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爱》虞韶

2、习惯使然

　　苏然不喜欢遮遮掩掩的拖拉，她明白徐伊过来的意义。既然决定执手，况且这是有能力自主的时刻，那还有什么不能承认？在画室她没有介绍徐伊的身份徐伊也自己坐的坦然。她不习惯外放私事，爱情也好亲情也罢，各家有各家的长短是非。寝室人住在一起多少都知道点彼此，除此之外她并没有深交的朋友，需要坦诚需要解释。

　　徐伊和唐少音东扯西讲着事情，手中撑着苏然的遮阳伞，虽然没有眼睛直盯着她却随时根据她的位置偏移着伞，保证把她罩在伞下。这是他目前唯一发现她身为女生的自觉。不过他不知道的是这伞是苏然妈妈强调的，注意养生防紫外线。被念叨多了，在看到漂亮的伞的时候苏然才买的。
　　苏然倒是没有注意只管走自己的路，他愿意撑伞她正好当个甩手掌柜。初见的圆满欣喜在冷静之后尤其是在完成了创作之后，被外美史的焦躁取代。
　　她愁。
　　很愁。
　　遥想当年，哦，这个当年，也就是中学时代，初中算是还好，尤其高中，她的中国古代史近现代史都能拿到90多分近乎满分，可外国近现代史，最好的时候也就刚刚及格，最惨的时候老师俯身看着她的卷子之后特意走到她前面关切的询问，“苏然，哪里不舒服？
　　这是高二第一次的测验状况，后来老师在课堂上抽查卷子，或者提问关于外国史的东西，就直接忽视了她，放任她自生自灭。认真听课认真写作业认真背书他都看在眼里却都不管用，还能怎么强求她？好在她的中国史很好，综合一下基本上分数还说的过去。有必要讲一下，历史课代表是苏然。
　　这是苏然最惨痛的经历，虽然，那个数学物理化学什么的也是惨不忍睹，但这些都不是问题，恩，至少，在她苏然看来都不是问题。
　　所以，明天的外美史，是她的痛。

　　徐伊重要，她的考试也重要。爱美人不爱江山，不是她的作风。但是心无杂念，她也真的做不到。
　　她本来是准备画完就死背去，通宵到明天考场。徐伊的到来打乱了她的计划。她得好好盘算盘算她的考试。
　　徐伊看着低着脑袋的苏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连唐少音连名带姓喊她都没有听到。但是不难猜，能让她这么惦记的，不外乎那么几种。分开数年，她还是当初的她，他一眼就认出，就读懂的她。曾经的熟悉默契一如既往，在这么久之后。

　　他无能为力对她的专业。
　　这个不是小时候参加数学竞赛培训，他可以帮她写。那时候的她就不擅长数学，但是还不算很差，至少悲剧的不明显，她不是少了小数点就是写错了数字，大都是粗心大意马虎不认真的错，在应用题上，她的思维很好。每期的考试名次徘徊在前三，这类比赛从来少不了她。

　　苏然心里讨厌，每天放学后都要留下来参加辅导，辅导结束之后也要延长时间，天天饿的要死要活。
　　她耐心用完之后就不好好写，老师讲的也不听，眼睛看着黑板，一脸认真。可和她坐在一起的徐伊却清楚的知道，她歪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不会的继续不会，错过的题目继续错，有时候甚至连练习的卷子都不写，该交的时候能说忘记带就忘记带，不能忘记带就说忘记写，一脸无辜，可是时常的几次之后老师也有了情绪，责怪她粗心不认真，她低着头默默挨训，以“下不为例”结语。可一早他看卷子错的数量一看就是应付差事，他给她改正她也只是点点头“喔”了一声。没几天看她要继续她的“忘记”，他知道说什么都没用，干脆拿过来给她写，之后就是他写完自己再写她的，还要思考着让她错到哪里能不被批评也不被更多关注。她不过就是不想参加竞赛，可是对于一向好学生的她，徐依不想看到苏然被老师盖上不听话的印象章。他知道苏然对于自己不喜欢的有执着的讨厌，不能直接就变相的表达她的抵触。

　　她大学学的是理论，很合她的心意，苏然一直对文字有种偏爱。唯独这个外美史纠结的她不得安宁。来之前唐少音有提。虽然很久之前苏然与唐少音已经形同陌路，可毕竟是一个地方长大的，况且徐依并不瞒他对她的执念，此外，牵扯到他的飞飞，他怎能少了对她的关注。

　　他想陪着她。
　　挂科，他想苏然不至于，也不敢。最多就是分不高。她未必在意分数，让人抓狂不安生舒坦的是这个过程。
　　他不知道的是，苏然还真的怕挂科，她自己都不敢保证一定不挂。复习的最初，她看着头痛，几遍都记不住，扰的没心思看其他的科目，还昏昏欲睡，她没有耐性往死折腾自己，就扔一边去了。打算临时抱佛脚，熬夜背一个通宵，混过去应该差不多。

　　现在，计划乱了。
　　不过，她再怎么纠结，饭还是要吃的。所以乖乖的跟着他俩去吃饭。

　　唐少音轻笑，“你和外国史一个地位，真应该一起让苏然圆满。”
　　徐伊也笑，面对唐少音刻意放大了温文儒雅如沐春风般的微笑，“你怎么不是老师，直接给我们一个范围？”
　　说话间下台阶，徐伊怕她不看路准备去拉她，结果刚出伸手，苏然就自己迈着步子已经稳稳当当的走了下去。
　　唐少音摇头，“你以为人家苏然这些年怎么过的？”
　　徐伊瞥他一眼，“感情不是萧飞雨。”
　　话不投机两句多。
　　徐伊紧走几步撑着伞去了苏然身边。
　　头顶少了伞苏然还是知道的。知道他俩在说话，也没在意，自己走自己的。结果很快徐伊自己过来了，她回头看了下，唐帅哥的身影，就算在阳光下，夺目绚烂的光线，也掩不住清冷的气息。
　　“提到飞飞了？”苏然很是肯定。
　　徐伊揉揉她的头发，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脸正经的交代她，“想想晚上吃什么，老虎的帐。”
　　“放心。”苏然笑的眼角弯弯。
　　瞅着前面俩嘀嘀咕咕的不时回望，唐少音就知道没好事。
　　果真，到了吃饭的时候。苏然吃的连徐伊都担心。

　　真不怪苏然。为了创作，为了背书，连着啃了好几天面包，都是凑合凑合的。好不容易交上作业，总算了结了一个心事。点的都是她喜欢的，自然放心大吃。何况这是早饭加午饭。
　　最后，苏然还带了一些糕点几个面包回去。
　　其实苏然也知道，在学校没有妈妈天天念叨，她自己随意，没个时间点儿，没个规律，饥一顿饱一顿，的确不是好事。现在是该吃饭的时候看着饭没胃口，不一定什么时候，却饿的难受，手脚无力，动都动不了。她有意识到说身体在抗议，但疼疼就过去了，她哪有记性去看医生。

　　徐伊惊诧她到底在怎样对待自己。
　　以前上学时候，苏然没有断过零食，吃的不多，但是包里一直装着有。他过来的时候还想买些给她带来，可是又觉得大热天儿的，也不知道买些什么，不如让她自己去挑。上午一直画画，没见她吃过什么，他以为是没时间。但看现在这个样子，她难不成戒了零食？饿成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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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包里没东西吃？”
　　“没有。忘了。”
　　苏然自从上了大学，真的很久不吃零食了。
　　最初，是因为学校地理位置偏僻，超市简单，容不得她挑。简单说就是她喜欢的没有。她恶习。不像何诗好胃口，什么都不挑。她饭都挑着吃，何况零食。
　　然后，更简单的理由，减肥。女孩子都放在心上的理由。挑的时间久了就没有胃口了，直接就跳到减肥阶段了，尽量保证在正饭上正常。

　　六点多的时候，苏然拎着吃的回了寝室。路上拐了趟超市，徐伊又买了一些水果，说是慰问苏然寝室人的，大家熬夜辛苦。
　　苏然把东西放到桌子上翻出来考试资料去了操场。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很诗情画意的场景。
　　但是在燥热的六月，太阳余辉照耀依旧，月亮还没见到。

　　徐伊很好认。
　　大家基本都在草坪坐着或者在跑道散步，三四层的看台上倒是有几个人。他一人坐在看台最上倒数第二层，双臂撑在身体两侧，仰头看向天空。
　　某个电灯泡已经自动消失。
　　苏然蹬蹬蹬的爬上台阶顶层，俯身对上徐伊。
　　“嘿，帅哥。”
　　徐伊也不动，就这么看着她，黑眸晶亮，低低笑开，逗她，“你怎么知道是我？”
　　“因为我怕虫子啊，你肯定不会在下面。”苏然耸肩。
　　“不，”摇头，徐伊坐起，抬手拉住她，微微笑着，洞悉一切的目光，“因为这是我们的习惯。”
　　苏然挨着他坐下，脑袋歪在他肩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前方，没有焦点的前方。
　　直到回神。
　　夜空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是星光点点，一闪一闪的，突然觉得晃了眼，湿了眼眶，顺着脸颊滴滴落在了徐伊衣服上。

　　这不是叙旧的好时机。苏然知道。可心里这么多年的压抑在他面前一切都膨胀得再也压抑不住的爆发，点点滴滴，前尘往事，地覆天翻，那些刻意忽略的曾经早已化作颗粒粉尘，融在空气，无处不在，被天外来风一吹，顿时精神抖擞，洋洋洒洒开始活动，霎时间天昏地暗，发霉的气味呛的她窒息。二氧化碳无法上达，头脑一片空白，她也不知道到底委屈悲哀什么，只是傻傻流泪。
　　徐伊握着她的手，紧紧的，掌心濡湿，分不出彼此。
　　等苏然平复了心情，止了哽咽，徐伊慢慢说道，“我们都长大了。能承诺彼此，能承担责任。我相信你就像相信我自己。所以，我来接你回家。以后的路，我们一起走。以前的记忆，我们一起记忆。”
　　徐伊一手从背后揽在苏然腰间，一手与苏然十指紧握，两个脑袋抵在一起。

　　远远看着，小小的俩人，紧密的依偎在一起，温馨的让唐少音莫名的心酸。
　　苏然和徐依约在体育场，他自己回了寝室。站在阳台看着楼外清晰的人来人往到模糊了光线寝室灯光一个个亮起，心里格外的伤感。
　　徐依和苏然的再见不知情的哪里会知道这是他们分开了十二年后的初遇，他们熟稔仿若不过刚刚分开了片刻。具体的生活习惯难免会有分歧差异，可是他们在精神上如此的默契，其他的都不是问题。对比他和飞飞，他们一起长大，这么的理所应当又这么的难得。
　　上网看看，于寄唯在。
　　于寄唯是苏然大姨家的哥哥，问他有没有见到苏然，状态如何。说前几日讲电话时候感觉苏然精神不是很好，但也问不出什么。
　　“外美史。”唐少音很快打出了三个字。
　　于寄唯半天没有回应。
　　历史遗留问题。
　　唐少音继续，“徐依过来了。”
　　这次于寄唯反应迅速，“现在哪里？”
　　“体育场。”
　　“喊回来。”
　　唐少音一愣，刚想问为什么，于寄唯的话啪啪的发了过来。
　　“苏然明天考试，容不得情长。”
　　“虽然她够冷静，徐依也是理智人，可是徐依对苏然的意义不只是爱情，苏然对徐依也一样。情绪的波动会影响苏然，不要。”
　　“这些年苏然遮掩了许多情绪，现在不能崩溃。”
　　“回家还有一场是非。”于寄唯盯着自己敲打出的字，又一个一个的删除。这些事情还是回家再说吧，徐依过去接苏然，做哥哥的还是希望妹妹能多些开心时日。
　　的确在理。唐少音对外美史还是有了解的，他没有徐伊的相信。他不用猜就知道苏然今夜必定不会睡觉，多看几遍蒙的时候也多些句词。
　　“已经晚了。”
　　“能拦多少是多少。”
　　于是，他来把徐伊拖回去。
　　可是，此情此景，唐少音觉得自己就是灰姑娘的后妈，拆散鸳鸯的。

　　对苏然七点出现在寝室楼，大家见到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怎么回来了？”苏然笑笑，没有回答，只是加快了步伐。好在她寝室在三楼，很快就到。
　　寝室人还好，没有这么大的反应。虽然也有诧异，毕竟一起时间久了，多少习惯点彼此的风格。
　　刘冉，何诗齐齐转身，手里抱着吃的，向苏然表示感谢，“谢谢你家帅哥。”然后，笑的眉眼咪咪的看着她。
　　苏然扯个椅子坐在她俩面前，双手摊开，空空如也。何诗手快的拖过来一包薯片，利索的撕了个口，递给苏然。
　　苏然扑哧一声乐了，说，“你们想知道什么，问吧。不能说有问必答吧，基本上能说的我都会说。”
　　“姓名、性别、家庭住址。”又是何诗。
　　“姓名徐伊，姓徐的徐，依然的依。性别，男，确定原版。家庭住址，和我一样，隔了几栋楼。”
　　“确定吗？”刘冉开口，温温和和的语调，没有何诗的八卦气势。
　　苏然也收了些许的戏谑，说，“我是真的爱他，已经一个轮回。只是你们未必会相信。”
　　倚在椅背上，苏然目光悠悠，看着桌子上的小台灯，灯光白的纯粹，“我们在有记忆的时候就知道彼此，我们一起上幼儿园，一起小学，初中分开至今没有联系。中间我只偶尔见过他家的叔叔阿姨，除了礼貌的招呼，没有任何交流。”
　　“我也不知道固执的等他，等他回来。不用问我能不能确定等到，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怎么就等到了现在。但是，我一直告诉自己要坚持。坚持给我自己一个理由。”
　　“看到他过来，我觉得圆满，我知道他懂我，知道这些岁月都是为了以后的相聚，我很知足。”
　　刘冉和何诗意外的交流了下眼神，没想到苏然这般坦白。她们闹着要问也是闹着玩笑，没打算苏然真的交代。

　　苏然性格平和，甚至带着些孩子气，她们从没看出她对男女感情有什么情商。对于某些问题，苏然有她的坚持，尽管没有明显的表示，但有她的态度。她们有时候会玩笑说猜猜苏然以后的男朋友会是什么样子，大家都说最起码得脾气好。今天看起来，倒是苏然的脾气也不错了。
　　对于她俩的沉默，苏然笑了，异常明媚，“没有想到我会说的这么坦白，是吗？”
　　“对。”刘冉看着安安静静的苏然，很是感叹，“总觉得你的性格不是做这么不稳重事情的人。”
　　“我的性格稳重的沉闷。我知道。可是这些都是在遇到他之后的事情。我和他，算是执念吧。的确有习惯在其中，习惯彼此的存在。”
　　“习惯在爱情之前，不是好事情的。苏然。”何诗难得的安静。“你知道我和文岳。从习惯到爱情，最后只剩下习惯。”
　　这是何诗的伤心事情，苏然想了想措辞，“何何，你说的我都知道。我习惯去等待，习惯去长大，虽然我不能确定能不能等到他，能不能长大的日子有他。但是这种习惯，说句特俗的话，深入骨髓。我今天看到他，感觉还是以前的他，我愿意去相信，我也相信，我们都等到了彼此，他等待的心情一如我。我不能打包票说我们一定不会分开一定会有好结局，我只能说我们会一起努力一起去走我们的未来。我会，他也会。世间爱情千百种，我们的是这样的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