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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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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这一病煞是厉害,我吃了药后,不见好转,病势反而日见沉重。青罗急得团团乱转,又谴人去请了几个大夫来,银子花了不少,病却是越瞧越重。我一开始还只是微微的轻烧,后来越烧越厉害,几天过后,已是渐渐的饮食难进,急得青罗抱着我只是哭,骂道:“什么庸医,个个都说什么‘按方服用,数日可望痊愈’,可现在十几个‘数日’都过去了,怎么病只见重不见好呢?这些大夫只知道骗钱,一点好药也不给人吃,看我不打发人去拆了他们的店门,砸了他们的招牌!”
我躺在床上,浑身乏力,闻言勉强睁开眼睛,笑道:“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哪能好得这么快呢?”青罗望着我的脸,哭道:“可是公子,才几天功夫,你就已经瘦成了这个样子,我看着心里难受。”伸手摸了摸我垂在枕侧的长发,哽咽道:“这么好的头发,现在却一梳就掉一大把。”我轻笑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那些大夫只负责治病,却管不了人的生死,你怪他们也没有用。”青罗怒道:“我偏要怪!公子要有个三长两短,我青罗也一定要了那些老大夫老人家的老命!”
我笑道:“你这样凶,以后怎么还有男人敢娶你?”
这时门口人影一晃,大管家霍忠站在了门口,见青罗正在发怒,犹豫着不敢进来。
青罗容色稍霁,直了直身子,问道:“什么事?”
霍忠道:“公孙敖将军的公子无忧少爷刚到了府中,现在正在二少爷那边,老奴想问一下,午饭该怎么安排。”
青罗皱了皱眉,沉吟道:“无忧少爷来了?”忽然间眼中一亮,叫了起来:“啊,我想起来了,无忧少爷最擅长歧黄之术,他这一来,公子就肯定有救了!”拉着霍忠就走,霍忠满脸难色,说道:“飞絮阁是大少爷的内侍之所,是不允许外人擅入的····”青罗急道:“无忧少爷是少爷的大表哥,也算外人吗?他来也不可以?况且公子现在病得这么厉害,要是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管家你又不许医道高明的人来治,被少爷知道了,管家老爷,你说是你老人家的命重要还是公子的命重要?”不由分说,拖着霍忠就走,回头向我笑道:“公子安心歇息,青罗去去就回。”命房中仆妇好好照顾我。拖着一脸无奈的霍忠出去了。
青罗一走,房间里立刻变得静寂无声,我又渐渐陷入昏睡之中,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只觉额上一暖,好像一只手搭在了我的额头,接着手腕也是一暖,一个声音道:“他本来只是虚火压在心中,没有发散出来,后来大概是用错了药,一味地去寒补气,导致他体内虚火越来越盛,以致病情加重。”这声音不轻不重,不急不徐,不温不火,听在耳中,犹如三月和煦的春风一般,听在耳中,只感到心中像是被熨过一样,说不出的舒服受用,不由得微微睁开眼来,只见床前一个人背对着我而坐,一身白衣,满头黑发披在脑后,正随着说话在不住轻轻晃动,只是迷迷蒙蒙之中,瞧得不甚清楚。
一个清脆的声音道:“无忧少爷,你说公子的病碍事么?”正是青罗的声音。
先前那如同温玉春风般的声音道:“病虽重,性命却是无碍,只是治起来未免费事些。”青罗喜得哭了起来:“无忧少爷,你要真治好了公子的病,青罗就是为你做牛做马,也是甘愿。”原来这个声音如洞箫般柔和好听的男子就是管家霍忠所提到的“将军公孙敖的公子”公孙无忧 。
公孙无忧笑道:“这少年是你什么人,值得你为他这般尽心?”青罗声调一沉,低声道:“他····他是少爷的人。”公孙无忧的声音颇为惊讶:“他是无忌的人?”语气中似有惋惜之意。
过了半晌,公孙无忧醇厚温和的声音再次在房中响起:“你按这个方子抓药,分量绝对不能错,喝药的时辰也不能错,记住,只能给他吃清淡一些的东西,大补之物,万不能沾。”青罗一一答应,公孙无忧又道:“这药吃了后会有嗜睡的反应,你要尽量保持房里的安静,不要吵到他,这样才会好得快些。”青罗道:“我让其他人都到飞絮阁外面去服侍,这里就只由我一个人进出,这样可以了吗?”公孙无忧“恩”了一声,带得房中也似有微微回声,只听得“吱呀”一声,脚步声动,似乎众人已经出去了,我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我一直处在昏睡之中,只有在喝药或是诊脉的时候才有些知觉,有时睁眼瞧见的似乎是青罗满带忧愁的面孔,有时候却感到自己似乎是躺在一个男子的怀抱里,睁眼瞧瞧,眼前似乎有一个年轻人正在对我微笑,只是模模糊糊地,瞧不真切。
也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中似乎有人在不停轻声喊我:“墨飞,墨飞!”我缓缓睁开眼来,眼前人喜道:“墨飞,你终于醒啦?你看看我,我是去病。”我心中一震,凝目向这人望去,目光渐渐聚焦,眼前开始变得清晰,只见烛光掩映之下,一个英气勃勃的少年半跪在我床前,一双浓眉,两只又黑又亮的大眼睛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明亮耀眼,正充满欣喜地盯着我,却不是霍去病是谁?心情激荡之下,握住了他的手,喉中一哽,竟然说不出话来。
霍去病紧紧握住我的手,柔声道:“前两天听到你病了,我就急得想马上来看你,但飞絮阁是内侍之所,我白天不方便来····我现在才过来,你不会怪我吧?”我摇了摇头,笑道:“你来看我,我很欢喜。”霍去病道:“公孙无忧医术通神,我知道他一到,你一定就会没事,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我道:“这几天烧已经慢慢退了,脑中也渐渐清楚。”霍去病伸手摸了摸我的脸颊,眼中神色一黯,沉声道:“可是这一病,你却瘦了这么多,都是我不好,明知你身子虚弱,那晚还让你在凉水中浸了半夜。”我笑道:“你那晚是为了帮我解媚药之毒,怎么能怪你?”心中回想起那晚的情形,不由得面上飞红,低声道:“去病,去病。”
霍去病全身一震,握着我的手颤了一下,颤声道:“你····你喊我什么?”我笑道:“‘去病’啊,你那晚不是要我这么喊你的吗?怎么现在又不准了?”霍去病忙道:“不是····不是,我听了很欢喜,你以后还这样喊我好么?”我笑道:“好,我以后每次都这样喊你,去病。我····”脑中忽地一沉,一阵睡意涌来,我倒在了床上,去病忙道:“墨飞,你怎么样了?哪里不舒服?”我轻笑道:“不碍事,是晚上喝的药药性上来了,有些要困···”又是一阵睡意涌至,不由得呵欠连连。
霍去病忙道:“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保养身体,我···我有空就来看你。”满脸喜色,从窗格跳了出去。
我缓缓闭上眼睛,心中溢满了欢喜,直到沉沉睡去······
公孙无忧的医术颇为精湛,不过几天,我的病情便已大为好转,那日初见他时,迷迷糊糊中只是见到他白色身影的轮廓,惟觉他声清气净,气度不凡,此时细细瞧去,发现他面如冠玉,身形修长,便如玉树临风一般,更兼气度温和,谦谦礼让,跟他在一起,只感说不出的安定祥和,心中暗叹造化神奇,世间竟然有这般如同从图画中走出来的人物。
见我正目不转睛盯着他瞧,公孙无忧放下了手中的医书,笑道:“才刚刚好了一点,就不老实了,不好好闭目养神,却在这东张西望地乱瞧。”我笑道:“美色当前,不看不是太可惜了吗?”公孙无忧笑道:“玳瑁其华,可惜珠玉在侧,繁星璀璨,奈何明月在天。你不去自己照镜子,却来瞧我干什么?”我笑道:“你把我比作珠玉和明月,我可愧不敢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