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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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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将,你喜欢他?”
心里有什么东西微微瑟缩了一下。
外面立刻就竖起了长长的刺。
“抱歉,”我绷紧了脸,口气冷冽道貌岸然,“我没有和陛下讨论这种问题的义务。”
按已有的经验来说,这种表情的杀伤力针对绝大部分受众都奏效,管它是人类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不夸张地说我甚至手无寸铁的时候用它吓退过南部营地外面的野狗。
他果然很嫩,果然很怯,果然就不敢看我了。
我对他的这种表现甚是满意。
卜剌在我刚当小队长的时候说过,如果想让一个人长久地服从你,第一次的下马威一定要给足。假设第一轮不顺利,今后的调教过程就会变得漫长。虽说眼前的陆西书不大象个会造反的,但还是立个威保险些。
“陛下,我和皇太后娘娘约了我们十点见面,那么现在几点了?”
我把脸色放缓,找了个很适合发作的理由。
小孩子左右看看,说这里没有时钟,我也不知道具体时间,回头让他们给安一个。
说话间他不好意思地笑着。
“也许外面的侍卫知道吧。”
我不依不饶。
“……等我找找。”
他想了想制止我,大约晓得逃不掉。
接下来他就象他所说的一样开始自顾自找起来。
皇帝的衣兜让我委实大开眼界,从里头掏出来的东西林林总总,有指南针、弹珠、口哨、黄树叶、红瓢虫……
那只瓢虫竟然还是活着的。
被绑架的小动物吸到兜外的清新空气,从昏厥中醒来,扑扑翅膀忙不迭自他指间飞走。没几下就窜到了落地窗外,融化到外面的阳光里头看不清楚了。
“呀!”
陆西书低声惊叫,“……让它跑了……”
语气颇为惋惜。
“跑了就跑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准将,你不知道,那是我的宠物,连名字我都给它起过……”
“哦,它叫什么?”
“我告诉你,你不能告诉别人。”
“嗯。”
“蹇足。”
“这名字……”我有点想笑了,“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
为什么起这个?
难道因为它跟蹇足一样红?
“天底下重名的东西有很多,准将听来耳熟也不奇怪。”
他很正经地解释。
心照不宣,我没戳破他。小孩子眼里的顽皮侠促一闪而逝。
他低了头,又掏出来一根金链子,一条蓝色缎带,一张扑克牌里的小鬼。
“准将,你帮我拿一拿好吗?”
他两只手里抓了这些,已然是满满当当呈饱和状态。周围又没有桌子凳子可以放一放。
“……没关系。”
我很友善地把东西接了过来。一方面也是因为诧异。——他身上杂七杂八的东西到底装了多少?
皇帝腾空了手,接下来抽出一个做工精致的拉页式小册子。抽第二本的时候失了手,小册子散开变成长长的一根纸带,他拉啊拉地拉了好久。
“这又是什么?”
我好奇得紧,不问不行。
“小抄。”
他脸不红气不喘,干净利落地回答我,说完才反应过来好象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我是说……带在身边,随时温习用的小型手抄本——简称小抄。”
他赶紧解释。
“哦……温习用的啊。陛下念书还真是用功。”
我无耻地赞美他。
“过奖了。陆西书身为一国之君,不用功怎么行呢。”
他似乎比我更加无耻。
说话间又掏出一把口琴。
这位……他到底是勃良艮的皇帝,还是一家可以移动的杂货店,又或者博物馆?
到后来他竟摸出一张手帕来。
“准将,你看,”他献宝似地把手帕拿到我面前,“我现在把这个也都随身带着。”
我看着丝缎的帕子洁白如雪,顿时勾起旧事,不由怔了一怔。
四天前的晚上,那一茬连我自己都不愿记得,他竟然敢提醒我。
“您做得很对,有备无患嘛。”
我点点头以示嘉许:“陛下要是不小心流个口水鼻涕什么的,自己擦掉,也不用麻烦宫里的保姆,多好。”
他原本兴冲冲的一张脸顿时就象凋零的春花一样迅速委靡下去。
“我又不是婴儿。”
小皇帝不满地咕哝着:“……再说,我的保姆也已经很久没给我擦鼻涕了……”
“好了,我知道了。您要找的东西还没找到?”
“好象不在这边口袋。”
他说完又上另一边去折腾。
“在这里。”
折腾了又半晌,他好容易抽中。我仔细看他手里的东西,是一只银色的怀表。
“对不起准将,”他看完时间讨好地笑笑,“现在十一点了……我的错,不过我以后不犯了行么?”
一般人看到他这副样子容易心软。
不过他的剑术老师我很显然不在此列。
“也就是说我等了陛下将近一个钟头?我等倒是不打紧,可耽误了陛下的学习,这可怎么好?”
我给他上纲上线。
“那要不……我等下勤奋点,把耽误的补起来?”
很好,你自己说的你要勤奋的,怨不得我。
我揽过他的肩膀,领他到挂着武器的墙壁旁边。
“陛下,您挑一把。”
从左往右,剑器大厅的墙上悬挂着不同重量,笔直的突刺剑一共九把。左边的最轻,右边的最沉还是金灿灿的。没错,人那是黄金剑。
他想都没想要去拿左边最细的那把。
投机取巧果然是小孩子的天性。
“这个怎么样?”
我说这是给十岁以下小姑娘用的吧?
他的手迅速右移一公分,“其实,我说的是这个。”
我继续摇头,末了直接把他的手拉过来,按到最末的黄金剑上。
“准将,您真的觉得我适合这个么?”
小孩子吓着了。
剑旁边的墙上贴着说明。
名称:光明的律法
长度:十一码九九
重量:十五公斤
旁边还写了使用者的人名一长串,不用看,估计都是些力量型好汉。
“陛下刚才不是说了要勤奋的?”
“可这个也太……我挥都挥不动,怎么能灵活地使用它?”
“陛下为什么要学剑术?”
我打断他问,准备给他讲点大道理。
“因为……我母亲让我学啊。”
他答得直接。
“皇太后为什么要让陛下学?剑术是用于近身搏杀的技术,陛下要杀人,有的是人愿意效劳,那么陛下为什么还要学习这种杀人的技巧?”
他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从今天起,我希望陛下记住一件事。这件事是我们的基础:所谓剑,要磨练的并不是一种技巧,而是一种意志。技巧的用途很窄,意志却可以在陛下的一生中都体现出来对您有所帮助。”
这台词是莱恩不久前刚教我刚背的。
“所以我们从磨练意志开始。陛下,你拿了这个,”我把光明的律法解下来,示意他双手握住,并且举过头顶,“就这样保持一个小时。如果中途掉下来,时间就从头算。懂了?”
他傻眼地望着我。
“准将,你这真的不是体罚吗?”
“当然不是。”
我很干脆地否定他。
我这是变相体罚。