？！宁越皱眉“不去！”“好啊”班主点头，一只手伸过去拨算盘珠子“两身戏服、一顶珠冠……” 深吸一口气，一掌拍落算盘，宁越打牙缝里挤出声来“再加一算盘，我去”！

　　许是有贵人在场之故，当晚，禹城县老爷表现的十足一方父母，没一回把绿豆眼粘在宁越身上超过十秒。宁越略有闲情，扫了一眼坐在首位的贵人。隔的远，似乎挺白净一小孩。不感兴趣，转回后台卸妆。

　　“程蝶衣”县府大管事端了个盘子冲进后台“贵人打赏，快、快随我去谢赏”！宁越来不及摸摸盘子上看起来很贵的佩玉，依依不舍下台谢赏。看在古董面上，宁越心平气和行了礼。就不知这段攒的古董到日子能不能跟回去？

　　贵人挺和气，一迭声夸赞“唱的真好，从没听过这么好的戏……”云云。皮挺厚的宁越终于受不住了“贵人太夸奖了，也就一般一般”。贵人笑了，竟有点稚气“……虞姬……真的是个男子么？”原来如此。宁越豪气的“如假包换”！贵人又问“楚霸王真的不在意虞姬是女是男”？说时，眼底竟有一丝紧张。宁越心一软，咧嘴一笑，拉着唱戏的调子“是男是女，是人是妖，你都是我项羽的虞姬”！本是说给贵人的，却不知怎的，自家心里很是乱跳一回。“是男是女，是人是妖，你都是我项羽的虞姬……”贵人低低又念了一遍，取下手上碧玉扳指，递予宁越“唱的真好”！

　　现代人对收到戒指都有点敏感，宁越思想斗争三秒，忍痛推回扳指装客气“我对贵人一见如故，这个赏不能收。”已经收的不算。贵人很是意外的看着宁越，过一会，戴回扳指“禹城程蝶衣，我记住了”。

　　南园书斋。苏衍之打开远自江南而来的信，取出信纸展开来：

　　“衍之：灵山寺的梅花今年开的迟了，本想给你寄第一枝，看来今年不成了。衍之有暇时，给画一幅长开不败的吧。我奉父命出门办了趟差……途经禹城，看了一出禹城名角程蝶衣的戏……衍之，你说两个男子之间，真的也能如男女一般互相悦慕，共同生活么……”

　　禹城……不期然的，苏衍之想起一双眼睛。数以百计的弓箭包围中，那双眼里不住的含着笑，仿佛面对的不是生死，是一场颇有意思的……戏。

　　不自觉的一笑，苏衍之抽出一张空白的信纸，提笔回信“花朵到花期自然就开了，你也不用着急。近日忙于帐务，你要的梅花，隔些时，好好的画给你。……那出戏，你说好必是好的。至于男子之间共同生活……如果男女之间能够，男子之间也应无妨罢……”如果是安和，谁与他共同生活都会很不错。至于互相悦慕，苏衍之想了想，实在没甚么可说的，就略过去。

　　京城的王公官员，听着官衔儿都是成串成串的，随意甩一串足以吓坏平民百姓。实际上大多也就是苦苦支撑一个面上好看的花架子。是故，朝廷虽屡禁官员置私产经营，完全不沾的却没有几家。

　　南侯府的产业，打好些年前，就是苏衍之接手管着。苏衍之还没有成年，也未曾入仕，相比少年服紫的苏家二公子行止，要合适许多。平日里，苏行止要上朝要办差，比衍之忙碌。接近年尾，皇帝把心思移到过节上，底下官员跟着松劲儿。这时，赶着查帐的苏衍之，与四处喝茶听戏的苏行止，就显着天差地别。苏衍之不觉什么，可把九顺心疼坏了，太夫人也是成天命人送补品补药。

　　这一日，衍之在外头与底下各家产业的主管对帐。一名比九顺年长也高些的小厮在门外大喊“我要见三公子。三公子！”门外的护卫劝了不听，欲把人强行拖了出去。苏衍之出门一看“八全？不跟着你主子？”八全急道“三公子，二爷又在练字了，您赶紧过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